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金縷衣 二百二十一、謀動 書旗
客棧,一間小小的破房間內,李彥正一手支著腦袋,食指與中指不停地上下敲動著,眉頭皺成一座山似的,滿臉的鬱悶與無奈,沒想到趙萍一來就給他捅這麽大的簍子,現在他甚至可以想象,嚴溪此時的嘴臉與心情。
“唉,麻煩大了…”李彥歎息一聲,站起身來。畢竟理虧在己,氣勢上已經輸了一籌。嚴溪任惠州刺史足有五年,上下一心,民聲極好,比之李彥初來乍到,地利人和占盡,李彥又輸一籌。加上京城的寧王虎視眈眈,恨不得抓住李彥的錯處,將之拿下,與嚴溪道不同卻目的相同,沆瀣一氣,李彥再輸一籌。
正所謂,有理去得,無理寸步難行。先前,李彥無論做什麽事,都有理可依,有法可尋,即便將對方踩在,也問心無愧,然而這次,卻站在了法理的對立麵。
人總是趨福避災,即便知道有時候是不應該的,李彥也不例外,他現在去向嚴溪低頭認錯,將所有的印章都還回去,事情也不可能因此而結束,恐怕不隻是自己罹難,就是何家,也無法幸免,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家丁…”李彥叫道。
家丁一直守在門外,眼見李彥心情不佳,沒敢打攪,直到聽到叫喚,忙跑了進來。
“看看,這些,能不能一天之內將它們無歸原主?”李彥說這話時沒有一點底氣。
家丁望桌上看時,大大小小的印章堆得跟山似的,也覺得頭皮發麻,倒吸一口涼氣,不過沒有問其中的原因,而是立在當地想了想,道:“若是機緣巧合,或許有一線希望,不過要還,遲早是能夠還得上的。”
李彥知道家丁說得是事實,可是嚴溪會給他時間嗎?
………
刺史府!嚴溪開口的句話便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有人都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幹脆沉默地等待,以不變應萬變。心照不宣,這件事肯定與宰相脫不了關係,然而都是欺軟怕硬慣了的,以下犯上之事可以不可再,萬一下麵的人也跟著效仿,他們這些為官者,又將如何自處?
而且李彥不比劉嘯雲,劉嘯雲孤傲寡絕,且失去了孝仁帝這個靠山,孑然一身,事又湊巧,也就順水推舟將事情辦了,而李彥乃當朝宰相,位高權重,得孝仁帝看重托付國事,又是何常在的孫女婿。雖然何常在已退,但虎威猶在,依舊是祿派的領袖。李彥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即便理由再充足,誰有能夠有好下場?
“這個,分明是在向惠州所有的官員宣戰,是可忍,孰不可忍!”嚴溪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憤怒,但是讓人耳目一新的是,他沒有直接將矛頭對象李彥,而是針對於一個虛幻的盜賊。
眾人心內立刻輕鬆了不少,即便這是對付李彥的招數,但進可攻退可守,有了回旋的餘地。
“刺史英明,若是我等不拿出點實際行動來,不但尊嚴被人踐踏,會被天下人恥笑,而且我等恐無法在惠州立足,在官場立足!”司理參軍忙將功補過,附和道。隻是他還不知道嚴溪具體想怎麽樣,因此隻是籠統地說了句“拿出點實際行動來”,也給嚴溪,或者其他的一些好表現的官員,一個大的自有發揮的。
話已經說開,眾人也就沒了顧及,紛紛表態。
“如此盜賊不懲不足以平公憤,不懲不足以安民心!”這倒不關百姓什麽事,不過既然要個說法,自然越是冠冕堂皇,越是讓人產生共鳴。
“千刀萬剮,罪不容誅!”說話的是司法參軍丁孝強的心腹,對於刑法那是爛熟於胸,若不是不知各位的口味,他至少要說出幾十種慘無人寰的殺人方法出來。
“不錯,決不能姑息,一定要一查到底!”又有人說了。
….….….
然而眾人雖然議論的激烈,但多是表述一下自己的情緒,並沒有什麽具體的措施,時不時地看著嚴溪的反應,一旦見烏雲襲來,忙閉嘴不言。
一來不知道怎麽做,畢竟大印有失,一旦宣揚出去,對惠州官員的威信必定是一個損失。當然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更多人害怕的是,即便敲鑼打鼓地去找,結果依舊一無所獲,那就尷尬了,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
二來,誰都不知道嚴溪的真實態度,袁進或許知道一點,但沒有人願意為這一點而輕易冒險,還是想等到結果再說。
嚴溪冷笑一聲,道:“各位的見解都不錯!”雖然這句話誇獎的意思明顯,但所有人都有種被打臉了的感覺,這還是第一次見嚴溪說這麽重的話,看來他是真的生氣了,皆噤若寒蟬,更是呼吸都不敢大聲。
“我們既然要做,就不要怕把動靜搞大一些,就不要怕家醜外揚,就不要怕丟官去職,要做,就要做得轟轟烈烈,對得起我們為官者的尊嚴,不惜一切代價,將如此盜賊繩之於法。”嚴溪慷慨激昂,指點,一口口的唾沫星子直接噴向眾人的臉上。
“………”誰也不敢接嘴,沒想到嚴溪也有如此瘋狂的一麵。
“請大人示下,下官唯馬首是瞻!”司理參軍袁進看了看一個個耷拉著頭,都認真地看著地板的一幫惠州官員,似乎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於是率先站了出來。
嚴溪還是太高看自己的聲望了,官場中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在所有人都感到了威脅時,皆自覺地選擇了後退。
還好這個時候袁進站了出來,第一個開始讚同。
當嚴溪淩厲的目光一個個掃時,其他官員左右衡量,最終還是選擇了屈服。因為比較於李彥那個“縣官”來講,他們還是比較害怕眼前這個“現管”的。
“下官等唯刺史大人馬首是瞻!”異口同聲,卻又口是心非。
嚴溪滿意一笑,旋即臉色一肅,道:“本刺史剛到府中,發現皇上的密旨被盜,若不得尋回,後果十分嚴重,因此自今日始,緊閉城門,城中戒嚴,調集所有惠州廂兵,挨家挨戶所查,一個也不許漏過。”
“是!”這下所有的官員的回答得響亮,這次倒是出於真心,也放下心來。嚴溪剛才雷聲大,著實嚇了他們一跳,現在卻雨點小,看來他也是顧慮重重。
既然有了戰略安排,具體的戰術執行,下麵的官員自會辦理,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對於剛剛嚴溪的話,眾人還需要好好消化一下。而嚴溪也做出如此這個決定,也是下了巨大的決心,感覺有些累了,便也不想在說什麽。默默散去!
………
嚴溪待眾人離去,突然睜開眼,拿起筆來一揮而就,輕聲道:“來人——”
“是,大人!”
“快馬趕去京城,將此封信交到寧王手中!”嚴溪從袖中拿出一塊玉色令牌交到那人手上,道:“以此為憑,定然暢通無阻!”
正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嚴溪為官多年,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其實在寧王剛上位不久,嚴溪便已聞風而動,攀上了寧王這顆大樹,甚至在睿親王被流放之事中,還出過不少的力,可以說是寧王第一批可用的心腹。
當然,這種事情還不足為外人道。寧王是為了嚴溪有更重要的用途,而嚴溪則是害怕寧王不過一現的曇花,各有所慮,秘密的保守,也就順理成章了。
現在要對付的是李彥,且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嚴溪自然第一時間向寧王邀功,另外也需要寧王的庇護。
“是!”來人悄悄地退出了門外,在所有人還在平平靜靜地過著安詳日子的時候,快馬跑出了惠州,直奔京城而去。
………
正如家丁所料,有些官印輕而易舉便送回了,然而另外有幾個卻遇到了麻煩。不過李彥沒有讓他們繼續等待機會,而是將所有的官印都收回了。
“大人,這是為何?”家丁疑惑道。
李彥搖搖頭,道:“不為什麽,隻是空氣太沉悶了,讓人透不過起來!”說著,長長呼吸一口。
“這…嚴溪…會有如此大的膽子?”家丁笑道,不過看李彥一臉凝重的表情,又有些尷尬。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是人?況且嚴溪可不是個軟柿子,想捏就能捏的。他是一頭狼,一旦惹急了,即便是山中之王的老虎,也會撕咬。”李彥歎息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家丁也是心有所驚,要按照李彥的說話,他們可以說是掉進了狼窩裏了。他本想說:“不如現在拍拍*走人,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可他知道,憑李彥的性格,不將這些狼殺個片甲不留,是不會撒手的,也隻有聽之任之。
“還能有什麽意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李彥笑道。
家丁早猜到會有如此結局。
不過,李彥做事從不盲目而動,對付嚴溪方麵,他至少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優勢:李彥知道嚴溪正在做什麽,將要做什麽,而嚴溪對於李彥的了解,不過一些道聽途說的隻言片語,這無疑讓李彥處處占了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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