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鬧了這麽久,也該收場了。
郡王妃垂眸,算是應許了。
紀雲卿低眉斂目,作別了眾宴客,便讓人將紀雲瓔抬回了柳葉胡同。
還未等嚴氏和馮氏出門來,紀雲卿將大概講給了門口的書童便匆匆離開了。她若是繼續久留,肯定免不了被兩個尖酸刻薄的婦人糾纏。
她回到了景寧侯府,便差人將紀南琛喚來。紀南琛也道聽途說了這場鬧劇,收到妹妹的消息,自然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怎麽回事?那雲瓔怎麽被抬回了柳葉胡同?你可有受什麽委屈?”紀南琛急切問道。
紀雲卿攤了攤手,示意坐下詳談,她將宴會上發生的事又講給紀南琛聽了一遍。
“哥,雖說紀雲瓔這件事與我們無關,但是人是我送回來的,想必他們也要借此機會訛我們一筆。你大可將這件事推給我,紀家與他們本事同根,要礙於情麵,但是景寧侯府與他們卻沒半分關係,量他們不敢在我這裏造次。”紀雲卿直截了當的說道。
紀南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終是斬釘截鐵的否定道:“這本是她自己惹出來的禍事,與我們有什麽關係?就算伯父伯母再怎麽蠻橫無理,也得看看這到底是誰的地盤不是?雲卿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交給哥。”
話落,紀南琛還拍了拍胸膛,頗有痞氣。
紀雲卿晃了晃腦袋:“哥,這件事你盡管推到我身上,我也受不了什麽委屈,隻是把景寧侯府推出來當擋箭牌罷了。所以哥,你就不要同我爭搶了,這家裏家外都是事,你可忙著呢,所以有的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雲卿到底是長大了啊。”紀南琛感慨道,眼底也盡是欣慰。
那個需要他們保護的姑娘,現在可以為家族著想了啊。
“對了,哥,大公主對我素來不善,但是今日頗有蹊蹺。是不是在謀劃什麽大事,想把我一網打盡?”紀雲卿撐著下巴,抬眼瞧著紀南琛道。
“我怎麽就不知道你生來多疑?這件事沒那麽複雜,就是如今大公主欠了我一個人情,想必短時間內都不會想著對付你了。”紀南琛抓起案上的幹果,丟進嘴裏,漫不經心的說道。
“欠了人情?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紀雲卿想破腦袋,也想不起什麽時候有這麽一出。前世紀南琛與大公主素來沒什麽交情,怎麽有機會幫忙呢?
“春闈前夜不是出了一樁倒賣試題之事嗎?陸三被牽扯了進去,陸家花了許多銀子去贖他。而駙馬,也就是陸二,生意正好遇到了難處,正需要銀子的時候。但是陸家已經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了。”紀南琛拍了拍紀雲卿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叮囑道,“雲卿你就完全不用擔心這件事,畢竟你娘家,有的是錢!”
話語間還有點嘚瑟。
紀雲卿不免苦笑道:“雖然京城中比我們紀家有錢的幾乎寥寥,但能借出錢來的,可不止紀家。陸二身為駙馬,無數人想去攀關係都來不及,此等雪上加霜之事,想必不隻是錢財這麽簡單。”
想必紀南琛也廢了點心思。
但陸二與紀家的利益一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她想不通紀南琛為何執意要幫助陸二?
許是揣測出紀雲卿的幾分思索,紀南琛凝視著紀雲卿的眼眸,語調輕快道:“吃點虧又如何?能借助陸二的關係,認識一些權貴,在京城謀個一官半職也不錯,雖然紀家是皇商,但到底是商人,不比那些當官的光鮮亮麗。而身為你的娘家,自然要更加強有力一點,才不會被旁人笑話。”
明明是格外不恭的語調,卻像是一股暖流,流入了紀雲卿的心裏,她鼻尖微酸,眼淚差點便落了下來。
紀南琛哪裏是為了給紀家謀個一官半職啊,這分明是為了紀雲卿不被人嘲笑,這分明是為了讓她在偌大的宅院中昂首挺胸的活下去。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啊。
天色不早了,紀雲卿強忍著酸澀,送走了紀南琛。
她望著紀南琛離開的背影,久久都挪不開目光。
能有這樣的靠山,是她三生有幸。
“夫人,天色似乎要下雨了,這花棚外的花兒,需要搬回來嗎?”琉月輕聲提醒道。
紀雲卿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順便將那盆胭脂點雪送到鎮國大將軍府上。”
前世自己被關在小院中,沒什麽事可以做,便隻能養花,有時間有精力,自然照料得多一些,花朵也都養的極為豔麗。這熟能生巧,養花也養出了門道來,如今不怎麽照顧,卻懂得任其生長,花兒一樣很是爭氣。
鎮國大將軍府,虞夫人收到了那盆胭脂點雪。果然如傳說中冰肌玉骨,並不俗氣的豔紅中多了一點白,這份白卻將那喧囂勁兒壓製住了,整盆花兒並沒顯得多奪寵,反而有一番歲月靜好的味道。
任憑百花齊放,它隻想做自己。
“這株胭脂點雪,倒是像極了楚少夫人。”虞夫人不由得輕聲讚許道,“這景寧侯府有了這樣的女子,怕是會東山再起。想有機會,能重新看到景寧候府的輝煌之日。”
一場秋雨一場涼。
小雨過後,京城便蒙上了一層白霧,將京城的風姿卓卓掩蓋了三分。
比起外景的死氣沉沉,紀雲卿顯得興奮許多。天色剛亮,便將自家店裏搬來的衣物挪到了屋子裏,將**堆的滿滿當當。
楚瀟寒揉了揉眼,分外不解:“這又是為何?”
“天氣轉涼,你該加新衣裳了。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你穿上保準暖和。”紀雲卿嬉皮笑臉的湊過去,將楚瀟寒的麵容印在了眸底。
盡管昨日郡王容貌的確驚世駭俗,但卻不及楚瀟寒的半點好看。鬼使神差的,紀雲卿抬手捏了捏楚瀟寒的臉龐,沒有肉感,卻有種說不清的好笑。
楚瀟寒抓住紀雲卿的手掌心,稍微一拉,紀雲卿曼妙的軀體便了懷裏,他不懷好意的揚起嘴角:“大清早的,夫人就想勾引為夫嗎?”
紀雲卿急忙抽回手,推開楚瀟寒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臉龐刹那紅了,她咳嗽一聲,佯裝鎮定道:“還要給祖母請安。”
“好,夫人,我們走吧。”楚瀟寒拉起紀雲卿的微涼的手,眸底是堅毅而溫柔的笑意。
景玉院。
楚瀟寒和紀雲卿還未走進院子裏,他們恩愛的事跡便已經傳到了李氏的耳朵裏。瞧著二人進來,李氏眼裏也多了幾分欣慰。
在她這個年紀,本該無欲無求,盼的隻有下一輩孩子的幸福,所以見著少爺和少夫人的親昵,李氏心情都不由得大好起來。
“給祖母請安。”紀雲卿和楚瀟寒異口同聲的行了個禮。
李氏放下茶杯,扶著額頭,似有些許疲倦:“你們都起來吧,我年紀大了,這不時頭疼腦脹的,倒也怪受罪,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次你們來請安的機會。”
“雲卿庫房裏恰好有一株百年老參,祖母服下後,定能治了頭疼腦脹的毛病。若是您有什麽事,別說這百年人身了,就算是天山雪蓮,瀟寒也定會為您尋來。而祖母隻需要好生休養便可。”紀雲卿話音剛落,便給琉月使了個眼色。
“昨日也不見得你這麽會說話。”楚汀蘭在一旁冷不防的哼道,“紀雲瓔昨日那一出尋夫,可是傳遍了京城,簡直丟盡了我們景寧候府的臉!”
“紀雲瓔是紀雲瓔,景寧候府是景寧候府,二者有何關係?”紀雲卿抬眸,不屑的凝視著楚汀蘭。
“你既然是景寧候府的人,就代表著景寧候府。你的堂自然也是景寧候府的堂姐,這一丟人,便丟到了我們景寧候府身上了。你若是真有心為景寧候府好,就該找個地洞鑽進去。”楚汀蘭嘲諷道。
昨日之事,就連紀雲卿都圓不回來,隻能任由外麵瘋言瘋語。難得能抓住這麽明顯的小辮子,楚汀蘭不嘴碎幾句出幾口惡氣是不可能的。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羞愧與後悔都無法改變什麽。是紀雲瓔做錯了事,雖是與我一個姓氏,但是卻並不能代表紀家。同之,更不能代表景寧候府。而我身為景寧候府的人,又為何要為紀雲瓔的錯事買單?”
紀雲卿直挺了腰板,絲毫不懼的反駁道。
“夠了,這大清早的,便吵來吵去,還讓不讓人好生休養了。”李氏語氣陡然間重了一些,目光在紀雲卿和楚汀蘭身上來回打量,抿了一口茶,才緩聲道,“你們皆是景寧候府的人,出門在外,就該處處維護景寧候府的麵子。”
“紀雲瓔僅僅算是雲卿的親戚,此事雲卿一開始也並不知情,能落到如此結局誰也無法料到。所以不管景寧候府的名譽有沒有受損,都不該由雲卿來承擔。”立在一旁的楚瀟寒突然開腔。
李氏的話語還算委婉,她身為祖母,自然要權衡二人,不可草率偏袒。但楚瀟寒就沒有這種顧慮,他自然要向著紀雲卿,於是話語便直截了當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