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卿先給誠國公府戴了頂大帽子。

不過她這話卻也不假,誠國公府遠比京都的其他的世家名聲更好,也更受聖上寵信,主要原因便是誠國公府不論對待何人具是隻看人品才學,不看身份地位。甚至有些隱隱的俠名流傳。

誠國公夫人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既然知道,那何必說出這些話來?我們必不會因為她容貌上的瑕疵便苛待與她。”

“我知道我那些話確實有些冒犯夫人。”紀雲卿話鋒一轉道,“隻池絮這件事卻是不一樣,她不是夫人平時短暫交往的那些不相幹的人。池絮嫁進來是要和溫少爺過一生的,夫人和少爺要日日和她相對,再者又是夫人的兒媳,溫少爺的妻子,夫人和少爺難免要求高些。便是一時不介意,也難免以後心生芥蒂。”

她抬頭直直的看著誠國公夫人朗聲道:“池絮是我的妹妹,所以就算知道這話會惹夫人不快,我還是不得不說。請夫人自問,溫少爺是否真的不介意她容貌被毀?是否真的能忍下外人的議論指點?”

說完,紀雲卿又低下頭,態度恭敬有禮,“正是因為夫人明理豪爽,能體貼我們女方的心情,我才敢說出這些話,若是其他人,我怕是不敢也不會說。”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說完,最後再給誠國公夫人戴一頂高帽子,之後不管結果如何,她也不能因這件事為難侯府。

誠國公夫人沉默了,她原是把這件事想的簡單,不過時容貌被毀,又不是什麽大事。現在在紀雲卿的質問下,卻是猶豫了。

不是她介意楚池絮容貌被毀,隻她也不確定自己兒子是否還願意娶容貌被毀的楚池絮,也不確定在長年累月的相處中,他是否真的不會嫌棄楚池絮。

畢竟男子愛色,就算這男人是自己的兒子,誠國公夫人也不敢保證。

所以說紀雲卿對誠國公夫人的判斷極為準確,她豁達明理,才能受了紀雲卿的質問不覺不快,反而對這件事想的更加清晰深入。

溫如瑾在一旁急的又要哭出來了,她不知道母親在猶豫什麽,在她看來這件事根本沒有什麽好考慮的。楚池絮受傷不是她的錯,他們兩家的親事也不應該因為她容貌有了瑕疵就反悔。

“母親……”

誠國公夫人突然吩咐身旁的丫鬟去請了少爺過來,對紀雲卿說道:“我明白紀少夫人的意思了。”

她疼愛的摟摟身旁從剛才就坐立不安的溫如瑾,“想想若是我的女兒遭遇了這樣的事,我也要去問問對方到底會不會介意,不能把女兒隨隨便便嫁過去。”

紀雲卿頓時放心的笑開了,說道:“夫人能明白並且不計較我的冒犯,我真是感激不盡。”

正說著,溫景濯已隨著丫鬟到了偏廳。路上已從丫鬟口中大略聽說了事情的經過,是以進來之後整個人都有些陰沉,原本一直掛著溫潤笑意的臉亦是僵硬寒冷。

他進門之後第一句話便是問紀雲卿,“她傷勢可嚴重?”

見他這般關心楚池絮,紀雲卿心中一暖,微微笑道:“傷勢不重,對身體無礙。隻臉上的傷留下疤痕必然不會好看。”

“這樣便好,這樣便好。”溫景濯鬆了一口氣,臉色好看了些許,“隻要人沒事便好。”

隻恨自己尚不是她的丈夫,無法保護她,才讓她受了這種磨難。

“濯兒,今天紀少夫人過來是要問你一件事。”誠國公夫人輕聲說,“你是否介意池絮的容貌被毀?”

溫景濯一愣,他不知紀雲卿過來的目的,隻以為她是來通知自己一聲,於情於理自己也該去看看。

紀雲卿在旁補充道:“若是溫少爺介意,我們也不會強求。溫少爺放心,便是退婚,也隻會說是我們侯府出了問題,絕對不會累及溫少爺和誠國公府的名聲。”

她把對方可能有的顧慮說清楚,隻為了得到一句真心實意的話。

溫景濯聞言驚訝的道:“紀少夫人何出此言?我豈是那般在意容貌之人?”

“溫少爺此話當真?”

溫景濯正起臉色,認真的回道:“自然當真。我說句可能讓紀少夫人覺得不快的話,池絮雖然容貌出眾,放在京都眾家小姐裏卻也不是最為出眾的。我當初心儀與她並不是因為容貌,而是因她性格溫婉,貼心達意,又知我懂我。”

“所謂紅顏易得,知己難求。她既是我的紅顏亦是我的知己,我又怎麽會因為一點小事便棄了自己的知己紅顏?紀少夫人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紀雲卿聽到這話,便知對方是真的不介意,心裏頓時像是落下塊大石頭,整個人亦輕鬆了不少。

“那溫少爺可會介意外人的言談?”紀雲卿又問道,“娶個醜妻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怕不知情的人會對溫少爺指指點點,到時候溫少爺又該如何自處?”

溫景濯先是強調說:“紀少夫人莫說醜妻,她隻是容貌受傷有些瑕疵,並不是天生醜陋。”

接著他便笑著回道:“外人指點不過一時,夫妻卻是一世。若因為外人一時的言語便放棄自己的妻子,豈不愚蠢?”

“何況人生在世,做的事情又豈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明白的,總會有些指點議論。若是事事都要計較,豈不束手束腳,還能成就什麽大事?”

紀雲卿連連點頭,就是這個道理。隻很多人不明白,把外人的評價看得比什麽都重。難得溫景濯年紀尚輕便已明白了這個道理。

誠國公夫人亦欣慰的笑起來,兒子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

溫如瑾表現就直接多了,大聲為溫景濯叫好,“哥哥,好樣的!”

紀雲卿看向誠國公夫人,現在她的心已經完全放下來了,“夫人,那誠國公府……”

“紀少夫人放心,濯兒都不介意,我們誠國公府更不會在意外人的眼光。”誠國公夫人明白紀雲卿的擔心,柔聲安撫道,“婚事照舊,我們必不會虧待了池絮。”

紀雲卿驚喜的連連道謝,一時間大廳裏氣氛熱鬧起來,三個女人不停的討論婚禮細節,說的其樂融融。

隻溫景濯站在一旁心不在焉,心裏惦念著楚池絮,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遇到這種事情,不知道她難受。

因著婚慶習俗,在成親前,未婚夫婦最好不要見麵。若是他現在提出去探望,也不知道紀雲卿和侯府的人會不會同意。

那邊誠國公夫人自然是注意到了兒子的異常,知他是掛心未來的兒媳婦,便想著要不要幫兒子提一提,也好讓他放心。

隻是還沒等她提出來,紀雲卿便先開口了,“夫人,我想請溫少爺去看看池絮,不知道可不可以?因著池絮經此事情,心中痛極,便有些想不開。說是不願意連累溫少爺,我怎麽勸也勸不住。所以才想著請溫少爺去勸勸她。”

紀雲卿說的委婉,隻眾人心裏都清楚楚池絮是想要退婚。溫景濯頓時有些急躁,連聲說:“有什麽連累不連累的,我哪裏就怕那些。”

誠國公夫人微微笑著擺了擺手,示意溫景濯冷靜下來,說:“自然應該讓他去看一看的,小姑娘心思細膩想的有些多,還是要兩人說開了才好。”

楚池絮能為自己的兒子著想,她還是很滿意的,說明這女孩兒也是真心喜歡著兒子,不是因為誠國公府的權勢地位。

這是同意了,紀雲卿鬆了一口氣,再次道謝。既然事情都已談妥,紀雲卿便也不久留,和誠國公夫人寒暄兩句,便告辭離開了。

紀雲卿一走,溫景濯便命人備車,這就要去看望楚池絮。

不想卻被誠國公夫人叫住,叮囑道:“莫心急。她剛受傷,臉上傷口猙獰,怕是不願見人。你去了也不要強要見她,隻打消她的顧慮即可。”

“母親放心,兒子明白。”溫景濯答應下來,知道母親是擔心自己不懂女人心思,不小心傷了她才特意囑咐。

誠國公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兒子,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心裏滿是自豪感,道:“我的濯兒是真的長大了,比那些老學究還要明白事理。”

之後給溫景濯仔細整理了一下衣飾,才放他離開。

紀雲卿回府便去向李氏說明了情況,李氏聽完自是欣慰不已,直歎老天有眼。

出了景玉院,紀雲卿就聽說誠國公府的少爺到了府上,連李氏等長輩都來不及拜見,直接去了楚池絮的院子。

不過楚池絮顯然還沒轉過彎來,把人關在了外麵。

琉月全程跟在紀雲卿身邊,知道這一連串的事情始末,當下便有些感歎道:“這溫少爺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若不是重情重義,我當初也不會去撮合他和池絮了。”

紀雲卿懶懶的伸了個懶腰,一大早起來便跑東跑西的,她確實有些累了,“希望他能說服池絮。”

“少夫人,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二小姐那裏,我會盯著的。”琉月看紀雲卿滿臉疲倦,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