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薛慕雲一行三人匆忙趕路，兩天之後終於出了樹林子。隻見外麵鎮子滿目瘡痍，一個人都沒有了。風從西麵刮過來，隱約能聽到戰馬嘶鳴，還夾雜著淡淡的血腥味，看起來熙光影的人馬就在不遠處。薛慕雲暗暗奇怪，叛軍為何不回鹿遠，而要駐紮在此掠奪他們的百姓？但此刻沒有什麽事比找到風千動更緊迫，他沒做多想，準備在這裏稍加休息就趕往雲垂。
就著冷水吃了些肉幹，看小柱子冷的直發抖，薛慕雲把他攬在懷裏安慰道：“一會咱們就上路，等到了雲垂就有房子住，有熱飯吃了。”
小柱子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你真的是王後嗎？”
薛慕雲點點頭：“真的。”
小柱子眨巴眨巴眼睛：“那你能幫俺辦件事嗎？”
薛慕雲說：“什麽事？”
小柱子低頭咬著手指頭，過了一陣揉揉眼睛說：“俺想把俺爹的骨頭找回來，跟俺哥埋一塊。”
薛慕雲心頭一震，緊緊抱著他，眼眶也濕了：“你放心，等打完仗我一定把他找回來好好安葬。”
齊禹勤看的心中五味雜陳，默默低下頭。就在這時，他忽然抬起頭，有些緊張的說：“那邊有人來了！”
薛慕雲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是叛軍駐地那邊，他凝神一聽，果然有馬蹄聲傳來，似乎還有嬰兒啼哭聲。他立即站起來說：“你帶小柱子先走，我去看看。”
齊禹勤大驚，急忙說：“不行！你不能去！”
薛慕雲不容置疑的說：“別羅嗦，我不會硬拚的，我去看看就來。”
齊禹勤死死抱住他：“你不能去！如果你落在他們手裏就糟了！”
薛慕雲微一遲疑，還是推開他說：“我聽那聲音像是拂雪在哭，我一定要去看看！”
齊禹勤沒辦法，隻好說：“我跟你一起！”
說著話，那聲音越來越近了，這時候要跑反而成了靶子。薛慕雲等人隻好先在路邊找個地方藏身，為了安全起見，把小柱子藏到遠一些的樹上，囑咐他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出聲，他們如果有意外就去雲垂報信。
這時候，騎馬的人已經進入他們的視線。跑在最前麵的似乎是個女子，嬰兒哭聲也是從那裏傳過來。她身後有幾十個人騎馬追趕，眼看著就要追上了，有兩人已經從她兩側包抄過去。薛慕雲顧不上細想，折下兩根樹枝一甩，正中左邊那匹馬的眼睛，右邊的打偏了，貼著馬脖子飛過，打中了馬上那人腿。瞎眼的馬狂嘶一聲，把人掀了下來，一通亂踩。受傷的人也大叫一聲：“有埋伏！”
這麽阻了一阻，第一匹馬跑到他們跟前，馬上的人搖搖欲墜，一頭栽下來！薛慕雲趕忙出來扶起她一看，果然是明枝，她懷裏抱的正是拂雪。
薛慕雲慌忙抱過拂雪，又拉起明枝。這時颼颼幾聲，那邊追過來的人開始放箭了，幸虧齊禹勤就在一旁，拿弓撥開，反手射出一把箭。前麵幾匹馬被他射倒，後麵的撞上來，亂成一團。齊禹勤再一拉弓，這次射的卻是人，對麵的人一看不好，紛紛低頭閃避，誰知那煎似長了眼睛一樣，飛至那些人頭上時忽然墜下，有七八人登時斃命。剩下的看事不好撥馬就往回跑，齊禹勤又射了兩箭，又有四五人從馬上墜下，其他人已經逃的沒影了。
薛慕雲急忙說：“快上馬，一會大隊人追過來就麻煩了！”接著搶過兩匹馬，齊禹勤抱著小柱子騎一匹，薛慕雲帶了明枝和拂雪騎一匹，匆匆趕往雲垂。
天快黑時，一行人來到雲垂城下，隻見大門緊閉，城牆上巡邏的人來來往往十分密集。他們離城門尚有一射之地，那邊就喊話：“過路的繞道去別的城，城門不開，再往前走就放箭了！”
薛慕雲提起一口氣喊道：“我是王後薛慕雲！讓城督和城司出來！”
那邊似乎有些混亂，過了一會又喊過來：“你們先到城下來！”
幾人來到城下，隻聽上麵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小齊！王後！你們怎麽來了？”接著城門大開，把他們迎進去，打頭的一人竟是高清瀟！
高清瀟一手拉著薛慕雲，一手攬過齊禹勤連聲說：“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齊禹勤被他抱了一抱，渾身不自在，趕忙掙開。高清瀟不以為意，指著身旁兩名官員說：“這位是城司魚大人，這位是城督辛大人。”兩人一齊向薛慕雲施禮，薛慕雲顧不上寒暄，擺擺手說：“明枝帶著拂雪從叛軍營裏跑出來，一路上都昏迷不醒，拂雪也哭幹了喉嚨，你先看看他們。”
高清瀟聽了，滿腹疑惑，但又不好當眾問，隻得帶他們來到城督府，找間靜室安頓下。遣散眾人之後，高清瀟才說：“明枝不是熙家的臥底嗎？上次你中了睡草之毒就是她的嫌疑最大，這次涼穹一戰，本來有望一舉剿滅熙光影的叛軍，又是她從中作亂才讓叛軍逃走。現在她突然帶著小王子從叛軍營裏逃出，怕是有什麽陰謀！”
薛慕雲聽了，皺起眉頭想了想說：“那些先不管了，你看看她現在怎樣了？”
高清瀟診視片刻，又拿出幾枚銀針刺在她額頭、心口等幾處穴位上撚了一會，回過身來說：“她中了□□，已經快不行了。”
“什麽？！”薛慕雲吃了一驚，看看昏迷的明枝，又看看高清瀟：“□□不是……應該緩慢發作的嗎？怎麽會快不行了？”
高清瀟說：“這種毒初中時要立刻下相應的解藥，毒性會被壓製住，以後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服一次解藥，可以保證人沒事。但是她服了毒以後沒服解藥，又一直顛簸奔走，毒性已經蔓延全身，無法施救了。我用針刺激她的穴位，一會她會醒過來，看看她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吧。”
薛慕雲呆了一呆又忙問：“那拂雪呢？”
高清瀟道：“小王子沒事，隻是受了驚嚇，我去煮點安神的藥來給他喂下，過兩天就好了。”
薛慕雲微微放下心來，點點頭，目送高清瀟出去，轉過頭來又看明枝。她臉色發黑，一臉憔悴，以往明豔動人的樣子全都不見了。她的存在曾經讓薛慕雲很難受，但是現在她要死了，薛慕雲卻也高興不起來。看看還沒長大的拂雪，想起她宮裏的瞎眼老母……他隻覺得心裏充滿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這時明枝低咳了兩聲，慢慢睜開眼睛，當她看到薛慕雲的時候，灰暗的眼睛裏忽然迸出亮光，整個人也有了生氣：“王後！”
薛慕雲上前些，低歎一聲：“我在這。”
明枝一把抓住薛慕雲的手，使勁攥著：“王後……我、我對不起你……”
薛慕雲輕輕搖頭：“別說這些了。”
明枝閉了閉眼，像是拚命攢些力氣，又說：“他們……想給孩子下……下毒……□□被我、被我吃了……孩子他……他……”
薛慕雲安慰她說：“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拂雪。”
明枝一陣猛咳，唇邊溢出黑紫色的血，她顧不上擦，含糊的說：“孩子不是……王的……”話沒說完，又一陣猛咳，仿佛要喘不上氣了。
薛慕雲頭上轟的一響，失聲道：“你說拂雪不是風的骨肉？”
明枝已經說不出話，隻是點頭，又滿眼哀求的望著薛慕雲。
薛慕雲隻覺得腦中一片混亂，對著明枝哀苦的樣子竟脫口而出：“你別怕，我不告訴別人！”
明枝眼中蓄了淚水，又是慚愧，又是感激。薛慕雲歎了口氣，像是去了一樁心事，又隱隱覺得有些遺憾，原先對著明枝時總是有幾分別扭，現在卻隻有憐憫了。
明枝奄奄一息，本已瞑目待死，突然又想起什麽，瞪大了眼睛，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雙手**似的亂抓。薛慕雲吃了一驚，忙問她：“你還有事要交代？”又大聲向外麵說：“高先生，你快過來！”話音沒落，隻見明枝的身軀顫抖不止，嘴張了又張，終於還是沒說出來，無力的跌回床上，氣絕身亡。
高清瀟聞言趕忙進來，齊禹勤也隨後衝過來：“薛大哥你沒事吧？”
薛慕雲指著明枝說：“她還有話沒說完，你快看看。”
高清瀟搭手一試，搖頭說：“已經死了。”
薛慕雲一僵，慢慢放開手，沉默片刻說：“先把她裝殮了，以後再送回涼穹安葬吧。”
高清瀟說：“不行，她是中毒而死，不出一天屍體就會腐爛，必須要焚化。”
薛慕雲又看了那屍體一眼，實在是猙獰可怖，隻好點頭說：“好吧，就照你說的做，隻是，她母親見不到她最後一麵了。”又問：“拂雪怎樣了？”
高清瀟說：“已經喂過藥睡下了。”
薛慕雲有些疲憊的說：“城司和城督歇息了嗎？我想找他們問問現在的戰事如何了。”
高清瀟說：“還沒有，兩位大人在外麵等候傳訊，不過我有些話要先跟王後說。”
薛慕雲心中一動：“是跟風有關的事？”
高清瀟點點頭：“不錯。”接著把薛慕雲中毒以後，風千動怎麽用齊禹勤引他現身，又如何定下暗度陳倉之計偷偷來到鹿遠附近，直說到他們開各自行事為止。
薛慕雲聽的滿心感慨，又十分愧疚：“讓你們因我受累，真是對不住了。風這麽做也不應該，等我見了他一定要他給你們賠罪。”
齊禹勤第一次知道風千動原來並不是真要殺他，隻是為了讓高清瀟就範而已，心裏覺得有些異樣。想起那天在法場上高清瀟一路狂奔而至，又為了他答應到潛入鹿遠冒險，更覺得奇怪：高清瀟跟他不過是一麵之緣，為什麽要這麽熱衷來幫他？
高清瀟麵對他充滿疑問的目光微微一笑，並沒多說，而是向薛慕雲說：“王後先不必自責，小臣也是那次山洪爆發時從鹿遠逃出，可惜沒遇到小齊和王後，就先來了雲垂。聽兩位大人說，叛軍已經連敗兩仗，而陛下就在百裏之外的地方駐軍……”
薛慕雲驀地大叫一聲，又驚又喜：“他就在這附近？！”
作者有話要說：TO：幽
謝謝支持~嗯，小風和小薛這兩隻是我最喜歡的啦，嘻嘻^^
TO：水晶砂
過節休息的還好嘛~
正文已經進入尾聲了，謝謝親們的一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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