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指揮帳裏,風千動目光炯炯:“都做好了?”
下麵的將領應道:“是!按照大王吩咐,放開一條缺口,讓熙光影的殘兵逃往雲垂方向了。”
“很好。”風千動的臉色看不出變化,繼續說:“快要入冬,軍需務必準備好,殺敵勇猛的、負傷的士兵加倍發。”
“是!”部下領命而去。
風千動頹然往後一仰,傷痛蔓延開來,仿佛再也支撐不住。整整八十三天了,薛一點消息都沒有,馬車、人都像陽光下的雪一樣融化了,消失的無影無蹤。風千動急的火星亂迸,但卻不能不顧眼前的大局。涼穹一戰勝負是關鍵,不管怎樣他都要做好準備,因此,第十天上他就離開出事的林子,來到西原,並暗中調撥了駐留此地的人馬。不出他所料,熙光影在涼穹大敗而歸,狼狽的逃回鹿遠,剛出棲鳳平原就被埋伏在此的風千動偷襲包圍。而此時鹿遠正遭了水災,熙無影自顧不暇,哪能管的上大哥?熙光影就險些葬身於此。但是風千動要的不僅是他一個人的性命,薛慕雲受傷失蹤以後,風千動就發誓要把熙家人和叛軍斬盡殺絕,因此他放開包圍圈,讓熙光影逃往雲垂方向,而他事先已告知雲垂城督,隻要不開城門,叛軍絕不會死戰。熙光影回不了鹿遠,隻能向祥歸求救。如今鹿遠受災,祥歸便成了叛軍的核心所在,祥歸城門一開,雲垂等三城的大軍便傾巢而出,將他們一舉殲滅。若熙無影拒絕救援,那熙光影這支叛軍將會活活困死在這裏,他們兄弟之間都如此絕情,下屬必然人心惶惶,軍心一亂,就再沒有與王軍抗衡的能力了。
葛亭輕聲來到他身邊,放下食盤勸道:“陛下,吃一點東西吧。這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打,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風千動歎了口氣,張開眼睛望著帳頂,喃喃的說:“你說,他是不是回去了?”
葛亭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但卻不知道他說的這個“回去”是指“回到未來那個世界”,隻好安慰風千動:“不會的,陛下,王後既然是神派來輔佐陛下的,怎麽回輕易招他回去?一定是咱們找的不仔細,小人知道那山裏有許多獵戶,王後多半是被他們救去了。隻要早點打完仗,好好找找就能找到。”
風千動苦笑了一下,暗想:薛應該不會回去的,他雖是由那邊而來,但在那卻是個虛的。若要能回去,上次動蕩便不會獨自留他一個下來。葛亭說的也有道理,但又想到薛慕雲睡草之毒未解,鹿遠受災,高清瀟下落不明,礦精也不知取到沒有……這些亂糟糟的事在他頭腦中盤旋糾纏,讓他眉頭又深深皺起來。
“大王!有鹿遠來的使者求見!”
風千動心頭忽然一跳,泛起一絲不安。熙光影的殘兵應該還沒到祥歸,怎麽鹿遠的使者就來了?難道熙無影看到大勢已去,要主動投降不成?
“讓他進來!”
那使者並非高大健壯的士兵,卻是個瘦弱不堪的書生,不過在風千動麵前毫無懼色,大搖大擺的進來之後,也不行大禮,隻是拱拱手說:“大王安好!我們三王爺得知大王駕臨,特命小人送上一件禮物,希望大王不嫌棄。”
“禮物?”風千動眉頭一皺,猜不透他打的什麽注意。
侍者呈上來一個包袱,看上去很輕軟,不像是藏了什麽暗器,解開一看,卻是一身平常的衣裳。風千動臉色大變,一把抓起來,那堆衣裳散開,外袍、內衫、貼身褻衣一件不缺,竟是薛慕雲失蹤那天夜裏,風千動親手給他換上的衣裳!
馬躍緊張的看著風千動的一舉一動,見他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暗暗得意起來:“大王想必認得這身衣裳?”
風千動一下警醒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冷下臉道:“熙無影這是什麽意思?”
馬躍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我們王爺不過是想請大王過府一敘。”
風千動冷哼一聲說:“連隻言片語都沒有,憑這一身衣裳就想讓我過去?他也太小瞧我了。你回去告訴他,不出半月,他就是閉門不見,我也要去了!”
馬躍哈哈大笑:“大王若不相信,那小人無話可說。不過三日之後便另有使者前來,希望大王不要後悔。”說罷轉身就走。
風千動目光一閃,給葛亭打個手勢,葛亭一步跨到馬躍身後,手起掌落把他劈翻,又拖了回來。風千動重重吐了口氣,渾身的力氣像被抽幹了一樣,緊緊纂著那些衣裳,一言不發。
“陛下……”葛亭小心翼翼的開口,卻不知道怎麽勸他。王後失蹤以來,王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似的,人前雖是指揮若定,人後卻是整夜整夜的發呆。在那樣的林子裏失蹤,就是普通人也難保不出事,何況王後還昏迷不醒,他心下也覺得凶多吉少,但又不敢說出來,隻能對王稍加安慰。現在好容易有了下落,竟是在敵人手裏,這可怎麽辦?
“葛亭。”
“在!”
風千動沉默片刻才說:“把幾位將領叫來。”
“是!”
眼看著風千動像沒事似的把今後幾天的事都安排下去了,葛亭心裏隱隱覺得十分不安。果然,把諸將打發走後,風千動鋪開詔書,刷刷寫下幾筆,又拿出一麵金牌一同遞給葛亭。葛亭雙膝跪下,卻遲疑著不敢伸手。
風千動索性直說:“如果我和薛被壓上陣前,你就把我們——”
“不!”葛亭大叫一聲,撲過來緊緊抱住風千動的腿哭道:“陛下你不能去!!”
風千動微微仰起頭,默然不語。
葛亭又說:“這極可能是圈套啊陛下!如果您遭到他們暗算,那、那……”他突然怔住,就在這一刻,他看到兩行淚水從風千動臉上滾落。
風千動啞聲說:“我知道這可能是個圈套,但是我怕……我怕下次送來的就是……”他說不下去,身子都在微微顫抖。過了半晌,深吸一口氣說:“就算是圈套,就算是死,我也不能讓他一個人去。”說罷,他拖起昏迷的馬躍,徑自走出大帳。
到了鹿遠城下,風千動弄醒馬躍,讓他拿信物叫門。被教訓了一次,馬躍收斂不少,想到二王爺交給他的任務還有一半未完成,讓他臉色更難看了。
見風千動果然單獨來了,熙無影也有幾分吃驚,又看了馬躍一眼,知道他必是沒辦成另一件事,幹笑幾聲,迎出來道:“陛下屈駕光臨,小臣不勝榮幸,裏麵請——”
風千動冷冷看了他一眼,徑自進了大門。大廳裏已經擺下一桌豐盛的酒席,還有數名美豔少年侍立一旁。風千動打眼一掃,微微眯了一下,心中已有計較。
熙無影看在眼裏,心中一驚,暗想:難道給他看穿了?不過他已落入我手中,看穿了也無妨。於是笑道:“陛下一路辛苦,請先用飯歇息,稍候小臣便請王後過來……”
“不必了!”風千動打斷他的掩飾,眼睛緊盯著他說:“風家與熙家的恩怨,也該有個了結吧!”
熙無影脊背一冷,汗都下來了:“陛下難道不顧念王後?”
風千動冷哼一聲:“他不在這裏。”
謊言被揭穿,熙無影臉皮再厚,也有幾分尷尬:“這……實不相瞞,王後的確在此小住幾日,不過那天水患之後就失去蹤跡……”
“哼!”風千動嘲諷的一笑,並不相信他說的,也不糾纏這個話題,繼續說:“雪域之苦難,皆是我們兩家紛爭所至,如今懲戒解除不到兩年熙家又在生事,如果不徹底解決,今後雪域永無寧日!”
熙無影為他氣勢所迫,不由後退兩步:“陛下要跟我同歸於盡容易,難道不怕大權旁落?”
風千動微微一笑:“薛心地仁厚,如果他能繼承王位,雪域百姓今後必不會受苦。”
“等等!”熙無影冷汗涔涔而下:“我無意傷你性命,隻要你答應撤軍,我隻求鹿遠一地安身便可。發動叛亂是我大哥一意孤行,現在他已經被你逼的走投無路,我將他交給你任意處置如何?”
風千動沉默片刻,熙無影越發著急,大聲說:“你若不肯放過我,我就把礦精全部毀去,讓你的王後永遠不能醒來!”
風千動聽到這裏,身子微微一震。
終於騙得風千動暫時考慮他的條件,熙無影逃命似的回到內室,衣服都濕透了。
馬躍跟在他身後沉思許久,開口說:“王爺,留著他終究是麻煩,不如——”
熙無影臉色蒼白搖搖頭:“如果熙家尚能一戰,我也早就殺了他!但現在能保住鹿遠就是萬幸了。大哥兩次慘敗,人馬折損十之七八;鹿遠遭這次水患,糧食、牲口損失不計其數,現在如果殺了他,風千嘯必然席卷全國之力,將熙家踏為齏粉!屆時,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馬躍說:“可王爺如果放了他,他也不能放過咱們的!”
熙無影陰沉的說:“我當然不能放他走。原本讓你去他營裏,先讓他寫下退兵詔書,再自縛而來,我就可以任意擺布了。可你讓他這樣來,他要想跟我拚個同歸於盡誰能攔住?我隻好先穩住他,迫他退兵之後,就把他留在鹿遠做人質,再從長計議罷了。”
馬躍歎道:“我總覺得……唉,不那麽容易控製。”
熙無影說:“找幾個武功高強的侍衛看守吧。”
馬躍突然說:“不如給他飯菜裏下些軟筋散功的藥?”
熙無影搖頭說:“沒用,服用了雪芝的人,除了睡草還沒什麽迷藥、□□對他有效。現在還不能給他用睡草,如果以後長期扣留他,到是可以考慮。”
兩人又嘀咕半天,不覺一夜就過去了,天一亮,熙無影立刻派人去王軍大營,迫他們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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