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從齊禹勤房裏一出來，立刻有人迎上來：“高大人，王後請您去前廳。”
“哦？”高清瀟眉頭微皺：“我這就去。”
來到前廳，發現薛慕雲、魚斐然、辛茅都整裝待發，還有一些低級官員也陪同一旁，看樣子像是出了什麽嚴重的事。他向薛慕雲施過禮，又對魚、辛兩人拱拱手：“可是叛軍到了城下麽？”
魚斐然說：“高大人猜的不錯，不過還有意想不到之事，高大人隨我們去城上看看便知。”
高清瀟換上鎧甲，隨他們一同來到城樓上，往下一看，心中一沉，偷眼看薛慕雲，果然已變了臉色。城下密密麻麻的大概有千餘人，隻不過那並非士兵，而是災民。鹿遠逃難出來的災民，也像熙光影所帶的那支叛軍一樣被卡在這裏。眼下已經入冬，昨夜一場小雪過後，天還是陰沉著。而災民就這樣席地而坐，無衣無食，三五個一群堆在那裏。有的茫然望天，有的抱頭蜷成一團，若不是偶有小孩嘶啞的哭聲穿出來，那簡直就是一群木偶。
“為什麽不把他們放進來？”薛慕雲聲音有些克製的發抖：“這樣的天氣，不用兩天他們十之八九都會凍死、餓死！”
魚斐然沉聲說：“今天一早，巡城的士兵發現那些災民積聚到城下，叛軍就在三裏開外的地方駐紮。我們如果開門，叛軍就會衝過來，不光這些百姓會被踐踏而死，城裏的百姓也要遭殃。”
旁邊一個下屬官員說：“反正他們也是鹿遠的百姓，這些年跟隨熙家難保不做出叛離之事，就是下麵這些人，怕也是有叛軍奸細。我們是奉了王命不能開門，日後陛下也不會怪罪的。”
薛慕雲眸中怒氣一閃而逝，他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說：“我決不能看著百姓這樣死在眼前。如果想不出解決的辦法，誰也別回去！”
那些官員麵麵相覷，都露出詫異的神色。高清瀟看話說僵了，趕忙說：“王後不必擔心，小臣已經有辦法了，不過此處人多口雜，難保風聲走漏，還是回去詳談如何？”
薛慕雲看他一直對自己使眼色，於是點點頭說：“那好吧。”
回到城司府上，高清瀟先拉著薛慕雲到了內室，私下跟他說：“王後，恕我直言，此處並非涼穹，又沒有您的心腹，您遇事切勿衝動才是。”
薛慕雲聽的一怔，隨即明白：現在他雖掛著王後的名，但說到底沒有絲毫權利掌握，倘若跟這裏的城司城督反目，的確十分不利，何況雲垂的守備關乎決戰勝負，他又怎麽能意氣用事？想到這裏，誠懇的對高清瀟說：“先生說的是，剛才是我衝動了。不過先生有什麽辦法能救那些百姓？”
高清瀟卻沒立刻開口，凝視薛慕雲片刻才說：“辦法是有，不過要冒風險，而且要王後親自出麵才容易辦成。”
“哦？你說說看。”
高清瀟說：“叛軍就在三裏之外，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到城下，而城外有兩千餘人，救人的關鍵就是如何在半個時辰之內讓他們全部進城。”
薛慕雲微微皺起眉：“他們是普通百姓，並非訓練有素的軍隊，現在城門一開，怕就亂了套。”
高清瀟點頭說：“不錯，這就是用到王後的地方了。”
薛慕雲道：“要我怎樣做？”
高清瀟道：“今天半夜，王後帶二百名身手靈敏的士兵從城牆爬出去，混入災民之中，將他們大致分做十人一組，再開城門便可快速通過，有可能趕在敵軍到達之前進城。”
薛慕雲微一思索，便要點頭，齊禹勤忽然闖進來打斷他們：“不行！”
薛慕雲打量他一下，目光落在他脖子上一處紅痕，露出一絲笑意，口中卻說：“小齊，你去歇著吧，這件事我做主，就這樣。”
“不行！”齊禹勤惡狠狠的揪過高清瀟：“你出的這是什麽餿主意？讓王後去冒這樣大的險！”
高清瀟任他揪著，向薛慕雲苦笑道：“此事的確風險很大，而且也不敢保證就能一舉成功，請王後三思。”
薛慕雲口氣中帶了一些沉痛：“我冒一點險總比眼看著數千百姓活活凍死、餓死要好。你們不知道那種滋味……”
齊禹勤想起他身上的傷，又想到他在礦上受的苦，不由的眼圈紅了，但仍是不死心的說：“可為什麽非要王後親自去？難道你我去不行嗎？”
高清瀟肅然說：“我當然也要同去，否則王後有什麽意外，我如何向陛下交代？但是王後身份來曆不同，隻有他才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安撫災民的情緒，讓他們聽從安排。而要救他們，最需要的就是時間。而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齊禹勤眼睛一亮：“我做什麽？”
高清瀟說：“聽說齊家人能在夜間視物，數百步內毫厘不差，有如白晝，不知道你是否——”
齊禹勤打斷他說：“能！能！”
“那好！”高清瀟拍拍他肩膀說：“今夜你就守在城樓上，盯著人群，如果有人要逃走一率殺勿論！”
齊禹勤心裏猛的一跳：“你是說？”
高清瀟說：“那些災民當中，難免有敵軍探子，我們要小心為上。”
“那王後不是也很危險？”
薛慕雲笑笑：“我雖然身手平平，對付幾個探子還不在話下。”
高清瀟說：“這你放心，我一定寸步不離王後，如果情況不好，我便掩護他先撤，以我們兩個的功夫，沒人能攔住了。”
齊禹勤看看他，又看看一臉決然的薛慕雲，咬咬牙說：“好！我跟你們去！”
薛慕雲說：“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安排吧！”
高清瀟攔住他說：“王後不必著急，還有另一事要商議。”
薛慕雲問：“還有別的事？”
高清瀟說：“不錯，這兩千多災民進城之後，要單獨給他們找地方安頓，還要嚴密監視，以防混入探子作亂。現在外麵有數萬叛軍，而城裏隻有五千城防軍，防備攻城尚且人手緊張，很難分出一些來照看災民了。”
薛慕雲低頭想了一想說：“不如先把災民化整為零，安置到百姓家？”
高清瀟有點為難：“雲垂百姓原本也不是很富足，這些災民拖家帶口的，要一家家安排也有難處。”
齊禹勤聽了插言：“為什麽非得一家家安置，把他們先拆開一人人安置就是，雲垂還沒有兩千戶人家不成？”
高清瀟有點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薛慕雲。薛慕雲說：“讓他們先下來，這份度用日後加倍還上，由國庫中出就是。”
高清瀟等的就是這句話，聽到這說：“王後所言及是，如果不給百姓點好處，難以讓他們甘心把災民帶回家照看，不過與其給他們日後補上這點東西，不如免他們兩年稅賦，讓雲垂所有百姓都能沾恩。”
薛慕雲想了一想，點頭說：“也好，就這麽辦！”轉而又說：“高先生有話可以直說，不用這麽拐彎抹角的，這裏又沒有外人。”
高清瀟笑笑：“小臣不是跟王後見外，有些事須得王後親自說出來才合適宜。否則日後陛下知道了，豈不是要責怪小臣？”
提起風千動，薛慕雲唇邊泛起一絲笑容，高清瀟向齊禹勤使個眼色，出去安排了。
是夜，兩百名黑衣士兵從城牆上悄悄滑下，無聲的混到了災民當中。人群開始出現輕微的躁動，這時候，薛慕雲從容出現，向他們說明來意，災民們震驚了。很快，他們在士兵的協助下列好隊，薛慕雲彈出一支散發香味的竹箭，守城的士兵得到訊號果然打開了城門。
一隊隊人整齊快速通過城門，想偷偷溜走的人都無一例外的被射死原地。直到過了一柱香後，遠處叛軍才發現這裏情況不對。叛軍開始集合了，還有大半災民沒進城，城外的這些人又慌張起來，但是他們看到薛慕雲始終屹立在離城門最遠的外圍指揮若定，也漸漸平靜下來，隻是加快了腳步。
馬蹄聲、呐喊聲仿佛到了背後，薛慕雲和高清瀟卻動也不動，眼看著最後一隊人排到城門了，他們才跟上去。箭雨紛飛，落在他們身後丈許遠處，齊禹勤急的眼睛冒了火，從身後撈起一把把的箭射出去，其他士兵沒有他的能耐，隻能眼看著幫不上忙。終於在第一批叛軍到達城下之前，城門安然關閉。齊禹勤一放鬆，順著城牆坐下了。高清瀟幾步跑上去扶起他，關切非常，薛慕雲遠遠看著，微微一笑，一陣冷風吹過，忽覺得背後冰涼，伸手摸摸，衣裳都被汗濕透了。
作者有話要說：TO：水晶砂
嗯嗯，這個問題其實還好啦，小風風的問題就驚險一點了。
快要結束鳥~快要結束鳥~最多兩三章就結束鳥~
TO：水晶砂
是啊，我在構思下一個故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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