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做局

話不投機半句多。

陳聽雨的冷漠陰險,讓李彥有所防範,而在陳聽雨眼裏,李彥不過是因人而成事者,不值一提。

兩人雖然說著話,不過一人俯視大地,一人仰望藍天,嘟嘟喃喃,前言不搭後語。路人見了,還以為碰到了一群狐大仙,無不側目,繞道而行。

厲白飲站在一側,忙用袖子遮住臉,不然被人認出來,一生的清譽可就毀了。

還是趙萍幹脆,大手一揮,道:“回家!”

不是趙萍不想逛了,而是宵禁的時間已到,攤鋪商店都開始收拾關門,真是服了李彥和陳聽雨了,無話可說,竟然都能嘮嘮叨叨兩個時辰。

李彥告辭,陳聽雨忙還禮。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兩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別。若不是李彥已娶妻,厲飲白真懷疑他們是不是有一腿。

“揚州?”

李彥虛偽了兩個時辰,硬是沒有從陳聽雨口中得到半點有用的東西。

跟著趙萍背後,剛到門口。

“公子!”

李彥抬頭,見是笑官,比之以前發福不少。

“陳聽雨來京城了,給我查查!”

“……”笑官無語。

從九州到京城,跋山涉水,翻山越嶺,風吹雨打日曬,千辛萬苦,久經磨難,曆時一個多月,才毫發無損地趕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想到李彥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張口便使喚。

“公子,京城,我剛來!”

笑官話說得婉轉,不過已明白告訴了李彥,他到現在還一口茶都沒喝上。

“這個,你拿著!”

李彥從袖內摸摸索索出老半天,才找到那個代表相宗最高權力的扳指。

“……”笑官接著,放在嘴邊咬了兩口,堅硬無比,確信不能用來填飽肚子,不知道李彥用意何在。

“你不是人生地不熟嗎?你拿著這個,隨便在哪個大街上,晃悠兩圈,便會有人來幫你…”李彥振振有詞道,完全是在為笑官著想。

“……”這個時候笑官的肚子十分爭氣地響了,他確信,李彥一定能聽得到。

笑官摸著肚子,訕訕地笑著,心道:“公子,我餓了!”若不是礙著麵子,他早已喊了出來。

“怎麽,肚子不舒服?”李彥見笑官捂著肚子,彎腰駝背,似乎很痛苦。

笑官強忍著打人的衝動,垮著一張死魚臉,恨恨地搖了搖頭。

“臉色這麽難看,還說沒事,快請大夫,今天晚飯就別吃了,好好休息一陣再說…”李彥緊張地攙著笑官,往裏麵扶。

“公子,沒事…”笑官快哭出來了。

這時候大門打開,一個豆蔻年華的小丫鬟溜了出來,正準備加速,突然見李彥如鬼魅一般映入眼簾,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忙刹住腳步。

“姑爺,你怎麽在這?”顯然這句話,有很大的毛病,似乎李彥不應該在。

還好李彥似乎在跟一個臉色發白的酸秀才說話,沒有注意她的話。

“你說什麽?”異性相吸,李彥撇下了笑官,轉頭看著小丫鬟。

小丫鬟靈光一閃,笑道:“小姐讓我來傳飯的…”突然覺得這個謊言很可靠,便又確定似的,拚命地點頭。

笑官聽言,撥開眾人,往裏麵衝去。

“萬兄,小心身體!”李彥還牽掛這笑官的病,忙喊了句。

笑官回敬一聲暴喝,道:“我要吃飯!”

外麵三人聽言,麵麵相覷。

待李彥衝進大廳時,剩下的隻有一盤盤的湯湯水水。何琦則嚇得麵無人色,恐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饕餮之徒吧。

“他說是你朋友?”何琦道。

“嗯!”李彥不得已承認。

何琦再吩咐下人,另開一席,給李彥與趙萍,自己是沒什麽胃口了,看都看飽了。

次日。

笑官戴上李彥送給他的扳指,大街小巷跑遍了,可惜沒一個人理他。

當天的日頭,異常的毒辣,當笑官氣急敗壞地回道何府時,原本好好的一個白麵書生,竟變成了黑臉包公,若不是憑著一身衣服,隻怕何府大門都進不了。

“收獲如何?”李彥笑吟吟地問道。

“一條人影都沒有。”笑官想著路人看猴子般的眼神,氣就不打一處來。

李彥輕輕搖著扇子,笑道:“切,你一不賣笑賣唱賣東西,二不算卦看相瞧風水,誰好意思無緣無故地搭理你啊?”

笑官兩眼一翻,差點噴出一口血來,暗道:“你不早說,害得我被人當猴子看了半天!”

“明日再去吧!”笑官想著,算卦就算了,先前跟李彥算了一卦,差點臉都丟光了,怕這次又遇見個中高手,丟臉丟到京城來了,可就不好了,想來想去,還是代寫書信好,技術含量低,且接觸的都是底層沒有文化的人,好糊弄。

笑官剛打定主意。

“不用了!”李彥道。

笑官一口茶剛喝道嘴裏,又噴了出來,不停地咳嗽,被嗆得不行。

“為什麽?”笑官怒道,不知道李彥是故意的,還是腦筋確實比人慢半拍。

李彥道:“等會,自然有人會來找你的。”

笑官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水土不服,還是油水吃得太多,看來不是李彥反應慢,而是自己思考得少了。

此時他們除了等待,便無事可做了。

笑官說起九州的變化,李彥說起一路來的遭遇,兩廂歎息,皆知一路來之不易。

正說得起勁。

“姑爺,要續杯茶嗎?”一個家丁佝僂著身子,走了進來,問道。

李彥收起紙扇,指著旁邊的位置,笑道:“茶就不用了,坐下來聊兩句吧!”

笑官一怔,立刻明白過來,此時夜近三更,若是平常家丁,定然是勸兩人睡下,而不是上前續茶。感歎李彥機敏的同時,也不禁暗暗鼓勵自己,看來自己在吳侯府內太過優越了,以至於智慧短。

“小的不敢,宗主有事,但請吩咐?”家丁笑道。

李彥點點頭,也不強求,道:“查一查陳聽雨在京城的關係網,一個都不能放過。”

“是!”家丁聽完,見李彥沒有其他吩咐,便轉身離開了。

兩人沉默片刻,笑官突然開言,道:“大人莫非還在為當年陳聽雨打曾小姐而誤傷大人一事而耿耿於懷?”

李彥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搖頭道:“當年打我的老六,已歸我屬下,且陳年往事,提他做什麽?”

停了片刻,李彥悠悠道:“我不過是想查一個與陳聽雨有關的揚州人,但恐引起某些人的警覺,值得故意旁敲側擊。”

笑官點點頭,道:“大人要查得,莫非是厲飲白?”

“萬兄如何得知?”

笑官苦笑道:“學生慚愧,吳侯當時讓我查過此人,不過一無所獲。厲飲白,人如其名,清清白白的一個本分商人,從小學徒做起,靠茶葉起家,最終得辛文青睞,得招東床快婿。

“厲飲白為人忍懇,又八麵玲瓏,且凡事勤勉,一絲不苟,也因此辛文六十大壽後,便金盆洗手,將一切大小事務都交給了他。

“厲飲白卻沒有因此懈怠,反而更加謹慎,事無大小,皆向辛文匯報,得到點頭,方肯放心去做。辛文為此而搬出了京城,準備在江州過些清靜的日子,誰知恰逢江州之亂,不得已又回來了。”

李彥點點頭,道:“那厲飲白在何處起家的?”

“揚州!”笑官道:“不過,什麽也有用的東西查不到。”

……

劉諭從朝會上回來,便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不曾正眼看過一個人,板著臉,死氣沉沉,怒氣衝衝地衝進了書房,再沒出來過,中飯不吃,晚飯不問。

“王爺…”管家喊道,裏麵的人充耳不聞。

“老爺…”王妃喊道,劉諭還是無動於衷。

“爹…”劉圩喊道,“哐當…”一陣聲響後,又歸於平靜。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劉諭向來有話直說,即便生氣,罵罵人打打拳也就過去了,像今天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石左…”劉諭突然怒吼一聲,門外的人皆聽得兩耳嗡嗡作響。

石左早已守在門外聽候吩咐,不緊不慢地彎腰拱手道:“末將在!”

“啪啦”一聲,門被一隻大腳踢得四分五裂,劉諭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臉色通紅,兩眼卻發黑。

隻見他一把將石左拎起,狠狠地往院中甩去,接著又大喝一聲,怒氣方才有些消減。

“吩咐下去,王府從此閉門謝客,天皇老子來了本王也不見…”劉諭喝道。

石左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又跪下道:“是!”

正說著,一個家丁突然急衝衝地闖了進來,慌張道:“啟稟王爺,睿親王求見!”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劉諭,就連準備動身的石左也猶豫了,靜待下文。

劉諭瞪大了雙眼,兩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家丁,臉色數變,咬牙切齒,欲言又止,然而最後還是地下了頭,道:“有請!”

“是!”家丁見氣氛不對,撒腿便跑。

劉諭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人一下子癱軟在台階上,許久站立不起。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然而劉圩卻似乎知道了些什麽,不禁地下了頭,目不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