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裏暗裏的嘲諷之意,倒是惹怒了楚汀蘭。
“你好大的口氣!”楚汀蘭憤怒的將手中的竹籃打碎,她低聲下氣的給這些人吃糕店,誰知竟如此不知好歹。
“你以為這裏依然是景寧侯府嗎?”突然,一道聲音厲聲響起,主持帶著三個尼姑從別院而來,目光落在楚汀蘭身上,藏著幾分威壓。
楚汀蘭不服氣道:“不過是一個破尼姑庵,有何了不起?豈敢如此對我?”
“你也知這裏是尼姑庵,就得有尼姑庵的規矩。若你一意孤行,便前往靜心殿罰抄經書十遍,若是寫錯了一個字,便多罰一遍。”主持冷漠的撇向楚汀蘭,朗聲道,“你莫要以為你蠻橫無理我們就毫無辦法,畢竟落在地上的這點糕點,根本不夠你用幾餐。而清涼寺上下,皆無出去的門路。不怕餓死,便繼續猖狂。”
又用食物來威脅楚汀蘭,她活了十幾歲,還從未愁過食不果腹,自然不當一回事。一怒之下便回了自己的廂房,而方氏本以為自己並無過錯,卻依然被主持連坐處罰。
主持依然是那句話,子不教父之過。
若是楚汀蘭一日不認錯,那麽方氏也別想有什麽吃的。
三人縮在廂房裏,餓得前胸貼後背,隻得吃王嬤嬤撿的糕點,一副淒慘落敗的景象。
楚汀蘭在清涼寺鬧得不可開交,景寧侯府卻安靜極了。
日落西山,紀雲卿略施粉黛,稍作打扮,便與楚瀟寒攜手出了景寧侯府的門。二人同坐一輛馬車,路上紀雲卿倒是頗為興奮,掀開簾子瞧著路邊,恨不得下一刻就到了郡王府,畢竟這也是難得的二人一同出門,能拜訪楚瀟寒的友人,也是一大幸事。
“你同郡王的弟弟又是如何認得的?”紀雲卿好奇的詢問道。
楚瀟寒的視線也落在了馬車外,他稍作停頓,才道:“早年間偶然相識,後來一直有所聯絡。先前虞夫人的宴會上、你大出風頭,被他聽說了,此次宴請我們,也是為了瞧一瞧你的廬山真麵目。”
馬車穩穩當當的停在了郡王府外,兩個身影佇立在門外等候著。小郡王的弟弟名叫容遠航,其新婚妻子秦氏是永定伯家的孫女兒,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一瞧見紀雲卿下了馬車,容遠航便迎上去,驚訝道:“沒想到培育出胭脂點雪的楚家少夫人竟比雪梅還要清新脫俗,百聞不如一見,如今倒是覺得楚夫人名不虛傳。楚兄,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有如此賢妻,竟然忍心藏在家裏……”
話音戛然而止,秦氏在容遠航的腰肌上掐了一把,她瞪了一眼拍馬屁拍到天際的容遠航。
容遠航趕緊畫風一轉,笑道:“我家夫人也該藏在家裏,金屋藏嬌,金屋藏嬌嘛!”
紀雲卿頷首,微微一笑道:“早聞小郡王之弟多會說話,今日一聽,倒也確實話多。”
語調裏有些調侃之意,卻並沒有惡意。
似是沒料到紀雲卿頗有些不正經,容遠航愣了愣,瞟了一眼楚瀟寒的神情。但楚瀟寒的臉一如既往的沒什麽感情,似是這等寒暄與他無關。
紀雲卿也是估摸著能與楚瀟寒交好甚久之人,定不該是迂腐煩悶之徒,便說些輕鬆的話解解悶,緩和一下氣氛。但對方很顯然沒料到紀雲卿也會打趣。
“楚夫人說笑了,我如此多話語,倒也比不上楚兄孜孜不倦的一兩句啊。當年與楚兄偶然結識,便被他那些頭頭是道的理論征服了。楚兄倒也是不給麵子,在京城竟然行事如此低調,怕不是……”容遠航又打開了話匣子,似乎要從與楚瀟寒結實那天說起,至於後文還有多少,估計沒人能猜到。
楚瀟寒也對秦氏行了個禮,才打斷了容遠航道:“郡王府的待客之道,便是讓客人在門口聽你說故事嗎?”
“啊!是我的失誤,二位趕緊進來吧。”容遠航一拍腦門,便將二人給邀請進了府裏。
這還是紀雲卿頭一次進入郡王府。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座氣派的假山,坐落於中央,隱隱有水流之聲。繞過假山,便朝著西邊而走,通過一道綠蔭濃烈的甬道後,才到了容遠航的院子。
雖說郡王府之大,卻又比不過景寧侯府。恐怕原因之一是郡王府人丁並不多,多建造出來的屋子也沒實際用處。倒不如如今的短小精悍。
走了如此之久,倒也沒見到小郡王府和小郡王妃。看來楚淵城也僅僅與容遠航合得來。
紀雲卿稍稍鬆了一口氣,她可不知要用什麽神情來麵對小郡王。雖說紀雲瓔之事早已翻篇,但到底與她脫不了幹係,也終歸是惹怒了小郡王。
眨眼間,紀雲卿便跟著楚淵城落了座。
這倒是一場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家宴,隻有容遠航夫妻倆和楚瀟寒、紀雲卿四人。菜式雖然不見得豐盛,但也貴在精雕細琢,雖說不是名菜,卻也是一些費勁心思的小菜肴。
紀雲卿心道,這容遠航看似粗心大意的一個人,似乎做起事來格外細致。也不知與秦氏有沒有關係,畢竟秦氏看起來秀外慧中,似也並非等閑之輩。
男人們聚在一起,把酒言歡,聊的都是明年的春試。女人們插不上話,秦氏便在鄰桌又擺了一桌子的小吃甜點,拉著紀雲卿落了座,兩個姑娘家也開始聊些屬於自己的家常來。
“楚夫人,你開的那錦繡坊,倒是果真名不虛傳,衣裳是名動京城的好,我在店裏買了幾套衣裳,便以後都給我打了折。你倒是格外的會做生意,如此算來,我倒是省下了不少銀子,也格外願意在錦繡坊買衣裳了。”秦氏談起了那錦繡坊,便像是一個話匣子打開了,滔滔不絕的數著錦繡坊的優點。
身為錦繡坊的老板,自然是十分欣喜。
“不過,聽說你那堂姐,上次想去錦繡坊拿件衣裳,被錦繡坊的掌櫃拒絕了。掌櫃說,買衣服就得給錢,就算是皇上在這也得如此。”秦氏話鋒一轉,竟然轉到了紀雲瓔的身上。
紀雲卿可沒聽過這等事,詫異道:“他們倒是如此拮據,不僅房子是我父親出的,連衣裳都想白拿我家的。”
“可不是!能鬧出上次那檔子破事,也是個人才。”秦氏道,“別看郡王妃表麵並未生氣,甚至還客客氣氣的說要補償紀雲瓔,但等陳珂回來後,便狠狠的發了一通火,差點把那陳珂給打死了。最後免了陳珂的職務,讓他敢冒充小郡王的名義在外麵坑蒙拐騙!”
聽說了陳珂的境遇,紀雲卿倒也一點都不憐憫,畢竟這是他咎由自取。隨便騙了個不懂事的姑娘也就罷了,誰知碰到了如此難纏的紀雲瓔,想必紀雲瓔就算不願意嫁給他,也免不了讓他名聲掃地。
“也是紀雲瓔太過輕率了,若是小郡王,又怎會如此不懂規矩的與她相會?她呀,也是心思不純,才會掉進這個陷阱裏。”紀雲卿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意。
雖說紀雲瓔是紀家的人,也是紀雲卿的堂姐。但自從上次的宴會後,估計也沒人會把紀雲卿和紀雲瓔綁定在一起了,即使是一家人,但也都知道紀雲瓔素來與紀雲卿不對盤。
但紀雲卿能出麵擺平此事,也是讓所有人驚訝的。
秦氏抓起紀雲卿的手,又道:“雖說小郡王妃看不上紀雲瓔這樣的人,但她對你倒是很感興趣,尤其是她已經知曉紀雲瓔一家為何住在柳葉胡同裏。”
紀雲卿淡然一笑,二人都心知肚明。
看來小郡王妃也算是將紀家的家底都調查清楚了,也都知道那柳葉胡同的地皮不幹淨。也不知小郡王妃是否會推波助瀾,給紀雲瓔當頭棒喝。
“雲瓔,我也甚是喜歡你這樣子的人。有句話,我也不知是否多了嘴,就算紀雲瓔是你的堂姐,你也該斬草除根。就算留著,也是一個禍害。”秦氏伸出手來拍了拍紀雲卿的手臂,凝視著她的眼睛,鄭重其事道。
紀雲卿想起了,小郡王轉達的話中,也有這麽一句。勸她斬草除根。
怎生,如此多人都篤定她會心狠手辣?
“楚瀟寒啊楚瀟寒!你說,你在京城如此碌碌無為,又是何苦呢?你說啊……”另一邊,容遠航喝高了,滿臉通紅,拿著酒瓶逼問著楚淵城。
而楚瀟寒依然穩重如山,隻是在容遠航反問的時候,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隨後將酒瓶一飲而盡。
“又喝大了!這臭男人,說了多少次都不聽!”秦氏一見,不免有些埋怨,轉而又愧疚的對紀雲卿道,“雲卿,看來今日便到此為止了,若是日後有機會,再給你下帖子讓你來玩。”
這一番聊絡,倒是讓秦氏與紀雲卿關係頗為親密了。秦氏也並非拘於小節的性子,倒也不算失禮,便拉著容遠航的耳朵將其擰回了自己的院子裏。
冷風拂過臉龐,楚瀟寒酒醒了不少,目光牢牢的鎖在不遠處的紀雲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