紀雲卿咬著牙,沒有說話,楚瀟寒起身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額頭,便隨著丫鬟去了李氏那裏。

很快,琉月便領著丫鬟端著飯菜進了屋子,擺在外間的桌子上,“少夫人,您吃點東西把。一直不吃東西,身體怎麽受的了?”

紀雲卿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道:“放著吧,你去看看璃星那邊處理的怎麽樣了。”

“是,奴婢這就去。少夫人您一定要記得吃啊,這些是少爺專門吩咐人為您準備的。”琉月擔心的望了望裏間端坐的紀雲卿,領著小丫鬟們出去了。

“琉月姐姐。”一個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探頭問道,“少夫人這樣使性子,少爺會不會生氣啊?”

琉月橫眉怒斥,“你胡說什麽?主子家的事是你該管的嗎?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小丫鬟一縮脖子,弱弱的應了一聲,嘀咕道:“我是擔心少夫人!”

“別操心你不該操心的!這府裏隻有一個少夫人,收起你的小心思!”

琉月冷冷的扔下一句,打發了這群丫鬟回了小廚房,便去了給紀雲瓔安排的偏院。

雲萃院的偏院就在雲萃院的東北角,建造之時便是專門留給侍妾居住的。雖說不是頂好頂精致的屋子,也是紅牆綠瓦,雲紗罩窗,該精致的地方也是雕梁畫棟,不惜錢財的裝飾,比之一般房子也好多了。

屋子前麵還有個小院子,裏麵植著幾株花草。雖說因著楚瀟寒寡情少欲,別說侍妾,成親前後連個通房都沒有,所以院子有些破敗,但是給一個姨娘住卻是綽綽有餘了。

琉月進到屋子裏便看到璃星一臉氣惱的站在外間,“怎麽了這是?”

“還不是我們的姨娘,可真是把自己當顆蒜了!”璃星壓著聲音譏諷道。

琉月進了裏間,就見紀雲瓔一臉嫌棄,站在屋子裏左看右看,嘴裏還挑剔著,“這是什麽破屋子!你們就給我安排這樣的房間?”

“雲瓔姨娘。”琉月皺起眉,沒好氣的說,“你本來就隻是個姨娘,這個屋子已是好的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紀雲瓔趾高氣昂的瞪著琉月,平時在外人麵前的柔弱姿態全然不見了,“我就算隻是個姨娘,也是你們主子的女人,便也是你們的主子,你們就是這般對待自己的主子的!”

“雲瓔姨娘覺得這屋子哪裏不好嗎?”

“這屋子哪裏好了?”紀雲瓔嫌棄的揮揮手,“到底是多久沒住人了,一股子黴味。還有那窗戶上罩的,那是什麽紗,這麽暗淡的光線傷眼睛的知道嗎?換上琉璃還差不多。”

“還有那**鋪的,怎隻是普通的棉布,我皮膚這麽嬌嫩,劃傷了怎麽辦?夫君會心疼的,給我換上綢緞,要最好的淺粉色雲紋紗。”

紀雲瓔皺著眉,理所當然的提了一堆的要求。從窗戶到床鋪,再到屋裏的擺件,件件都要最好,樣樣都要精品。

她現在已經是東府的姨娘了,自然也該享受最好的,不然她何必拚了貞潔也要進了東府。畢竟以她的名聲,想要高嫁確是難了些,不過總算是讓她得手了不是嗎?

紀雲卿努嘴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今日楚池絮成親,大公主還來給她添妝,便能看出這東府以後的權勢財富必不可限量,她可要好好的抓住這個機會!

何況那楚瀟寒俊秀儒雅,一身的氣度,這樣的男人也算勉強配得上她。

兀自想象了一下以後自己在東府呼風喚雨和楚瀟寒兩人情投意合形影不離的情景,紀雲瓔幾乎要大笑起來。轉頭卻看到琉月冷著臉皺眉站在原地看著她,動也未動,她頓時氣惱起來,“你還愣在這兒幹什麽?還不趕緊去辦!不然一會兒我告訴夫君,絕對饒不了你!對了,記得給撥幾個丫頭過來,不用太多,十個八個也就夠了。”

聽到這裏,外間的璃星哪裏還忍得了,她衝進屋子指著紀雲瓔的鼻子便罵道:“你還真是不要臉,用了下流手段進了府,便真以為自己是府裏的主子了?還琉璃窗子,玉如意的擺件,你想的美!它們還怕在你的屋子裏久了,沾了你的髒哪!”

紀雲瓔何曾被人這般罵過,一張俏臉又黑又紅,怒道:“你大膽!平時妹妹不管教你們,你們還真是沒規沒矩的,竟然這般辱罵主子!”

“主子!哈哈!”璃星昂頭嘲諷的大笑兩聲,道,“姨娘可不算是主子,不過是和我們一樣的奴婢罷了!真以為爬上男人的床便是主子了?那妓院裏的姐們兒就都是主子了!人家好歹還是男人自己願意的,你這個可是自己偷摸爬上去的!”

紀雲瓔氣急,手狠狠地絞著手帕,小臉也變得扭曲猙獰起來,“你敢這般羞辱我,我可是紀家嫡女!我一定要告訴夫君,讓他好好的懲治你!還有紀雲卿,她是怎麽教奴才的,竟然……竟然……”

她捂著胸口,呼呼直喘粗氣,看著璃星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

隻璃星是什麽人,哪裏會怕她,“姨娘,到底是誰不懂規矩!你可沒資格叫少爺‘夫君’,你該稱呼少爺,都說了你是奴婢,怎的聽不懂?這裏是東府,便隻能按照東府的規矩來,你該稱呼‘少夫人’。”

“便是我再沒規矩,這個我還是搞不錯的。不像姨娘,連基本的禮節都不懂,還整日的說自己是紀家嫡女,卻連樓裏的姐兒也不如!人家見了麵還知道稱呼聲老爺,可沒人敢稱呼夫君!”

紀雲瓔氣的說不出話來,罵又罵不過璃星,說也說不過她!還要這樣被她一二再,再而三的侮辱,拿自己和妓院裏的女人想比!

但就算她氣的想要殺人又能怎樣,若真是動起手來,怕是璃星也不會手軟。

紀雲瓔想了又想,這裏沒有嚴氏和馮氏護著她,最後發現自己還真拿璃星沒辦法。當下便氣的哭起來,用帕子捂著臉,柔柔弱弱的啜泣著。

不知道的人看見還以為是受了多大的欺負委屈,誰能想到她剛才頤指氣使的指著丫鬟罵人‘賤婢’!

“你就哭吧!反正這裏不是紀府,便是你哭死也沒人理會你!至於這屋子,你愛住不住,不願住就去睡院子裏,隨便你!”

璃星冷笑一聲,覺得心裏總算是舒暢了一點,便拉著一直站在一旁冷眼看著的琉月出了偏院。

琉月性格有些軟糯,平時還覺得好,今日璃星卻忍不住想要說兩句,“琉月,你以後可要厲害一點,不然少夫人身邊就剩那你一個,誰護著少夫人?”

琉月點點頭,冷笑道:“我知道,隻看你一個人便夠了,便沒去參合。不然我怕我忍不住上手!”

璃星這才略略放下心,自己馬上就要出嫁了,若是琉月太過軟弱,她怎能安心嫁人?

且說楚瀟寒到李氏屋子裏的時候,婆子說李氏被氣的有些難受,剛請了大夫熬了藥喝過正在休息,讓他稍等一會兒。

楚瀟寒這一等便是半個時辰,心中記掛著紀雲卿,但又不能扔下祖母離開。臉上便帶了焦急,心中也有了煩躁之感。

終於聽到裏間有聲音傳來,婆子進去後不久,便聽到李氏的聲音,“寒兒等久了吧,快讓他進來。”

楚瀟寒掀簾進去,一股熱氣混著藥味鋪麵而來,他眯眯眼睛,壓下心中焦躁坐到李氏床前,“祖母。”

李氏看他這個樣子,長長的呼了口氣,道:“心中怨著祖母嗎?”

“孫兒不敢。”楚瀟寒垂頭,恭敬的說。

“是不敢,不是不怨。”李氏無奈的道,“我知你與雲卿兩人情深意篤,不願意有人插在你們二人之間,隻今日之事他們本就是有備而來,隻能妥協。”

楚瀟寒一動未動。

李氏繼續道:“你剛入官場,根基未穩,身上一點汙點也不能有,那個女人隻能留下來。不然,不管是對你的前程還是東府,都不好。”

“可祖母明明知道她是怎麽算計我的。”楚瀟寒悶著聲音,“留下她豈不是認了是我強了她?”

“那也沒辦法!世人哪裏管什麽真相,他們隻喜歡把白的抹成黑的,才覺得好看。你年紀還是太小,不懂得那些人的陰暗想法。”

李氏拉過楚瀟寒的手,語重心長道:“你也莫氣了,她既然已經是我們東府的人,那隻能按照我們東府的規矩來。不管你願不願意,她也是你的姨娘了。你回去好好勸勸雲卿,莫讓她介意。”

楚瀟寒想到紀雲卿的臉,她木登登的樣子,還有她的眼淚,就覺得心被人揪成了一團。他抬頭看向李氏,“難道祖母的意思是,不僅要留下她,還要我真的以姨娘的身份對她?”

李氏老邁的滿是皺紋的臉上滿是鬱結,“我知你不願,但你真的不能有什麽不好的名聲,若是人們知道你收了她便扔到一邊,還不知道要怎麽議論你!你既不是真的喜歡她,相信雲卿也不會介意,以後等你腳跟站穩了,再尋個借口送她出去便是了。何必因她壞了你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