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菊、墨菊、紫菊、黃華、帝女花、寒菊、天鵝舞、複色菊、日光菊……
紀雲卿目瞪口呆地看著後園中品種繁多、開得正豔的各色菊、花,不由心中讚歎,這虞夫人果真是個愛菊之人哪。
瞧這情形,虞夫人幾乎是把天下所有的菊、花品類都搜羅在了這後園之中。而看這些菊、花朵朵嬌豔飽滿,足見虞夫人平日裏對它們照顧得多麽用心了。
其實不隻是紀雲卿有這樣的感歎,就連跟在她身後的楚池絮和楚汀蘭,以及後園中所有的夫人小姐們看著這些菊、花,也不由得有些驚歎,無不被這些花的可人嬌態所吸引。
在這樣的美景之中,眾人很快就忘記了之前紀雲瓔帶來的不愉快,紛紛開始談笑起來,氣氛漸漸變得熱鬧,終於又有了賞菊宴該有的樣子了。
紀雲卿好好品賞了園中花朵,良久才狀似饜足地收回目光,笑著抿了一口茶水,將目光投向了園中眾人身上。
她可沒有忘記,自己今天出了賞菊,可還有一個任務在身呢。那便是,找到陳家夫人,讓陳家夫人和楚汀蘭見上麵,互相留個印象。
紀雲卿心中想著李氏和自己形容的陳家夫人的模樣,眼神也在園中逡巡著相似的身影。
今日來赴賞菊宴的,大多是身份不俗的皇親貴胄和官宦家眷,因著身份高低和素日往來交情,隱隱聚成了幾個團體。
但無論他們身份如何,今日都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的,無一不是錦緞華服,珠翠滿身,富貴之氣盡顯。
而在這些人群之後,靠近後園圍牆邊一處不起眼的拱橋旁,卻有三個婦人站在那裏,一身行頭打扮和其他人大有不同,隱隱有些格格不入。
他們三人身上都穿著粗布麻衣,身上沒有什麽裝點之物,很顯然他們都是平民百姓罷了。可就是這樣的百姓,卻時不時就有一些身份遠非他們所及的人過去與他們攀談示好。
這無疑是因為,這三個婦人都是虞夫人私下交好的品行上佳的平民百姓。
如此明顯的存在,讓紀雲卿很快便將目光投注在這三個婦人身上。隻見這三個婦人年齡不一,其中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婦人,很快就吸引了紀雲卿的注意。
這婦人身上穿了一件米黃色深衣和一條淺褐色襦裙,都是普通布衣。衣裙顯然是穿了許多年了,布料被洗得有些發白,卻很是幹淨,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她的頭上梳著一個簡單的單螺髻,髻上隻插著一根木簪,雖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卻雕工細膩,頗是精致好看。
瞧著婦人這一身行頭打扮,紀雲卿便知道,她必定是一個品行端正,一絲不苟,對自己要求很高的人。
想著,紀雲卿將目光挪到婦人的麵容之上。婦人的麵上帶著親切的笑意,與身旁兩個婦人在聊著什麽,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
紀雲卿見此,基本已經可以確定這個人就是陳家夫人了。因為無論是年齡還是容貌,她都與李氏口中形容的陳家夫人,別無二致。
確定了目標,紀雲卿便放下手中茶盞,招呼了楚池絮和楚汀蘭一起朝著陳家夫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待到紀雲卿幾人離三個婦人隻有幾步遠的時候,他們也注意到了紀雲卿的到來。
紀雲卿朝著幾人露出善意的微笑,待站定在幾人身前,便一一問候,並自報了家門。
三位婦人見此,也都客氣地還禮問候,同樣自報了家門。
其中那名四十歲上下的婦人,果然就是陳家夫人。而她在知道紀雲卿就是景寧侯府的少夫人之後,麵上笑意不由更加親切起來。
紀雲卿見此便心中有數,這陳家夫人是得了李氏的話,知道今日楚汀蘭會隨自己赴賞菊宴。
果然,陳家夫人的眼神忍不住朝著紀雲卿身後的楚池絮和楚汀蘭身上望去。
紀雲卿笑了笑,也將楚池絮和楚汀蘭都引見給了陳家夫人,三人互相見了禮,紀雲卿便笑著對陳家夫人道:“陳夫人的美名,雲卿早有耳聞,今日得見真是榮幸之至。”
陳家夫人聞言,忙連連搖頭謙遜道:“楚少夫人過譽了,妾身隻是個普通百姓,隻知謹守本分罷了,何德何能得一美名。”
紀雲卿笑意親善,又道:“夫人謙虛了,您仗義助人,將三個孤兒養在膝下、讓他們得以旁聽求學的事,這京都之中都傳開了。您這般高潔品格,言傳身教之下,也難怪能養育出三公子那樣的人才。”
紀雲卿這話一落,陳家夫人身旁的兩名婦人也都紛紛開口附和。
“是啊是啊,楚少夫人此言不假。我可是聽說了,陳家三公子可是一試就中舉了,想必是陳先生和夫人你教兒有道。”
陳家夫人被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頗有些不好意思,可提起自己的三兒子,她這個做母親的也不由感到安慰,也跟著說了些陳家三公子平日裏的行事作風,邊說還邊瞧著楚汀蘭的神色。
可令她失望的是,楚汀蘭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麽表情,一直是冷冷淡淡、安安靜靜的樣子。
其實,陳家夫人前幾日便從李氏那裏聽了楚汀蘭許多的好。李氏說楚汀蘭打小便是個乖巧的孩子,孝順家裏長輩,琴棋書畫女紅廚藝俱是不錯,性子更是溫柔懂事。
聽了這些話,陳家夫人心裏對楚汀蘭已經有了好感,今日再一見楚汀蘭,也是一副俏麗可人的小模樣,陳家夫人自然是對她愈發滿意的。
可是如今看楚汀蘭這神色冷淡的樣子,倒叫她有些拿不準意思了。
“楚三小姐可是累了?”陳家夫人小心地試探了一句。
紀雲卿看了一眼楚汀蘭,雖不知她心中具體所想,但心知楚汀蘭對陳家三公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什麽熱忱,於是便隻得對陳家夫人道:“夫人有所不知,三妹妹與弟媳一向關係要好,可前些日子弟媳去了……今日賞菊宴,我便是帶她出來散散心的。”
陳家夫人一聽這話,霎時反應過來,紀雲卿所說的“弟媳”便是前些日子過世的孟氏了。而孟氏也是楚汀蘭的嫂嫂,兩人關係要好倒也是正常的。
如今孟氏去了,楚汀蘭心中難過,就可以理解了。
想到這裏,陳家夫人點了點頭,麵上盡是惋惜之色,善解人意道:“哎,二少夫人年華早逝,確實可歎可惜呀。”
紀雲卿也歎了聲,正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得不遠處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的驚呼之聲。
“是瑤台玉鳳,是瑤台玉鳳。”
紀雲卿與陳家夫人幾人對視了一眼,便不約而同地朝著聲音的來源處而去,很快便來到了人群之中。
人群正前方坐著三個人,正是大公主、小郡王妃和虞夫人。而在三人麵前則放著一盆開得正豔的白色菊、花,花型呈匙蓮型,正是菊、花中的珍品,一盆瑤台玉鳳。
大公主看著這盆瑤台玉鳳,忍不住說道:“瑤台玉鳳多在九月至十月花開,如今已是過了花期,瑤台玉鳳該是已然凋零才是。可這盆瑤台玉鳳的匙蓮之狀如此飽滿,花色如羊脂般嫩而剔透,當真是菊中極品。能在如此深秋開得這般好,虞夫人的養菊造詣當真高深。”
大公主這一開口,一些懂得養花之道的婦人們也紛紛開口稱讚起來。
虞夫人見此,自然也是高興的。她是愛菊之人,便想盡辦法培育種種品類的菊,這瑤台玉鳳倒真是她這些年來鑽營養菊之道的最高成就了。
看著麵前的瑤台玉鳳,虞夫人也十分滿意。
“眾位謬讚了,這瑤台玉鳳的培育之道,若是眾位想知道的,盡可以來找我討要,我必不藏私。”
眾夫人聞言,一時間是驚喜不已,就連大公主也興致頗高,當即就與虞夫人探討了起來。
“虞夫人,除了這盆瑤台玉鳳,你可還培育出了其他珍品?”
小郡王妃在眾人聊得差不多之後,忽然開口問了這麽一句,令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緊盯著虞夫人,顯然是期待她能夠給出肯定的答複。
可惜,虞夫人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頗是遺憾道:“這一兩年來,我倒是很想要一盆胭脂點雪。可莫說是親自培育了,我差人四處尋訪采買,都是求而不得啊。”
眾人一聽這話,不由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這瑤台玉鳳已是難得,胭脂點雪便更是鳳毛麟角了,若有人培育出來,多是留著自己觀賞,或早早就被知情人高價買走了,可謂是有價無市的存在了。
就在眾人遺憾之時,一道悅耳的聲線卻響了起來。
“雲卿院兒裏倒是有一盆胭脂點雪,若夫人不嫌棄,雲卿明日便差人送到鎮國將軍府來。”
說話的人,正是紀雲卿。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有些驚訝地看向了她,虞夫人更是驚喜地站起身來,道:“楚少夫人有胭脂點雪?不知是從何而來,何人培育?若是可能,我願高價相邀能人入府,專司培育珍品菊、花。”
紀雲卿聞言卻是無奈一笑,道:“這胭脂點雪倒不是什麽能人培育出來的,隻怕也隻能辜負夫人盛情邀請了。因為,培育此花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