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縈見卓瑞桐的態度十分堅決,和小瓷相互對視一眼後,隻得道,“王爺既然不允,那我們也不好再堅持,不過小瓷提供的,關於婁訓手下死士的情況,王爺還請務必重視,我總覺得婁訓這個人心機深沉歹毒險惡,他的死士沒有回去複命,他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沒準還有其他的死士,就潛伏在衛城中呢。”
“你既然想到還可能有其他接應,就更不該提什麽搬到城裏避居!”卓瑞桐半是責怪半是疼惜地瞪了歡縈一下,“我堂堂衛王,難道連一個弱女子都保護不了麽,你放心,本王既然能救你出宮,就早打算了要負責到底,天塌下來,自有本王扛著,你隻管安心住在王宮裏便是。”
“唉,安心,談何容易?”歡縈歎了口氣,做了請的手勢對衛王道,“我們倆都坐下來說話吧,小瓷,王爺來了一口水都還沒喝呢,你還不趕緊去沏兩杯茶來?”
“喏,奴婢這就去!”小瓷拜了拜,趕緊離身去沏茶。
“其實自從閏啟十三年先皇肅武帝日漸病重後,我想不止是我,天下很多人都再也沒安心過”,歡縈看著卓瑞桐坐下,自己才跟著在茶幾另一側坐了,“你我都清楚,以前咱們的肅武帝是一個多麽恢宏大氣雄才武略的人,可是自從他沉屙纏身後,就變得多疑且暴躁,加上厲妃在他麵前不停地搬弄是非,整個後宮,乃至朝堂,便一直烏煙瘴氣不得安寧,厲妃夥同厲氏族人,陷害太子逼死祝屏祝皇後,更是令朝野上下一片嘩然,我爹爹還有太傅齊先生他們這些老臣,因為質疑太子卓巒行巫蠱謀朝篡位之事的真相,也被厲妃找了各種借口革職回家賦閑清俢,直到閏啟十三年秋末,先皇駕崩,朝堂上的老臣,除了趨炎附勢轉而投效厲氏一黨的,幾乎所剩無幾。”
“對,我知道”,卓瑞桐沉痛道,“接到先皇駕崩的消息後,我曾上書懇請回京,為父皇舉喪,誰知連這一點小小的要求,也被厲太後拒絕了,我好悔,連父皇最後一麵都沒能見上!”
“所以說有厲氏一黨存在,天下如何安心?我就算不死,不被衛王所救,在那皇宮之中,又有哪一天是安的?”歡縈停了停,強抑住內心一觸及往事,就一陣陣漫湧的悲涼,隨後接著道,“既然天下無安百姓無安吾等亦無安,那還有何事可懼怕回避的?剛才提到婁訓可能還有死士藏匿在衛城中,我忽然覺得,衛王何不令我作餌,誘出其他潛在威脅?最好是能抓住一個活口,那樣我們就能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婁訓所派,如果確為婁訓手下,婁訓是否又是受朝廷指使,還是別有目的?若是朝廷指使的話,朝廷對我的存在到底知道多少,他們打算如何對付衛王?等等之類諸多疑團,都是我們必須要解開的呀!”
“你,你在胡說什麽呀歡縈,拿你作餌,你把我卓瑞桐看成什麽人了?”卓瑞桐聞聽歡縈所言,頓時急紅了臉,惱道,“我寧肯拿我自己作餌,也絕不會將你置於危險之中!”
“你看你,急什麽呀!”歡縈沒想到卓瑞桐的反應這麽大,暗暗吃了一驚,勸道,“我這麽做又不全是為了你,同樣也是為了我自己啊,雖然我沒有衛王你武功那麽高,卻也不算手無縛雞之力吧,再有你另派人手暗中保護,巧做安排,我們何愁不能引魚上鉤?可以一舉兼得的事兒,為何就不能一試?如果對方的目標是衛王,衛王要作餌我也是不攔的,但昨晚的刺客顯然是衝著我而來,你作餌又有什麽用?”
“這,你……我實在不能冒這個險,就像你說的,不怕一萬還怕萬一呢!”卓瑞桐心知歡縈說的不無道理,可他就是接受不了。
“歡縈早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麽萬一啊!”歡縈努力的衝卓瑞桐笑了笑,“再說了,便是躲在你這衛王宮裏,不也有個萬一嗎,瑞桐,事已至此,你就當是再幫我一個忙,讓我不用天天擔驚受怕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成嗎?”
卓瑞桐凝視著歡縈,看到歡縈眼中充滿信任和堅定的微笑,最終長長的歎息道,“此事容我再想想吧,最好得跟聶空商議一下,將一切布置的周詳些妥當些,又不能露出破綻,否則魚兒非但不會上鉤,反而會被其利用。”
“嗯,這點我同意,不過衛王要盡快拿主意,以免夜長夢多,再生出些其他枝節來!”
卓瑞桐點點頭,剛想再說什麽,此時小瓷端著茶盤進了大堂,替二人擺好茶盞後,向卓瑞桐稟道,“主上,剛剛有個仆役過來,說是聶大人喊他來此,請主上立刻回去一趟。”
“回去?”卓瑞桐納悶道,“我與聶空早上才見,此刻又叫我回去作甚?那仆役沒說什麽事麽?”
“沒有,他現在還候在外麵呢,主上要不要喊他進來?”小瓷道。
卓瑞桐想了想,“算了,聶空知道你們二人不便拋頭露麵,不會無端遣人來這間閣子,那歡縈,我先過去看看,要沒什麽大事,我會備齊你們的需用再一並帶過來。”
“衛王且去忙吧,不必著急,一切以正事為重!”歡縈站起身來相送,“正好,王爺可以將我剛才的提議和聶總管商討商討。”
“嗯,我有數,放心吧歡縈,可是我……”卓瑞桐想說的是,可是他真的不願意這麽做,然而話到嘴邊,硬是沒能出口,因為他很清楚,與其做無力的爭辯,還不如在保護歡縈的安全上下功夫。
卓瑞桐苦笑著搖搖頭,“唉,先不說啦,我走了,小瓷,照顧好夫人!”
目送著卓瑞桐離去,歡縈愣神了半天,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小瓷,你們主上在衛郡四年,恐怕早有家眷了吧,為何從未聽他提起?”
“嗯?”小瓷也怔了,“家眷?夫人是指……?”
“你知道衛王後是誰嗎?我們躲匿在衛王宮中,如何瞞得過王後?可是,迄今為止,除了衛王,我們隻見過聶總管,平靜的似乎有些令人意外。”
“奴婢……奴婢沒聽說衛王冊立了王後啊,當然,奴婢隻負責傳送皇宮中的消息和接收衛王的指令,對衛王的生活詳情,也實在不甚了了,可夫人如何想起來問這個?”
歡縈回轉身子,在原位坐下,端起小瓷新沏的尚還未喝的熱茶,揭開蓋子攏了攏漂浮的葉末,道,“我也不曉得怎麽忽然想到,隻是剛剛一個念頭閃過,我在想,或許問題不是出在京城,而是衛王宮呢?”
“衛王宮?夫人不會是懷疑衛王後吧,衛王後有沒有還兩說呢!”小瓷瞪大眼睛嘖怨道,“沒影兒的事兒,夫人是不是想太多了”
“也許是吧,我現在也變得多疑起來了,嗬!”歡縈自嘲地喝了口熱茶,“當我什麽也沒說好了!”
這邊卓瑞桐一看見聶空麵無表情地正和畏兒站在書房外,心裏便明白了八九分,及至聽完畏兒的稟報,遂緩緩問道,“聽你說了半天,那寧姬到底是要緊不要緊呢?”
“畏兒也不清楚,總之已經著人去請薊大夫了,不過,若隻是因為受涼或吃壞了東西,應該問題不甚太大吧!”畏兒想起寧姬交待的話,本來很想說的嚴重些,也隻得盡量表現的輕描淡寫。
“噢,既然已經請大夫來看了……”卓瑞桐的話還未說完,見聶空忽然給自己施了個眼色,當即話鋒一轉道,“薊大夫的住處離王宮不遠,這會兒想必已經到了吧,走,畏兒,本王隨你去瞧瞧薊大夫診斷的情況!”
“多謝王爺!”畏兒如釋重負,心想王爺總算主動提出探望,寧姬也該高興起來了吧,她哪裏知道若不是聶空的眼色,衛王差點就要說不去了,不是因為他毫不在乎寧棠兒的生死,而是他太了解寧棠兒喜歡無事生非,自從寧棠兒從靈山行宮回來被冷拒之後,數天來的所謂平靜,顯然隻意味著暗流即將翻湧。
寧棠兒突然生病到底又是在耍什麽花招,卓瑞桐一時半會兒還猜測不出,但既然聶空暗示他去探望,他也隻得按捺心中的煩悶前去酌閑閣,因為他相信聶空的謹慎和仔細。
酌閑閣內,寧棠兒好像確實病得不輕,卓瑞桐瞧見她的難受勁兒,也不免上前去安慰了幾句,跟著薊大夫就來了,卓瑞桐趕緊讓出位置,請薊大夫隔簾號脈。
那薊大夫姓薊名餘廣,五十歲上下,數年來一直是衛王宮裏的專門醫官,因其醫術精道為人謙和,替人診病從無分貴賤尊卑,故深得衛太後嘉讚,許他在離衛王宮不遠的街巷置了一處房,以安頓家眷,平日無事亦可歸家居住,隻要宮裏有事時隨傳隨到就行。
薊餘廣號了一陣脈出來,對等在外間的卓瑞桐道,“無妨,待老朽立即開一副方子請王爺過目,服下後必可使夫人病情好轉!”
卓瑞桐點點頭,“到底是吃壞了東西還是受了風寒?”
“受了小許風寒,這種天氣日間熱晚間涼,無論是王爺老太後還是夫人,都要多注意些才好!”薊餘廣邊答話邊展了紙筆飛速地開起方子來,待寫畢拿給卓瑞桐看了,才喊畏兒收下,自己打開藥箱開始抓藥,卓瑞桐見已無礙,轉身對寧棠兒道,“愛姬安心吃藥,安心養病吧,等愛姬好些,本王再過來探望!”
寧棠兒略略頷首,撐起半個身子,“王爺保重,恕臣妾不能相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