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瀟寒聳了聳肩膀,坦然道,“我的確不知道他們在那裏,否則我也不會帶著你去了,僅僅是徒增無奈罷了。”
屋子裏沒有外麵的寒風徹骨,身體也很快回了暖。紀雲卿頓了頓,又道:“那,你與二殿下何時如此熟絡了?”
想起先前曾有一次瞧見楚瀟寒和慕容湛,紀雲卿心裏有種隱隱的直覺,這應該不是巧合。二殿下和楚瀟寒,恐怕的確有貓膩。
“我的確不知他們那時那刻會出現,但二殿下打主意到紀南琛身上,是我牽的線。”楚瀟寒抿了抿嘴,直視著紀雲卿的目光,其中的深意不得而知。
他坦誠了自己與二殿下的關係,絕非泛泛之交。能為二殿下出謀劃策,必定得是身邊值得信任的人。看來,楚瀟寒不知何時早已是二殿下手底下的人了!
紀雲卿心裏卻想起了另一件事,她語調突然急切道:“可你為何會去摻和這皇儲之爭?你又為何會選慕容湛?這不應該啊!你明明……”
“我不該與他結識的,對嗎?”楚瀟寒很自然的接過了話。
前世,楚瀟寒雖然未曾參與過這朝堂之事,但也依然被殃及,下場淒慘。紀雲卿也不知,這等改變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上輩子,我沒有搭上二殿下這條船,我也沒能活過今年。上輩子,我滿腔熱血,到頭來卻什麽都不是。對嗎?”楚瀟寒語氣平緩,卻仿佛千斤重壓在了紀雲卿心上。
紀雲卿瞪大了雙眼瞧著楚瀟寒,她吃驚道:“你又……你又怎會知曉!”
他不該知曉!
楚瀟寒笑意卻更甚,刮了刮紀雲卿的鼻梁,柔聲道:“因為……我同你一樣,都活了兩輩子。”
“什麽?”紀雲卿更是驚訝,她舔了舔自己幹涸的嘴唇,站起身來摸著太陽穴,嘀咕道,“我這是喝醉了出現幻覺了?還是這一切都是夢境?”
自己能重活一世,已經是上天垂愛,給予給她的奇跡了。怎麽會同時降臨在楚瀟寒身上?紀雲卿不是不相信,而是懼怕去相信。
前世種種,到底是她犯了錯在先。若是麵前的人是前世的人,那她該用怎樣的感情去麵對?
楚瀟寒鉗製住紀雲卿的手腕,輕輕一拽,便將紀雲卿牢牢的扣在懷裏。他眼眸如水般溫柔,慶幸道:“這一世,我不僅會抓著你的手不放,我也會給我們謀求一個最為美滿的結局。除了活著,你就是我這輩子的唯一所願。”
“楚瀟寒,你可知你在說什麽?”紀雲卿緊皺著眉頭,心慌意亂。即使在知道她前世做了如此多的錯事,還願意說出這番話來嗎?
“我清楚得很。”楚瀟寒一字一句道,“雲卿,我或許明白上天給我重來的機會是為了什麽,是為了遇見現在的你。令我心動的,從來都是如今的你。”
似乎揣摩到紀雲卿那份患得患失的心境,楚瀟寒的一句話便讓紀雲卿心安了。
楚瀟寒不計前嫌,隻因他所深愛的,是現在的紀雲卿。
紀雲卿終是張開手臂,回抱著楚瀟寒。她臉頰通紅,心也跳得極快。活了兩世,她才明白感受到這份熾烈的感情。是她何其幸運,能遇見如今的楚瀟寒。
她以為隻有她孤軍奮戰妄想力攬狂瀾,卻不甚想,竟也有一個人,為了扭轉這命運也拚了命的努力著。
帷帳裏,楚瀟寒輕摟著紀雲卿。將一切說破以後,二人倒是更為情濃意切。
紀雲卿有些累了,倦了,但她卻不願閉眼。
“你又是何時知道我重生了的?”紀雲卿睜著眼,漆黑的夜裏伸手不見五指,隱隱能嗅到楚瀟寒身上淡淡的酒香味。
“我早就察覺到了。畢竟自家夫人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想不注意到都難啊。更何況,你的那個小本本,不小心被我瞧見了,這才證實了我的想法。”楚瀟寒摟的更緊了些,他將下巴枕在紀雲卿的肩膀上,呼吸都貼著紀雲卿的喉頸,紀雲卿仿佛聽見了楚瀟寒輕笑了一聲。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我怕夢醒了,我又回到了從前。孤苦伶仃的坐在院子裏,看著太陽東升西落,冬去春來,始終孑然一身。”紀雲卿轉身,躲進了楚瀟寒寬廣的胸膛裏,那份暖意撲麵而來。
隻有這一刻,紀雲卿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的確確的活著。
“這不是夢,雲卿。”楚瀟寒吻了吻紀雲卿的額頭,虔誠道,“這是上天給的恩惠。”
“嗯。”紀雲卿用力的點了點頭。
終是因為失去過,才會愈發珍惜。就算這是一場夢,她也想好好的珍惜每一個時刻。這一晚,紀雲卿一夜未眠,心裏什麽都沒想,卻又像是想過了許多。塵封的記憶不停的翻湧,惹得紀雲卿在長夜裏發出一聲聲歎息。
這一世,要抓緊了才對。
日上三竿,楚瀟寒摟著紀雲卿,卻半響都不肯起身。這幾日不用去學堂,倒是給了他幾分閑暇時光,讓他能凝視著著紀雲卿恬靜的臉龐,一直一直不舍得挪眼。
“瀟寒……你休了我吧……”紀雲卿突然麵色凝重,緊閉著眼掙紮著,嘴裏不停的呢喃著。
她瞧見了前世,楚瀟寒入殮的那日。自己的枕邊人成了一杯黃土,她哭成了淚人,卻不住的埋怨自己。
她覺得,若非她愚蠢至極,她又怎麽會受人利用,因此斷送了楚瀟寒的大好前程,甚至還害的楚瀟寒丟了性命?
“你休了我吧……”紀雲卿擰起了眉頭,嘀嘀咕咕的說著夢話,那話語清晰可聽,也藏著無人能感同身受的心痛。
楚瀟寒聽見了,也不由得眉頭緊鎖,眸底藏著沉重的悲傷。前世已經成為了紀雲卿的心魔,就算楚瀟寒再怎麽不介意,那些無望的日子也一直在折磨著紀雲卿。
他伸手探了探紀雲卿的額頭,滾燙的溫度刺入他的指腹。楚瀟寒篤定道:“我不會離開你。”
“可是,我害了你。若是沒有我,你定能長命百歲……”夢裏,紀雲卿再度見著了楚瀟寒,眼淚淌濕了臉龐。辛辛苦苦重活了一世,她又怎麽能讓悲劇重演?
隻要她這個禍患沒了,楚瀟寒便能夠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的度過這美好的一生。
楚瀟寒摟著她,一字一句道:“若沒了你,我的重生便沒有意義。”
紀雲卿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身體上的焦灼。她仿佛被某種東西壓著,四肢都難以動彈,但是她能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即使是一些絮絮叨叨的小事,也讓紀雲卿很是安心。
落入夢境裏,紀雲卿隻記得,有一個人在不停的說著。他在……他在……
這輩子都要握著她的手,永遠都不要鬆開了。這是他重活了一世得到的唯一珍寶啊,他怎麽可能舍棄她?
“少夫人這是怎麽了?”聽聞紀雲卿病了,琉月急切的闖入屋子裏問道。
他用毛巾一遍又一遍的小心翼翼的擦拭紀雲卿額頭上稀碎的汗珠,生怕驚動了**的人兒。許是楚瀟寒的話語傳入了夢裏,紀雲卿果真是安靜了些。
他凝視著紀雲卿,開腔回答琉月道:“恐是昨夜著了涼,今日清晨有些高燒,又被困進了夢魘。”
“要不要叫大夫?”琉月瞧著紀雲卿唇色慘白,麵目猙獰,似想掙紮,不由得心都揪起來了,生怕紀雲卿有什麽三長兩短。
“不必,我看著就行。”楚瀟寒坐在床邊,眼抬也不抬便道。
此刻,他的視線裏隻有紀雲卿一個人。
琉月不懂男女之事,遲疑了許久,才踏出了屋子。當然,她也沒有閑著,便將紀雲卿生病之事告知給了楚池絮。
一聽說自己大嫂生病了,楚池絮擰著小裙擺便狂奔而來,她推開門陡然間大喊:“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生了病?”
此刻,紀雲卿半躺在床榻上,青絲傾斜而下,襯得皮膚發白,雙眼迷離,很是虛弱。而楚瀟寒坐在身邊,親自喂著熱湯藥。
瞧見了楚池絮,紀雲卿勉強扯出一個笑臉。
倒是楚瀟寒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這咋咋呼呼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若是驚擾了你嫂子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我這不是擔心大嫂才趕過來的嗎?”楚池絮雲裏霧裏,納悶道。
她也是好心,怎麽就成了楚瀟寒口中的累贅了?
“多謝小姑子關心,我這不過是染了點風寒罷了。”紀雲卿眉眼彎彎,語調倒是輕快,隻是中氣一聽便知很是虛弱。
說著,紀雲卿還想起身。她也沒弱到站不起身來的地步,更何況小姑子來了,她再躺著有些不合禮節。
誰知楚瀟寒想也不想便將紀雲卿按了下去,凝視著紀雲卿的眼睛道:“又沒有外人,便不必行禮。”
“又並非什麽大病,更何況,我哪裏有這麽脆弱。”紀雲卿鄙夷的瞟了一眼楚瀟寒,還想掀開被子起身。
楚池絮趕忙道:“對啊,大嫂,還是你身子骨要緊,那些虛禮我們姑嫂二人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