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卻用那恨不得殺死自己的眼神看著她,裏麵除了對她的厭惡再無一點溫情。

過去的情誼仿佛都是假的,方氏知道楚謙是真的想要把她休了。

那這些年她算什麽?這些年她為了景寧侯府操勞,小心服侍他算什麽?就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妾,他就想要休了自己?

外麵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方氏怔怔的在黑暗中地上躺了許久,身下一陣寒涼,她卻恍然一無所覺。

院外有著雜遝的腳步聲,請大夫叫丫鬟的喧鬧聲,方氏隻回想著這些年自己為楚謙做的一切。

隻那一切都沒放在楚謙的心裏,比不上一個妾!

許久,方氏終於用早已麻木的手撐起自己,緩緩起身,搖搖晃晃的向外走。

她不能就這麽認輸,她還有兒女!既然她已經進了景寧侯府的門,楚謙便休想讓她輕易離開!

方氏幽魂一般回到自己的院子,剛進屋便倒了。

屋子裏的丫鬟婆子頓時一陣忙亂,小心把方氏抬到**躺好,又忙著請大夫煎藥。

王嬤嬤看著方氏這個樣子,也是心慌難受,一直問方氏到底出了什麽事,方氏搖頭,隻說想見楚汀蘭。王嬤嬤忙派了丫鬟去請楚汀蘭過來。

楚汀蘭已被李氏放了出來,隻這幾天心情不好,不願留在府裏看眾人為了楚池絮的婚事開心準備的樣子,每天俱是一大早便出府自己找了認識的小姐說話。

今兒在外麵受了奉承,心情正好,誰知剛回府就被方氏的丫鬟請了過去,道是方氏病倒臥床。

楚汀蘭連忙到了方氏房間,方氏一見她便緊緊攥住了她的手,顫聲說:“蘭兒,你回來了。”

“娘,你這是怎麽了?”楚汀蘭一臉焦急的打量方氏,她還從未見過方氏這個樣子。

虛弱的躺在**,隻那雙眼睛亮的驚人,看著便讓楚汀蘭忍不住心裏打鼓。

“蘭兒,娘隻有你了。”想起丈夫的話,方氏又是一陣悲從心來。

接著,她把紀雲卿給楚池絮備了豐厚的嫁妝,自己去找楚謙想要為她爭取一份,卻被璽珠那個小蹄子給攪了的事細說出來。

“楚池絮算什麽千金小姐,不過是死了娘的丫頭。若不是我心善,景寧侯府哪裏還有她的地位,早就下去陪著她娘了!”見著女兒,方氏漸漸冷靜下來。隻想到楚池絮的嫁妝,還是氣得想要嘔血。

楚汀蘭聽完臉色也是陰沉沉的,問道:“娘,你說楚池絮的嫁妝豐厚,爹和祖母卻不肯給我準備一點?”

“對。我說讓紀雲卿也給你準備一份,你爹也不肯!真是氣死我了,那楚池絮若不是要嫁的是誠國公府,我們哪裏會這般受欺壓?讓這個死丫頭一朝得勢,怕是以後就不好拿捏她了。”

方氏罵的痛快,卻沒注意到昏暗的燈光下楚汀蘭的焦急已然褪去,滿眼都是恨意。

楚汀蘭聽方氏罵了一會兒,草草安撫了她兩句,便離開了方氏的院子。

她沒有回自己的院子,反而在岔路口腳步一轉,去了楚池絮的院子。

遠遠的便看到楚池絮院子裏燈火通明,丫鬟婆子們的笑鬧聲從裏麵傳來。

“小姐這麽多年總算是熬出頭了。”一個丫鬟笑著說,“少夫人給小姐準備的嫁妝真是豐厚,便是到了誠國公府也不會被看輕。”

另一個丫鬟連聲附和道:“對啊,以後小姐就是誠國公府的少夫人,看誰還敢隨便欺負小姐。”

誠國公府誠國公府!

楚汀蘭心裏狂喊,那些本來應該是她!她才應該是誠國公府的少夫人!那些豐厚的嫁妝也該是她的!

楚池絮算個什麽東西!

自己一直踩在腳底下的人,竟搶了自己的東西!

楚汀蘭疾步上前,一腳踢開虛掩著的院門,掠過院裏的眾人,衝進了楚池絮的屋子。

幾個在院子裏整理東西的丫鬟被嚇了一跳,還未回神,便看到楚汀蘭扭曲著一張臉衝進楚池絮屋子裏。

丫鬟們對視一眼,心裏暗叫糟糕,急忙也追著楚汀蘭進了屋子。

楚汀蘭衝進屋子,一眼便看到楚池絮坐在梳妝台前,喜樂正在給她擦拭頭發。麵前擺著一頂黃金打造的鳳冠,並耳環蓋頭等頭上所戴物事。

楚池絮被楚汀蘭開門的巨響嚇了一跳,回頭見是楚汀蘭,原本溫和的臉色淡漠下來,問:“你來幹什麽?”

楚汀蘭陰沉著臉,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道:“姐姐這般冷淡,是不想看到我嗎?”

她回頭瞪了一眼著急跟進來的丫鬟,呲笑道:“姐姐這些丫鬟真有趣,這般緊張,似我要吃了姐姐一樣。”

楚池絮冷著小臉,並不理會楚汀蘭的嘲笑,隻道:“你要沒事便離開吧。”

“姐姐好不近人情。”楚汀蘭微微噘嘴,真像是個向姐姐撒嬌的小女孩兒,隻那眼神卻是陰冷無一絲笑意。

“姐姐馬上大喜,我來看看姐姐,姐姐就要趕我走嗎?”

楚汀蘭一邊說一邊向楚池絮走去,幾個丫鬟神情緊張的跟在她身後,喜樂也上前一步擋在楚池絮身前。

楚汀蘭繞過喜樂站在楚池絮身側梳妝台旁,眼神掃過桌麵,落在簪盒裏麵一支鑄成鳥兒狀黃金簪上。

她兩指撚起黃金簪細細打量,說:“這支簪子倒是精致,妹妹從未見姐姐戴過。”

“是大嫂送與我的。”楚池絮淡淡回道。

“大嫂真是疼惜姐姐,有什麽好的便先想到姐姐。”

楚汀蘭緩緩地轉動著手裏的黃金簪,突然笑起來說:“這支簪子和姐姐還真是絕配,尤其這隻鳥兒!”

話音未落,她猛然轉過身,高高舉起簪子向楚池絮的臉劃下去!

眾人反應不及出手,隻驚呼出聲。

楚池絮隻覺臉上一痛,一股溫熱便從額頭蔓延滑下。

“就像姐姐你這不要臉的樣子!鳩占鵲巢!”楚汀蘭瘋狂的喊著,抬手又向楚池絮劃去。

隻這次丫鬟們已經反應過來,撲上去壓住楚汀蘭,喜樂也把楚池絮拉到身後。

楚汀蘭在眾人的壓製下不停掙紮,試圖掙脫束縛,還不停的大聲叫罵:“放開我!你們這些狗奴才!”

“攔住三小姐,一定不能讓她過來!”喜樂連聲吩咐,回頭看楚池絮,已經是滿頭滿臉的血。

她嚇得魂都差點飛了,扶住楚池絮,連忙讓人去請大夫,稟告老夫人和少夫人。

因著今日事不多,紀雲卿已沐浴過在屋裏和楚瀟寒閑聊。

正被他逗得滿臉紅暈,嬌羞不已,突聽到外麵丫鬟的稟告,霎時什麽旖旎也沒有了,隨意披了件外衣便和楚瀟寒兩人匆匆趕到楚池絮的屋裏。

一進屋裏便聞到一股血腥味,紀雲卿心裏一緊,忙上前查看楚池絮的情況。

楚池絮正靠坐床頭,臉色煞白,閉眼由丫鬟擦拭血跡。

從右側額角開始,經過鼻梁,一直到左側臉頰,由深到淺劃過一道口子。血肉外翻,不斷的往外冒著血,最深的額角幾可見骨。

丫鬟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不敢隨意觸碰傷口,隻敢壓住傷口周圍試圖止血。

“怎麽了這是?”

看到這樣猙獰的傷口,紀雲卿又氣又急又心疼,幾乎要背過氣去。

身側突的一冷,紀雲卿便覺身邊的楚瀟寒轉身向外走去。

她瞥見楚瀟寒那冷沉寒獰的臉,頓覺不好,急忙追出去,“夫君!夫君!”

楚瀟寒理也不理,隻大步流星的向外走。

紀雲卿本就比他腿短,他在盛怒之下又不會特意等待紀雲卿,紀雲卿追的上氣不接下氣。

一路追著楚瀟寒到了隔壁楚汀蘭的院子,楚汀蘭已被楚池絮的丫鬟暫時送回來。

紀雲卿隻聽見屋子裏一片驚叫聲,她顧不得許多,衝進屋裏。卻見楚瀟寒緊緊掐著楚汀蘭的脖子,楚汀蘭臉色泛黑,雙腳直蹬,雙手用力的掰著楚瀟寒的手指。

“少爺,快放手!少爺!”

一屋子丫鬟婆子死命拉扯,竟也未曾拉動楚瀟寒分毫。他麵無表情,一雙眼如死水般無一點波瀾看著楚汀蘭,雙手卻是青筋畢露,死命掐著楚汀蘭纖細的脖子。

“不行,夫君!”紀雲卿急忙上前幫忙拉楚瀟寒的胳膊。

雖然她也恨不得楚汀蘭去死,但是絕對不能讓楚瀟寒殺了自個兒的妹妹,不然他這一輩子就完了!

“夫君!放手啊!”紀雲卿焦急的連聲叫著,“放手啊!”

楚瀟寒卻是一動不動,宛如雕塑般,隻手上力道不斷加強。

眼看楚汀蘭掙紮的力道越來越小,一雙黑瞳漸漸上翻。

紀雲卿無法,突然跳起來把自己掛在楚瀟寒的脖子上,在他耳邊大吼:“你不能殺了她!池絮還要靠你這個哥哥主持公道!”

吼完一口咬在楚瀟寒的耳垂上,她這一下絲毫沒留情,血的腥甜慢慢在口腔裏蔓延,紀雲卿的眼眶也跟著模糊起來。

她也想殺了楚汀蘭!

楚池絮受的傷必然會留下傷疤。一個女孩兒的臉毀了,她的一輩子還有什麽盼頭?

雖然初始她對楚池絮好是因為她是楚瀟寒的妹妹,但是這許久以來,她早已把楚池絮看做了自己妹妹。

看到自己的妹妹受了那樣的苦,她真真恨不得把楚汀蘭扒皮拆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