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一道清脆的聲音闖入了雲梓院,楚淵城拿著一張宣紙,探頭探腦的出沒在院子裏。
還未細品楚瀟寒所說的話,紀雲卿便無奈的吐槽道:“怎麽今日格外的熱鬧?”
連好端端的二人世界都有各種事件的叨擾。
楚瀟寒也聳了聳肩膀,並不知這麽晚了楚淵城所來何意。
楚淵城跳入屋內,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道:“大哥大嫂,你們在這裏!”
楚淵城與楚瀟寒長得有幾分相似,雖說沒有楚瀟寒成熟堅毅的臉龐,但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珠子掛在圓圓的臉上,倒是可愛萬分。
一瞧著楚淵城,紀雲卿也沒什麽抱怨了。
“大哥,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楚淵城筆直的站在二人麵前,仰著頭望著挺拔的楚瀟寒,奶聲奶氣道,“夫子問,若是本該大勝之局,被奇兵偷襲,失了先機,該當如何?”
楚瀟寒短暫的沉默片刻,便道:“若是有一定的勝算,便率領軍隊,三鼓作氣,拿回先機。若是毫無勝算,那麽……便折棋而逃。”
“可若是逃跑了,便再無勝利的可能了。”楚淵城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詫異的問道。
“可若是全軍覆沒,才真的毫無翻盤的可能。隻有好好的活著,一切便皆有可能。”楚瀟寒道。
楚淵城撐著圓圓的腦袋,盯著楚瀟寒瞧了半天,也沒整出什麽名堂來。或許在他如今的善惡是非觀中,他無法容忍失敗,更無法理解從失敗中爬起。
但他年紀尚幼,今後還有很長的路等著他慢慢探索。
婢女端上了熱氣騰騰的桂花糕,置於案上,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不願打攪他們。
然而,桂花糕的熱氣,飄到了楚淵城的鼻子裏,惹得他的小肚子一個勁的叫。他幹脆甩了甩腦袋,將宣紙隨手一放,便坐上了餐桌,口水橫流:“大哥大嫂,你們這兒的糕點看起來好好吃啊,正好還未吃晚飯,我今日就在這裏用膳吧!”
楚瀟寒無奈的看了一眼紀雲卿,後者倒是頗為歡喜,笑著將桂花糕塞進楚淵城嘴裏:“得,都歸你這個小饞蟲。”
三人用過晚飯後,紀雲卿注意到楚淵城的視線一直落在楚瀟寒的衣裳上,便出聲詢問:“怎麽了?你大哥衣服上沾到什麽了嗎?”
楚淵城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楚瀟寒的衣裳,驚訝道:“這衣裳摸起來甚是舒服貼身,還很暖和哩!”
“這是你大嫂親手做的。”楚瀟寒漫不經心道。
但言語裏似乎有些炫耀之意。
楚淵城果然買賬,當即驚歎起來:“我還從未穿過如此舒服的料子!而且極為好看哩!”
“若是淵城喜歡,大嫂可以幫你做一件。”瞧著孩子天真爛漫的模樣,紀雲卿心裏也不由得柔和起來。
盡管與方氏不對盤,但紀雲卿對這個弟弟還是頗有好感的。畢竟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又聰明伶俐格外討喜,不至於被方氏教壞了心腸。
“真的嗎?那我要大哥身上這樣!”楚淵城激動的搓了搓手,眼睛立刻放光。心裏都開始幻想穿上這件衣裳神采飛揚的模樣了,肯定與大哥一樣大氣俊朗!
紀雲卿捂著嘴笑道:“你大哥身上這件太過老氣,大嫂給你重新做一件好不好?等你長大了,再穿這種風格如何?”
楚淵城擰著眉頭仔細思考了一番,老氣這個詞也似乎不是用來誇他的,於是他也就撐著小腦袋答應了:“謝謝大嫂。”
瞧著禮貌的楚淵城,紀雲卿心裏更是喜愛了。
“隻可惜……母親許久未給我做衣裳了。”楚淵城冷不防的歎了一口氣,圓圓的臉龐都皺在了一起,可憐兮兮道。
談及此,紀雲卿也隻好摸了摸楚淵城的腦袋,柔聲問道:“你想母親嗎?”
“自然是想的,但是母親犯了錯,就應該受到懲罰。”楚淵城眼眸微紅,攥緊了小拳頭,“但我也知道母親為何放錯,我隻能盡快長大,讓母親不再擔心受怕,便不會再有貪心的念頭。其實,都是母親得到的少了,才會如此去執著。”
紀雲卿驚訝於楚淵城竟然能說出如此成熟的話來,她抬眼,與楚瀟寒的視線對視。很顯然,楚瀟寒也訝異於楚淵城的成熟。
“你……很懂事。”紀雲卿輕歎道。
一個十歲的孩子都能明白的事情,方氏卻依然執迷不悟。或許,她不是因為缺少才會去執著,而僅僅是因為蠻橫,才會去貪得無厭。
楚淵城並未被這番話影響情緒,依然歡歡喜喜的吃著糕點,最後便讓青黛將楚淵城送回自己院子裏。
至始至終,楚淵城都未曾求過情。
即使心裏無線酸楚,即使……那麽的思念母親。
但在這個年幼的孩子是非觀中,犯了錯,就應該受罰。這是方氏咎由自取,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也不知方氏到底悔悟了沒。
“王嬤嬤,今日淵城可有好好吃飯?”楚汀蘭難得關心起小少爺來,坐在自己的梳妝台前,漫不經心的過問起楚淵城的近況。
王嬤嬤在一旁躬身道:“小姐,每天楚淵城都有按時吃飯,隻是今晚是在雲梓院用膳的。”
“在大嫂那?”楚汀蘭麵目猙獰的吼道,她一拍桌子,怒視著梳妝鏡內豔紅色的布匹。
那是紀雲卿特意差人送來的,與早晨楚汀蘭相中的那匹一模一樣。早上見著如此養眼,現在倒是像一根刺,刺痛了楚汀蘭的眼睛。
“小姐,這小少爺與大少夫人關係頗密,如今小少爺年紀尚幼,怕不是被大少夫人灌下了什麽迷魂湯?小姐,這大少夫人處處與您做對,恐怕也不會對小少爺有多友好。”王嬤嬤趁機嘴碎道。
楚汀蘭越聽越氣,將手中的木梳牢牢的握在手中,那細密的齒輪紮進楚汀蘭的掌心,卻絲毫不覺痛楚。
王嬤嬤眼珠子轉了轉,旋兒又冷笑道:“夫人在府裏這麽多年了,也出過差錯,但是從未像現在這般久。老朽認為啊,是大少夫人給老夫人吹了耳旁風,這才不願放過夫人的……小姐,這一起都是大少夫人做的手腳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楚汀蘭將木梳狠狠的砸到了地板,又瘋了一般撲向那匹華貴的布料,她憤恨的用力撕扯著布料,但布匹依然紋絲不動。
“來人!給我火折子!我要燒了這匹布!”楚汀蘭惡狠狠的跺著腳,猙獰的望著眼前的布。
仿佛,這就是紀雲卿,她要讓紀雲卿碎屍萬段!
紀雲卿沒有來時,她楚汀蘭是景寧候府唯一的掌上明珠!楚池絮算什麽?紀雲卿又算什麽?可事到如今,母親被罰進了寺廟,弟弟又被所蠱惑,她身為景寧候府的小姐,倒是顯得孑然一身!一文不值!
甚至!甚至!還妄想她嫁給一個宗氏子弟!
豈有此理!紀雲卿!你等著!我不可能讓你們得逞的!
用過膳後,青眉便將案上的碗筷收拾幹淨了。紀雲卿和楚瀟寒相對而坐,然,楚瀟寒卻冷著臉。
雖說以楚瀟寒的五官,一般都沒什麽表情,但憑借著紀雲卿的直覺,她能感受到楚瀟寒心情格外不悅。
“怎麽了?”紀雲卿手指不停的敲打著桌麵,似有些做賊心虛道。
楚瀟寒沒好氣的瞧了紀雲卿半響,最終實在憋不出,從牙齒縫裏蹦出幾個字:“你竟敢說我衣裳老氣?”
什麽?紀雲卿幾乎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竟然是從楚瀟寒的嘴巴裏蹦出來的?
“這……不是應該的嗎?”紀雲卿憋不住笑意,但依然寬慰道,“你年長淵城十多年,你若是不穿的成熟些,又怎麽能提現你身為景寧候府嫡長子的氣魄呢?更何況,我那是為了打消孩子的好奇,才運用誇張的手法,誇大了這件衣裳的年齡跨度,以至於用老氣這個詞來描述你。”
紀雲卿頓了頓,又接著道,“但這件衣裳,京城中除了你,倒是沒人能駕馭得了。景寧候府的嫡長子,哪裏配得上老氣二字啊?”
聽著紀雲卿拉著自己的胳膊,絮絮叨叨的解釋了如此之多。楚瀟寒也算是心滿意足的消了氣,他瞥了一眼紀雲卿:“明晚,小郡王的弟弟邀請我們赴宴,你可想去?”
“小郡王?”不知為何,聽到郡王殿下,紀雲卿便想起了那日郡王的威脅,有些心慌。
楚瀟寒拍了拍紀雲卿的手道:“此次宴會,郡王殿下不會參與。”
“既然如此,那我豈有不去之禮?”紀雲卿俏皮的眨了眨眼,欣然應許。
而雲梓院外圍,火光衝天,並且愈演愈烈。許多仆人都跑上跑下的去打水,但是卻絲毫未能壓製住火龍。消息也終於傳達給紀雲卿了,紀雲卿心道,今日怎麽如此多事端,是不是不宜呆在家裏?
這次燒著的,是楚汀蘭的閨閣。
參與滅火的,不僅是景寧候府的一幹奴婢侍衛,甚至還有街道上的尋常百姓。畢竟這火勢難擋,難以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