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姬謬讚了,在下也不過是克盡所能,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聶空其實毫無賞魚的興致,他目光多半在寧姬和畏兒之間遊走。
寧棠兒的嘴角再次浮起一抹微笑,“聶總管謙虛了,王爺幾乎把所有的軍政大事都交由你處理,總管身上的擔子可不輕,大戰在即,聶總管的壓力一定比任何人都大!”
聶空吃了一驚,“夫人如何知道大戰在即?您是從何人那裏聽說的?”
“何必緊張呢,聶總管,我隻是隨口猜測罷了,因為這兩天總不見衛王的影子,我上太後那兒請安時便詢問了兩句,還是太後告訴我衛王忙於籌措銀稅糧草,所以才無暇他顧,若不是大戰在即,咱們的王爺為何要籌措銀稅糧草呢?”
“噓!”聶空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番,“夫人這些話心裏明白就好,可不要再讓其他人聽了去,我實話告訴夫人吧,最近邊界形勢非常微妙,衛王正想借機一舉解決北麵的威脅呢!”
“噢?”寧棠兒停止了喂魚,轉頭看著聶空,“衛王他有把握嗎?”
“這個……”聶空拱手道,“事關重大,請恕在下不能過多透露詳情,總之今日所議夫人一定要守口如瓶,權當什麽都沒聽到!”
“那是自然,聶總管什麽都沒說,我又能聽見什麽?我不過替王爺擔心,若以我朝舉國之力殲滅北患都尚且吃力,單憑衛郡一隅能行麽?”
“呃……”聶空眼珠四下轉了轉,“寧姬不必太過焦慮,王爺自有王爺的打算,別的我不敢說,相信衛王絕不會打無把握的仗對不對?”
“果真如此,滅除北患可就指日可待了”,寧棠兒回身,又去畏兒手中拿了一撮魚食,“我一定靜候衛王和聶大人的佳音!”
“多謝寧姬吉言!若沒有其他事的話,那在下就先告退了!”聶空一本正經,揖首拜別。
寧棠兒左眉微挑,卻什麽都沒再說,好一陣子,她似乎都在專心致誌的喂魚,直到手中的魚食全部扔完後,才拍了拍手,“行了,我累了,畏兒,咱們回罷!”
“事情辦妥了?”卓瑞桐早就在棋案的一側等聶空,“還順利嗎?”。
聶空坐下,習慣性地抓了一把棋子,對著新開的一副棋局道,“和預計的一樣順利,但妥不妥,就要看魚兒是否咬鉤了,反正這顆餌我是投下去了。”
卓瑞桐點點頭,“今日朝議的時候,文臣們的主張也很不一致,有人希望咱們衛郡能舉旗響應吳王,一起出兵,共同伐厲氏一黨,有的則建議自立旗號,搶在吳王之前占領京都,還有的勸本王正應該在這個時候明哲保身,既向吳王表明支持的態度,再暗中派人進京,與朝廷示好,你是沒看見,大殿上都吵成一鍋粥了。”
“很正常,利益引導一切,很多衛郡原屬地的舊公老臣們,更希望保存他們原有的利益而非與王爺你共同進退,在這一前提下,和吳王連兵,吳王得天下之後,必不會虧待衛郡功臣,那些主張當牆頭草的,也基本出於類似打算,就是不管是吳王還是朝廷控製局麵,衛郡都不會吃虧,倒是建議自立旗號,強攻京城的,衛王你要小心了,這些人當中,不是魯莽冒失者,便是居心叵測,想陷衛王和衛郡於不利。”
“本王知道!”卓瑞桐苦笑了一下,“也就是征詢他們對當今局勢的意見,衛郡該何去何從,他們便七嘴八舌的吵嚷不休,真要靠這些人輔政,那本王才算是要被誤了,唉,幸好隻是做做樣子給外人看,任大臣們去做口舌之爭,本王正好可以假裝猶而不決,一方麵迷惑那些心懷不軌者,一方麵在合適的時機到來之前,為我們進取中原做好充分的準備。”
“不錯”,聶空慢悠悠的落子,慢悠悠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萬一吳王控製大局,厲氏的勢力又被清剿的差不多後,我們該以何種借口與吳王爭奪天下。”
“的確很頭疼啊!”卓瑞桐深歎,“本來現在打著支持吳王的旗號出兵,是最佳時機,起碼還可以爭點戰功,一旦吳王占領京城,我們那時再爭,便成了亂臣賊子了,民心向背是不會支持我們的。”
“王爺與吳王相爭,不過是家人之爭,無論誰勝,到底都還是卓氏江山,可讓蠻荒外族的鐵騎踐踏中原,坐收漁翁之利,那才是真正的無顏見列祖列宗,無顏見天下百姓的罪孽呢!”
“你說的對,寧可讓元樂元燦坐江山,也不能將江山拱手讓給北戎,這是決不可更改的原則,好在朝廷的地方軍雖有嘩變,但主力大軍尚可與吳王卓元樂抗衡一段時間,我們必須利用這段時間,想出妥善之策,以讓天下民心歸於我衛王。”
“嗯,讓在下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聶空對著棋盤喃喃自語,兀自出神。
“哼,他以為能瞞的過我嗎?”酌閑閣後院的假山背後,隻聽得寧棠兒輕輕的一聲冷哼。
“夫人的意思是……?”一名身材高大健碩的男子,手扶佩刀,征詢地望著寧棠兒,一大片假山遮擋了二人談話的身影,也遮擋了正漸漸炙熱起來的陽光。
“衛王的確是有想一舉殲滅北戎的打算,不過卻是因為中原的戰局,錯過了現在的時機,再想出兵就難了,而今年天旱少雨,河流幹涸,草木枯萎,衛王是算定了北戎的實力必會受到旱災影響,故而才急於一戰,讓聶空暗中加緊部署防線,籌備軍用糧餉物資,就算能傷一傷北戎的元氣,令北戎暫時不敢南犯也好”,寧棠兒將身子靠在假山石壁上,一手拿著帕子不斷地扇風。
“那到底是開戰好呢,還是不開戰好呢?”男子又問。
“現在開戰對我們也不是最有利的時機,聶空說他們不會打無把握的仗,以我對衛王的了解,此話倒有八分是實,衛郡養精蓄銳四年,究竟有多強,誰也說不清啊,既然他想盡快解決麻煩,我們偏偏不讓他如願,你傳我的口信,‘對手已有提防,切不可冒然交手,隻需頻生滋擾,搶掠些邊民的錢糧牲畜即立刻撤遠,切記!’”
“好,我今晚就將口信送出去,冼老二兩日之內定會將口信送過邊界”,男子說著從假山的陰影下站出來一些,他的臉型偏長,膚色是衛郡當地常見的黑中透紅。
“夫人沒有別的事,那在下就先走了,今日當值,消失太久會引人懷疑的!”
“嗯,你且去吧,有什麽消息,我自會找你!”寧棠兒淡淡道,並不看男子一眼,而是背轉身去用帕子擦拭額上的一些微汗。
“現在,我該來慢慢對付你了!”寧棠兒冷冷一笑,“逃得過一次兩次,我不信你次次都能逃得過!”
畏兒在酌閑閣下東張西望許久,才見她的主子一步挨一步的從後花園中挪出來,而且臉色蒼白,虛汗淋淋,嚇得趕緊衝上前扶住了寧姬,“夫人,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去了一會兒後花園就變成這般模樣?”
“沒事,我想我大概是不小心吃壞了肚子,在後花園中沒走多遠便腹痛難忍,歇了好一陣才勉強能走回來,可仍是絞痛的厲害,我看怕是得請薊大夫進宮裏來一趟了!”寧棠兒氣喘籲籲道,“你先扶我上樓罷!”
“怎麽會這樣,難道早上的食物不新鮮?”畏兒邊扶寧棠兒進了酌閑閣,邊皺眉道,“但是奴婢等並無事啊,早知道剛才奴婢就陪夫人一起了,可夫人偏說要自己走走,我正擔心呢,夫人怎去了半天都沒回,竟果然就出了事,唉,夫人你慢點,小心點樓梯,奴婢這就差人去請薊大夫!”
“也許,也許不是早上的食物,也許是昨夜裏受涼也未可知,總之,你讓她們去請薊大夫後,你親自再去一趟王爺那裏,把我生病的事兒告訴王爺,噢,你也別直接講我生病如何如何,就說我身體不適,本來應該去給王爺請安的,怕是不行了,如今天氣暴熱,早晚溫差極大,請王爺自己也要多注意保重身體!”
“那不說請王爺過酌閑閣來看看嗎?”兩人終於攀到樓上寢間,畏兒扶寧棠兒躺下後,又順手拿了一張幹淨的帕子替寧棠兒拭汗。
“不必了,有些話心知肚明便好,他若還有一分關心,自然會來,若真的視我為無物,強行相請,隻能使得王爺更加嫌惡咱們。”
“是,那奴婢這就去了,夫人你稍等,脆兒,脆兒!”畏兒轉過頭連喊了好幾聲後,另一個婢女出現在寢間門口。
“脆兒,夫人不舒服,你且先在這裏照看夫人,我去喊人請薊大夫”,畏兒將那張幹淨的帕子遞給脆兒,“小心照看著點兒,我去去就來!”
“是!”脆兒接過帕子來到帷幔跟前,“夫人哪兒不舒服,好點了麽?”
寧棠兒瞧見畏兒已經出了門,下樓而去,便虛脫般地說,“水,我要水,去給我倒點水!”
歡縈和小瓷暫住的閣樓下大堂內,卓瑞桐正踱來踱去,而兩個女子則一站一坐,靜待他的決定,片刻之後,卓瑞桐果斷地搖搖頭:“不,不行,本王不同意你們遷出王宮另找住處!”
“可是王爺……”歡縈站起身,“我們是擔心王爺以及太後她老人家的安危,雖然目標並非王爺,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必說了!”卓瑞桐停下腳步,回身望著歡縈,“別說區區幾個刺客本王根本沒放在眼裏,但就論安全,整個衛郡,還有哪裏比王宮裏更安全?歡縈,你是不了解衛郡的情況,這裏比不得京城,由於地處北界,毗鄰北戎,城內雖然看起來還算繁榮,可是商賈行旅販夫走卒當中魚龍混雜,身份背景可能都不是表麵上那麽簡單,將你們放入城中,本王更不放心,你們的安全也更難得到保護,所以此事不必再議,本王堅決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