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二、教唆

隨著恭順帝劉墾一聲令下,太監們尖長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直傳到了朝門口。

“吱——呀——”

朝門再次打開,一批批的騾子拖著四五十輛大車,慢慢悠悠地走進了朝門,聽大殿的院內。]

“李愛卿這是?”恭順帝一時沒反應過來,竟好奇地問著李彥。

李彥躬身答道:“回稟陛下,此乃惠州刺史所犯下的罪狀,樁樁件件都記了紙上,裝冊成書,足有十五車之多——”

這下不僅是殿下的大小官員,就是站台階上的寧王也倒吸一口涼氣。看來李彥說嚴溪“罄竹難書”,還有點抬舉他了。

寧王一麵慶幸自己沒有與嚴溪有什麽實質性的接觸,另一方麵也暗暗警惕,下次收攬人心之心,得先做個詳細的調查。不然讓一粒老鼠屎,壞了他這一鍋米,可就得不償失。

“另外一些是…?”恭順帝劉墾先是氣憤填膺,繼而悲憫姓,後竟有一絲興奮。從暫時的情況來看,李彥還是他一個戰壕內的,共同的敵人便是寧王。隻要寧王不高興的事,都能讓恭順帝劉墾覺得快意。

由此觀之,誰說疏不間親?隻是因為利益不夠而已!

“其三十車,是嚴溪為官多年所貪墨的銀兩,另外有車,是賬本,請皇上明查!”李彥再次跪了下來,甚是不敢抬頭看恭順帝劉墾。

皇帝的威嚴,本應如此!但是自從恭順帝劉墾登基以來,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待遇?即便是一個品小官,一旦受到寧王的指使,便也敢打著忠言直諫的名義,硬著脖子跟他作對。也隻有李彥才唯唯諾諾、惶惶恐恐像個奴才,讓劉墾不禁有種雪送炭的感動。

“嗯!愛卿平身——”劉墾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這時寧王不失時機地開口道:“李相言之有理,本王以為此事交給工部處理,大理寺與內務府雙重監督,為妥當!”

雖然寧王此計劃可謂善美、滴水不漏,但恭順帝劉墾聽耳內,心裏就是覺得不舒服。不過長久的隱忍,早已讓他喜怒不行於色,於是便順口答應了,而且表現得木訥溫順,完全想一個乖巧的小貓咪。

“謝皇上!”寧王拱手還沒弓腰,便又挺起了胸膛,轉身向著大殿,喝道:“工部尚書、大理寺卿、內務府總管何?還不來到殿前聽旨——”

一時聲音繞梁,渾身王八之氣外泄,使得所有官員都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被點到名的三人,是一陣激靈,趨步上前,跪倒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爾等三人,即刻將惠州刺史嚴溪所貪墨賬目,三日之內無比清算,呈報上來,不得有誤!”寧王道。

“臣等領旨謝恩!”三人心皆是問號,是一頭的霧水,不知寧王突然什麽瘋,竟做得如此強勢,這不是明擺著讓皇上下不了台?

再看劉墾時,早已嚇得臉色白,身子瑟瑟抖,竟說話都不利了,後的散朝,也隻是揮了揮手,便灰溜溜地跑到後宮去了。

李彥自然明白寧王的心思,畏懼的陰影隻有與生俱來的,才足以讓人刻骨銘心。此時的劉墾眼見他李彥歸來,終是忍不住心喜悅,以及受不了權力的誘惑,而表現了兩句。

此風不可長!一旦讓劉墾形成了習慣,下麵的官員便會開始適應,然後得隴望蜀,循行漸進,終哪裏還會有他寧王的位置?

不!這絕對不行!也因此寧王的態才如此堅決,行為才如此過激!

然而,事情總會有兩麵性!人不必動物,其的韌性,是因人而異!從前的劉墾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時候,尚且知道時刻準備著,不斷學習,不斷充實自己。現有了李彥的輔助,豈會輕言放棄?

未必!

寧王一向高高上,並深入事,自然無法看透真相,不能明白兒子的心思。倒是李彥這個旁觀者,似乎懂得一二。

…………

散朝後,各各懷著心思,三五成群地離開了大殿。一出朝門,便呼啦一聲,做鳥獸散了。

李彥打了家丁送兩位夫人回府,卻沒想到散朝得這麽快,三言兩語不合,便完事,此時的他既沒有轎子,也沒有馬車,隻得徒步回府。

京城並不比並州、江州,做散客生意的轎夫並不多,一般郊外區,不會來朝門這個地方,來來往往的都是朝廷大員,哪個不是有專門的轎子?

兩外還有一個原因,京城的轎子顏色分明,無論從裝束到規格,都有著嚴格的要求,一旦不合定律,說不定犯了什麽忌諱,很容易被人恨上,且抬轎此行獲利並不富足,因此也隻有一些沒有手藝、沒有資本的人做。

此時的京城剛過正午,八月的日頭依舊毒辣,街麵上冷冷清清的,隻有三兩個挑著擔子賣冰糖水的商販,扯著渾厚的嗓子,挨家挨戶地叫喚。

…………

“那不是當今宰相李彥嗎?”

也是冤家路窄,李彥經過“一家酒樓”時,被一人看眼裏,而與他同桌共飲的,便是劉本之子劉苑。

劉苑雖然一直不知道當時他從馬背上摔下來,並斷掉一個肋骨的罪魁禍是李彥,但他父親劉本是因為李彥的逼迫,才不得已辭官的。

劉本宰相肚內能乘船,自然不會怪罪與李彥。且劉本也不願意參與後麵的奪嫡之爭,從某種程上來說,劉本還有點感激李彥給了他一個這麽好的借口。

不過,劉苑並不是什麽君子,且是個氣量狹小、目光短淺的小人,雖然劉本的威嚴下,老實了半年,默默無聞但怨氣衝天地乖乖地做了一回好兒子。

也因此,得到劉本的認可,才好不容易地讓他自由出入。

“哼!”劉苑撇過頭去,今天他幾個月來第一次出門,可不想惹什麽事端,不然再被劉本知覺,指不定關他一輩子。

坐他對麵的華服少年,瘦猴般的臉頰,額頭突出,兩鬢修長,眉清目秀,雖然五官單個看上去,都是絕佳之品,但排列少年這張臉上,便顯得極為擁擠,而且極不協調。好比一雙筷子,一支是象牙做的,一支是瑪瑙做的,一支三寸短,一支三尺長,根本無法相融,且毫無用處。

此人姓康,名正,乃當今右相康良之子,平時好些走雞鬥狗,卻不沉溺,雖也風花雪月,卻不迷戀。書法才名也是一般,卻京城眾公子有著不錯的聲名,且有著一呼應的本領。這雖然有康良的關係,但康正的手段也是不容忽視的。

康正花眠柳宿正醒,四處遊逛,偶然遇見劉苑。京城之的公子哥兒,低頭不見抬頭見,康正雖然與劉苑沒有多少交集。但此時遇上,便立刻都認出了對方。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康良當時不過一個小小的員外郎,而劉本乃當朝宰相,康正是令劉苑不屑一顧。沒想到今日相見,身份竟然顛倒過來。

劉苑因為羞愧,本想躲開,攔不住康正的好客,且沒有一點一品公子的架子。再者兩人年紀相仿,很快便談得十分契合,特別是談到各自的父親,都是一樣一樣的。

“此人好手段,到惠州救洪,殺了刺史柳誠,到並州滅蝗,又殺了刺史嚴溪,還帶來了三十幾車的黃金,令龍顏大悅,現的權勢可是一時無二。”康正說話時,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沮喪。

“正兄,如此良辰美景,別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敗了咱們的興致,來——來——幹了——”劉苑此時是有心無力,劉本已無權無勢,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原先像哈巴狗一樣圍著自己拍馬屁的人,現都敢大聲對自己呼來喝去了。這也讓他明白了事實的殘酷,世態炎涼。

“賢弟說得正是,人比人死,貨比貨扔,我等現人家眼裏,不過螻蟻般的人物,能夠忍辱偷生,已是天大的福分,何不萬事隨風雨去,戲酒月下待天明——幹了——”康正說著,搖了搖頭,也痛快了滿飲了一杯。

劉苑聽言,嘴角一抽,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耳光,臉上僵硬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卻強自鎮定,客氣地招呼著康正吃菜。

康正一切看眼裏,卻不點破,順著劉苑的意思,裝著興致勃勃的樣子,與他周旋。

…………

兩人酒足興,便各自分手東西。

“康少,這小子以為他是誰啊,這麽牛氣哄哄的——”

待劉苑走遠,從側屋內走出幾位少年來,皆是光采照人,意氣風,圍著康正的桌子坐了起來。

“你們說,這小子有沒有膽子找那李彥的晦氣?”其一個好事的一麵挑著手的折扇,一麵問道。

“就憑他?李彥一根手指頭都能拍死他!”這人說的是實話,且不論李彥的權勢地位,就憑李彥的一身彪悍的武功,一個指頭真能把他拍死。

“那也不一定,像他這麽憨貨,一時頭疼腦熱的,還真不知能幹出什麽事來!”肇事主角康正笑道,“到時候,我們可有好戲可看了——”

“哈哈哈——”一時間滿桌子的人哄堂大笑。

然而早已被憤怒填滿胸臆的劉苑,並不知道身後所生的一切,正醞釀著一個自認為驚天動地的大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