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真相漸明(一)
一天一,
李彥愕然地張大了嘴巴,看著小寇子,搖頭苦笑。
小寇子訕訕一笑,道:“殺人放火不趁手,還是坑蒙拐騙偷,熟門熟路…所以不知不覺…”
眼見趙萍轉過頭來,忙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閉嘴無語。雖然接觸不到幾天,但是小寇子對於趙萍,已是理解深刻,避之唯恐不及。
趙萍跺跺腳,冷“哼”一聲,又轉向刺史衙門內。
韋明激動地拍著座椅,猛然瞪大了雙眼,喝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本刺史的江州竟然生這種事情…氣煞我也…”
話雖如此,但聽眾人的耳朵裏,聲音軟綿綿的,完全是一種應付的味道。
韋明也有他的難處,他不是不想說得慷慨激昂一點,但是兩腿站不住,坐著聲氣終究上不來,隻得表情與動作上做足點章。
“極是…極是…”長史一旁極力推波助瀾,營造氣氛,卻沒多少效果。
“大富”之家們,全都低著頭研究眼下的“大腹”,兩位大官人空口白話都說得這麽勉強,還能指望什麽,頗為失望,甚至絕望。
韋明白眼一翻,感覺威望受到了踐踏,大喘氣幾下,道:“來人啊…給我全城捕,一定要抓到這個該死的盜賊…”
韋明雖依舊繼承了剛才的綿羊音,但效果卻是截然不同,眾人忙抬起頭,又低下頭,上下磕了幾十個頭,嘴裏的讚頌之聲,是堵不住地往外冒著。
“大人真乃再世包青天…再世觀音菩薩…再世華佗…”一人將韋明從男人說成女人,又從女人說成男人,來回幾十次,竟沒人現。
“大人真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愛民如子、貪贓枉法…呃,不敢…”一人說著自己也覺得離譜,幹脆“大人啊”“大人啊”的叫喊著,附和其他人的阿諛奉承。
“大人出馬,定然馬到成功,將那些宵小之輩,抓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大人也將因此流芳世,遺臭萬年…”一人自負才學,搖頭晃腦地說著,後閃了舌頭,扭了脖子,不得不停止吟唱。
……
韋明聽得哭笑不得,這都是些什麽人啊,自歎:沒化,真可怕!
商人本是流之末,沒有出身,唐朝曾明確規定,商人不得參加科舉,雖然武德帝開明,寬仁待民,卻也不是一視同仁。如今孝仁帝是不管不顧,但人的思想根深蒂固,商人讀書的自然甚少。
“好了…都回去…一有消息,本刺史定然派人通知各位…”韋明實待不下去了,瞌睡越來越重,再坐下去,一旦眾人麵前打起呼嚕來,可就醜大了,雖然妻妾們都表示喜歡聽他悅耳的呼嚕聲。
“可是…大人…”那沒外袍的人雙手抱著雙腳,欲哭無淚,可憐兮兮地看著韋明。
韋明努力睜開眼,終於看到了他,點點頭,道:“去長史家住一段時間…”沒等長史來得及訴苦,便先一步歪歪扭扭地往內院走去。
那人聽言,高興地望著韋明走去的方向“誒”了一聲,眉開眼笑地看著長史,道:“大人,叨嘮了…”
長史捋著胡子,微微笑道:“沒事,你睡拆房就是了…”說完甩袖而去。
那人久久才低聲道:“誒!”
眾人終究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這個笑從進門憋到現,如今釋放出來,都覺痛快至極,良久方絕。
韋明來到後院,安穩地睡到了第二天辰時,直到江州通判盧茨前來拜訪。
刺史衙門前麵是大堂,後麵一院之隔,兩進四房,狹窄簡陋,是刺史韋明和一妻四妾的住所。大堂右邊是廚房與一間豪華的五穀輪回之所,左邊是官員會麵及辦公所,這時候盧茨正將手抄背後,倚門等著韋明。
“盧大人…”韋明恭敬地拱手道。
盧茨也淡淡笑著拱手,道:“韋刺史…”
楊相走後,繼而韋明接任江州,已將近兩年。盧茨的眼裏,韋明是個荒唐卻又知足之人,從來妻妾同床,卻安於簡樸的刺史衙門內,年如日;是個愚笨卻不糊塗之人,從來不知恭維與拒絕,卻能將集思而廣益,從諫如流。
江州這些時日,雖然政績不斐,卻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也算給江州的姓一個安穩的環境。雖然算不上一個好官,卻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好人。
唯一讓盧茨想不透的是,如韋明者,他這個刺史是怎麽得來的?既無驚人的才華與剛毅的性格,又無根基和門第。隻能說,韋明隻是天地間的一個異數。
不過,這對於盧茨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既可以一展所長,卻又不用付什麽責任。
“不知盧大人今日到訪,所為何事?”韋明率先坐下,端茶漱口道。
盧茨韋明麵前也不客氣,西麵坐了,笑道:“聽說江州許多大富被盜,刺史大人已下令全城捕盜賊,不知結果如何?”
韋明搖頭道:“不知道,近幾日小弟不知檢點,腦子暈沉沉的,所以一切具體事宜都交給長史去做了…不過一有消息,本官一定讓長史大人馬上通知盧大人…”說著,自己先訕訕笑了。
韋明就是個甩手掌櫃,江州的事情,真正經過他的手的沒有幾件。盧茨雖然早有預料,卻依舊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依舊不肯放過韋明,道:“哦,不知大人對此事怎麽看?”
韋明皺了皺眉,認真思考著這個高深的問題,來回從門口到後桌踱了幾個來回,大約有一盞茶的時間,突然靈光一現,笑道:“有了!”
“如何?”盧茨不禁傾身向前,注意聽著。
“長史大人原先做過縣令,抓賊方麵的經驗一定十分豐富,盧大人可找他商量商量!呃…務必快抓到盜賊,還江州姓一個公道。”韋明道。
還是這樣!
盧茨無語了,不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有韋明的這句話,他可以大刀闊斧地做了。
待通判盧茨剛出門,韋明又開始犯困了,又搖著頭往後院去了。這大好的春光,可不能就如此荒廢了,韋明如此想著,便加快了腳步。
江州開始全城的捕,每個客棧、酒樓、粉閣…,甚至寺院,都一一受到了盤查。外出的必須說明原因,人員擔保,若有事則保甲連坐。入城的必須疏通來龍去脈,入冊登記,並頒名帖,上麵蓋有刺史衙門印鑒。
稍有嫌疑者,便被拉進衙門,過個兩三天,然後血淋淋地抬出來。
一連幾日,江州人人自危,草木皆兵,就是熟人相見,也隻是點頭而已。辦事買賣,也都匆匆忙忙,然後各回各窩。人的內心深處,總覺得家是安全的一個地方。
李彥坐茶樓內,望著下麵慌亂稀疏的人流,不禁皺起了俊眉,江州這邊越查越覺得詭異,所得到的證據,與先前受到懷疑,甚至假定為凶手的江州刺史韋明,越離越遠。而京城何琦飛鴿來書,孝仁帝依舊沒有下,且江州通判盧茨一向為官穩重清廉,曾輾轉幾個州縣,皆得姓愛戴。
趙萍單手托著下巴,一時眯眼,一時睜眼,看著李彥,不知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嘴角含笑。
而小寇子則一臉焦急,見李彥沉默思考,又不便打攪,隻得喝一杯茶,又續一杯,茶水清了也沒覺。
“看來,我們不得不去拜訪一下這個江州刺史了!”李彥終於開口道。
江州刺史韋明,李彥問起以往官聲,姓皆爽快點頭。然問起曾家之事,卻一臉迷茫,不知是不願相信,還是不願回答。也就是說憑韋明平素的行為,不可能做出這類事件,除非他與曾諶還隱瞞了什麽秘密。
趙萍眼睛一亮,拍掌笑道:“好啊…我也去…”江州所有地方她已走馬觀花逛遍了,現聽見有鮮的事情,怎能不高興。
趙萍的話從李彥和小寇子左耳進,又右耳流出,一點不剩。
小寇子道:“可是如今還沒有證據,且皇上的聖旨還沒有下來,韋明未必肯放人。”
李彥讓小寇子江州製造麻煩,便是為了打亂韋明的陣腳,自顧不暇,然後將曾諶忘一邊。另外又讓何琦快速趕往京城,憑借其爺爺的勢力,向皇上請旨,光明正大地巡查江州,便可尋找機會,救出曾諶。
如今,江州已亂,而皇上還沒有下聖旨。小寇子正準備再加把勁,讓江州亂些。然而這個時候,李彥卻又改了主意。
小寇子怕的是,萬一逼急了韋明,到時候他狗急跳牆,將會威脅到曾諶的安全。他自小無父無母,曾諶撫養他長大,走南闖北的跟隨,小寇子與曾諶,已情比父子。
李彥搖頭道:“隻怕曾老爺沒韋明手上…”
小寇子聽言一怔,嚇得按桌而起,急道:“公子是說,何琦騙了我們?”一時恐懼多於悲哀,悲哀多於失望。
“怎麽可能……那…那…老爺現哪?”小寇子嚇得手腳抖,臉色白,頭腦昏,仿佛立刻就要倒下。
“哪…?”李彥也自言道,突然想道一個人,不禁手緊緊握著紙扇,恨恨地往桌上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