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嫡風雲 二百七十一、繼續逃命

待女人踉踉蹌蹌出門,金同骨碌從地上爬起,一麵拾綴好衣衫,一麵快步往後麵走去。

進入廚房,所幸沒有半個人影,金同再不猶豫,使出吃奶的力氣,挪動水缸。

稍微撼動,突然腳下的土地裂開一個口子,金同便莫名其妙地掉了進去,剛一落地,頭頂上蓋子又立刻合攏,裏麵變得漆黑一片。

金同感覺腳下踩著一個凹凸不平的石頭,像是開關的機括。

“唉——祝你平安!”金同如是想著,不過後麵的事情,沒有發生時,誰也不能預料,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金同看著這黑漆的四周,暗歎:“如今,我自身都難保,怎麽顧得了別人,還是祝自己好運吧。”

如瞎子摸象一般,金同從左到右,地毯式搜索,終於找到缺口,然後慢慢地扶著牆壁往前走。金同感覺走了一段下坡路,然後是一段平路,最後是明顯的上坡路,不過路途平坦,沒有半點磕磕碰碰,倒是一路平安。

走後的出口有階梯,這倒讓金同舒了一口氣,要是如同進口一般,他可沒有飛簷走壁的功夫,還不困死其中。

走出洞口,金同愕然發現已身處城外的樹林內。東方既白,點點金黃的陽光透過低矮的灌木,射入樹林之內。剛才金同一身緊張,哪裏還記得時間,沒想到都這麽久了。

金同不敢耽擱,眼看著遠處的並州,往相反方向走去,越過兩個山頭,漸漸見農舍稀疏,隨意討了兩碗粥喝,便繼續趕路,眼看著太陽升到頭頂上,這才又見州縣大道。

“呼,累死了!”金同這時候已經如同一個死狗一般,兩腳虛浮,差點沒暈過去。

擋了路上的一輛牛車,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與黃白之物,車主才答應載他一程,往縣城而去。

金同爬上車的那一刻,已坐了堅定抉擇——天塌下來,也必須睡一覺。荒唐了一夜,緊張了一夜,逃跑了一夜,害怕了一夜,金同再也忍不住,睡著了。

…………

“車上裝著什麽?”

“是草民的兒子!唉,這——腦子從小燒壞了,一天到晚癡癡呆呆的,從南到北,老小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可憐一無所用——”

“行了,行了!”守門的侍衛不耐煩地打斷車主的絮絮叨叨,從手中拿出一張紙,看了看,又轉向金同,搖了搖頭。

此時金同也被兩人的談話給吵醒了,睜開眼時正看見那侍衛打開手中的那張紙,愕然發現,正是自己的頭像,心內暗暗驚訝。

“爺,犬子怎麽了?他雖然傻,可是心裏善良,連螞蟻都不敢踩死,一定不會做壞事的。爺一定明鑒,我兒可——”車主顫顫抖抖地笑看著侍衛,不過驚慌的模樣參雜其中,顯得比哭還難看。

金同一怔,即刻明白,車主這話是說給他聽的,馬上鎮定下來。

“行了行了,過去吧!”守門的侍衛又往擋在門口的兩人揮一揮道:“放行!”

金同不用看,也知道,在自己睡覺的時候,定然是車主在自己臉上做了手腳,這才逃過了這一劫。

“謝朱誠果然還是有些本事,不禁發現了自己逃跑了,而且已布下了天羅地網。”金同如此想著,又回味著這一路的經曆,突然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刺入腦海,驚的他從座椅上豁然坐了起來。

“這——這——難道謝朱誠一早就準備好了這甕中捉鱉之計,因此這些關卡都是一再準備好的。若不是遇到這車主,掩蓋一番,不然自己一時疏忽,隻怕大事去矣。”金同想想就是一身冷汗,後怕不已。

不過,這牛車,這車主,隻怕也是準備好的吧?

金同聳了聳肩,輕鬆地再次躺下了,暗道:“既然宰相大人已經安排好了,我金同何不好好享受這驚險而又刺激的旅行。”

…………

“大人——”

金同再次睜開惺忪的眼睛,看著幹癟的老頭,怎麽看怎麽不覺得像個高手,鼻子出氣“嗯”了一聲。

“該下車了!”

“下車?”金同嘴裏咬著一支稻草,疑惑道:“下車去哪?”

“大人想去哪就去哪,草民怎麽知道?”車主愕然道。

金同撓撓頭,暗道:“難道自己想錯了?”再看車主的表情,不似偽裝。

“是是是!”金同點點頭,道:“那,這一段,謝老哥哥了!”

待金同下車,車主便拉著車自顧自,頭也沒回地走了,這讓金同更是疑惑了。

眼見天色尚早,既然知道自己換了一張臉,金同想著快點進京,便大大方方地買了匹馬,加鞭飛速前行,披星戴月趕路。

出了劉縣,漸漸出並州境內,金同此時心裏才算徹底放下,卻不敢放慢腳步。

此時此刻,他還不敢將女人放在耳內的證據拿出來,不知道裏麵的內容是什麽,有沒有時間限製?更害怕謝朱誠發現自己出逃,把所有的東西全部銷毀。

“還是盡快趕回京城,讓大人來做決定!”金同想著,這就往馬背上一鞭子,嗬斥著馬匹加速。

“落——”

金同正快速前行,突然感覺前胸壓力驟然增,光亮閃出,寒氣逼人,不得不用手勒住了韁繩。馬也是受到了驚嚇,前蹄提起,嘶叫連連。

“當——”

雙劍交錯之聲響起。

金同感覺寒氣立刻消失,壓力解除,長籲一口氣,此時的他是一點力氣也沒有,雙手抱著馬脖子,緊緊地抓著馬鬃。

“什麽人?”

說話的是個女人,其聲甜美,金同聽了,如同躺在了母親的懷抱一般,舒適溫暖。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黑暗之中,另一個人回應道。

“哼!”

一聲嬌喝,寒光再次出現,片片落葉,枯黃殘敗,從樹上落下,如同秋天一般蕭瑟,如同冬天一般寒冷。

“咦?”

女人嘴裏心內疑惑,不過手腳並不慢,再次揮出一劍,幹淨利落,快如閃電,此時卻如夏日一般灼熱,就連金同身下的坐騎,也忍不住咳嗽一聲。

可是依舊不見黑暗中另一個人的身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喝!”

女人再次發喊,長劍如同刀一般,力劈華山,這次女人卻是砍向伏在馬背上的金同。因為他料定,黑暗中的人的目的是來保護金同的,是他必救的對象。

果然,又是“當”的一聲,黑暗處的人又格出一劍,不過太快了,如同鬼影一般,女人隻覺眼前一閃,便又消失不見。

“看在靜慈小尼的份上,老夫不想殺你,你可以走了。”

黑暗中的聲音再次響起。

女人一怔,自己師父靜慈師太年已過百,乃是當今江湖武林中的泰山北鬥,沒想到在對方眼裏卻成了“小尼”,難不成他的輩分比師父的還高?那如今多大歲數了,怎麽會來保護區區一個金同,是不是大題小做了?

“老前輩關愛,小女子不該推辭,隻是小女子奉命而來,恕難從命,請見諒!”

女人正是王婷,奉的自然是劉諭的命令,她自出發時便已知道此次刺殺的艱難,是以早已抱了必死的決心。

“奉命?小尼姑從小塵歸塵土歸土,心如古井無瀾,什麽時候也開始動起凡心,管起官場內的紛爭了?哼——”

黑暗中一聲冷哼,猶如虎出山林,威嚴中帶著淩冽的殺氣。

“小女子不是受師父之命而來——小女子所做一切,都與師父無關——”王婷如此說著,心內這才感覺有些愧疚。

“師父?”黑暗中的人似乎聽到了一件完全不可能發生在這世界上的事情一般,驚訝地叫了出來,突然毫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王婷麵前,一雙青蛙眼,眯眯地看著她,良久發出一聲歎息,道:“果真如此,小尼姑到底還是放不下,善哉善哉——”

金同更是驚訝嘴巴張得大大的,原來兩個說話的人,竟然都是站在樹葉之上。剛出來的人,一身黑色衣衫,從頭到腳地包裹著,隻露出兩隻眼睛,月亮照應之下,如同幽靈一般。而王婷則是一身素衣,微風過處,飄然若仙。

黑衣人左手豎掌在自己胸前,道:“小尼姑一生無牽無掛,心無明鏡,卻沒想到行將就木,最後還是讓她見到了你,並收你為徒,這或許就是天意。阿彌陀佛!”

王婷此時才真正感覺到什麽是壓力,才真正認識到,一山還有一山高,站在黑衣人麵前,她感覺自己就想一隻受傷了的螞蟻,此時此刻拔劍的勇氣都沒有了,首先心裏的防備便已被黑衣人的氣勢壓迫得差點崩潰,哪裏還想得到去戰鬥?

“回去吧!”黑衣人隨手一揮,王婷便如失去了重量,隨風飄遠。

王婷遠遠地跪拜在地,知道此次又黑衣人保護,她是不可能有半點機會,於是知趣地準備回去,又突然想起黑衣人的話,似乎另有深意,於是決定連同師妹一起回山看望師父,或許還能打聽打聽這黑衣人的來曆。

黑衣人說完,便再次隱沒。

金同久久目睹此情此景,久久不能平靜,隻是愣愣地看著中天的玉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