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專輯的宣傳終於開始了。公司沒虧待他們,matthew
也將功贖罪地來幫忙,宣傳上下足了功夫,主打mv跟一個鍾理自己都瘋狂追看的推理懸疑劇單元做了tie-up,唱片發行之前電視上就已經常常聽得到。
宣傳演出也排得異常密集,眾人大喊吃不消,鍾理卻是太期待這樣的忙碌了,這樣就不用再被杜悠予整得神經崩潰。
唱片發行首日就上了銷量排行榜第二位,眾人歡欣鼓舞之後,後麵幾天排名不但沒降,反而把原先的no。1頂了下來。
然而大概是期待得太久太辛苦了,喜悅感都變得不真實,也被漫長的時間和辛勞給磨得模糊。大家在慶功宴上累得橫七豎八,頭一次意識到原來連慶祝也仍然是在工作。
一時根本沒有什麽「要變成大明星」了的興奮感,隻有排得滿滿的行程表才是最真實的。
機器一樣不停地演出,鍾理累得快要死過去,走路腳底都虛浮。
經紀人說「熬過這段時間就好」。鍾理聽話地拚命喝藥茶緩解自己使用過度的嗓子,卻連一點輕鬆的預感也沒有。
真正進到這個圈子裏,走得離杜悠予比以前要近了,他反而能確切看清楚杜悠予的位置到底離他們有多遠。
實在是太遙遠,他都累成這樣了,還隻是剛起步。是要多久才可能追得上呢?
這天是安排去參加在外市舉辦的音樂節,鍾理那段日子連續充當live機器,實在累得夠嗆,鬧鍾響的時候,看時間覺得還太早了點,就迷糊地安慰自己,再躺十分鍾也是可以的。
困倦地想著再眯一下,眯一下就好。
結果這一眯就完全昏睡過去。
睜眼再次看到鍾麵指針位置,鍾理一下子就驚得從床上蹦起來,臉都顧不得洗,隨便套上衣服就背上吉他往樓下衝。
接他們的車子老早就已經上了路。
老伍他們以為他搭了經紀人、化妝師他們的車,對方當然想的也是同樣的事,完全沒人發現他們的主唱還被遠遠丟在後麵。
鍾理已經無力了,隻有去車站和攔出租車跑長途兩條路可以走,還不知道幾點能到得了。
沒了主唱的樂團還怎麽表演,一想到老伍逢高必破的音他就腿軟。
「……」這種時候看到杜悠予的車,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他們發現你不在車上,我就知道你是睡過了頭。」杜悠予開著車門,微笑道:「上來吧,我今天剛好有時間。」
鍾理強烈抗拒,「不用,你回去吧。我叫輛出租車。」
「會來不及的。」
「還不是一樣,難道你的車會飛?」
杜悠予依舊好脾氣:「我能走特別通道,他們能嗎?」
這確實不是鬧別扭的時候,鍾理硬著頭皮上了車,硬邦邦甩了個客套,「麻煩你。」
路上倒也相安無事,杜悠予偶爾說說話,鍾理鐵了心不搭理,全然無視,隻當杜悠予在自言自語。
以兩人的關係,他就是該這樣假裝杜悠予不存在才是對的。
中途歇下來買快餐填肚子,鍾理把錢從窗口遞出去,說:「來兩份可樂漢堡。」
杜悠予就微笑了,「謝謝。」
鍾理一時滿臉通紅,立刻說:「謝什麽,又不是買給你的!」
杜悠予「哦」了一聲,說「不好意思」,看他惡狠狠把從窗口接進來的兩個漢堡都各咬了一大口,倒也沒生氣。
鍾理啃了兩口,自顧自嚼了老半天,終究還是沒忍住,推了一份過去,悶聲說:「喂,我吃不完的,要不要?」
杜悠予接過來,笑道:「謝謝。」
兩人把車子停在路邊解決這簡單的一餐。鍾理埋頭悶悶地吃喝。他討厭杜悠予裝出來的這種太過逼真的溫柔和包容,更討厭這人玩弄了他一次居然還想來第二次。
最厭惡的是竟然還會覺得動心的自己。
吃完了抹幹淨嘴巴,抬眼就看見杜悠予微笑地看著他。這氣氛讓鍾理有點不自在了,「喂,開車吧。」
「時間還很多,可以歇一下。」
杜悠予望著他:「我們好久都沒這麽在一起說過話了。」
「說、說什麽啊!」
杜悠予側過身,兩人靠得近了些,即使是溫和的表情也讓鍾理覺得有壓迫感。
「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鍾理惱得臉都紫了:「靠!你沒醒啊?說什麽夢話!少自戀了!」
「不然伯母早該知道你已經和『那個男人』分手了,」杜悠予盯住他,「你這麽孝順,能讓她開心的話,為什麽不說呢?」
「她打了電話給我,問我你現在怎麽樣。她還不知道我們的事。」
「你是因為仍然喜歡著我吧。其實你也覺得我們還沒有完全結束,不是嗎?」
鍾理漲紅了臉怒罵:「放屁!」
「我是真喜歡你了。」
「你他媽還有完沒完了?」
「你如果真的有那麽討厭我,早就把這個東西要回去了吧。」
「靠!快還我!」鍾理被說得燒紅了眼,撲過去就要搶杜悠予從衣領裏掏出來的小玉佛,卻被順勢抓住,一把重重壓在椅背上。
無論是近到無法回避的注視,還是緊貼著的身體壓迫,都讓鍾理覺得呼吸困難:「你xx的想幹什麽?」
杜悠予還真的低聲回答了:「我想親你。」
「靠!我告訴你,你別犯賤啊!別因為matthew跟我走得近,就又覺得我是塊肥肉了!」
「和matthew一點都沒有關係。」
「滾開滾開,」鍾理掙紮著要踹開他,「我xx的不坐你的車了!這破演出我不去了!」
眼看杜悠予真的打算吻他,鍾理躲得差點把自己脖子都給扭斷了,「你他媽的是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聽不懂我就再說一遍,我xx的就是給車撞死也好過讓你碰!」
杜悠予猛地就用力堵住他的嘴唇。
鍾理一瞬間隻覺得窒息了,嘴唇一貼合,腦子裏就像有東西炸裂開。舌尖相碰觸的感覺讓他觸了電一樣,以遠大於平日的力氣狠狠一腳就蹬開杜悠予,推開車門逃出去。
鍾理一時暈了頭,慌不擇路,衝出去兩步他才突然想到,自己是在公路上。
意識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迎麵而來,他隻來得及本能地避了一下。
急促的刹車聲響過之後,很快就是加大油門飆車逃跑的聲音。
鍾理摔在路邊不能動,倒過來的視野裏杜悠予是以橫的姿態朝他跑過來,他覺得還挺滑稽的。
杜悠予的臉色慘白,嘴唇微張地僵著,鍾理覺得他看起來好像沒了呼吸。
那麽幾秒鍾停滯住的安靜裏鍾理還發著暈,但摔得腦子蒙掉的感覺也慢慢緩了過去,總算能開口,「咳……」
他的反應神經實在太好,在那瞬間閃開,隻是被帶了一下飛跌出來。
杜悠予總算也能動了,仍然蒼白著臉,喘不過氣來的樣子,手伸過來摸他,手指在他臉上放了半天,還是冰涼的。
鍾理覺得比起他,這男人反而更像是差點成為輪下亡魂的那一個,「咳,你、你還好吧?」
「我沒事,我沒被撞到,」鍾理曲起一邊膝蓋撐起身來,隻是擦破了皮,除了痛之外沒大礙,「嘶……真的。」
杜悠予終於喘出一口氣,虛脫了一般。鍾理看他跪在地上調整呼吸,胸口起伏,臉上是真的出了一層的汗,喘了許久才抬起頭。
「我以後再也不會纏著你。」
「隻是你別再這樣嚇我。」
這回杜悠予倒真是說話算話,他不再成天在鍾理眼前出沒,也不見了那種胸有成竹的獵捕姿態。
鍾理覺得這樣的日子好多了,他不用再惱羞成怒地對杜悠予發起各種無用攻擊,也不用再被種種小手段挑逗得夜不能寐。
他要專心地勤懇積累力量,然後在將來不知何時的某一天能讓杜悠予亂了手腳,反過來把杜悠予吃得死死的。
鍾理在為他那堪比愚公移山的夢想奮鬥,累得要死要活,站著都能睡著。偏偏還就有人會不看時間不看場合地,拿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來騷擾他。
這人當然就是有點短路君。
鍾理半夜才上的床,才剛睡迷糊就給matthew一個電話吵醒,快暴走的時候聽見那邊如喪考妣的聲音,「鍾理你快過來,到我家來。」
「我有危險……」
鍾理隻好帶上根還算順手的棍子往matthew那裏去。大半夜的,他都想不出那窩在有安全係統的室內的家夥,怎麽會比在路上獨行的他更危險了?
進屋就看matthew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穿得很多。
「喂,到底什麽事?」
matthew哭喪著臉,「nicolas那個王八蛋……」
「昨天他來找我說他演唱會預算的事……」
「我當然不能批準他們那個數額啊,本來這種就是基本賠錢的,他還獅子大開口,你也知道我剛接手沒多久,不是特別懂,我當然不敢……」
「然後呢?」說話沒個重點。
「然後他就……」
matthew越發哭喪,「他就差點把我那個了……」
鍾理嚇了一跳:「不是吧!有沒有弄錯,他居然打算侵犯你?難道他不該是有求於你的嗎?」
matthew聲音低了:「那個,他好像是打算色誘我……」
「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麽搞的,就變成……」
「那你昨天就該說了吧,這種事情!」
matthew小小聲:「可昨天感覺也不算壞……」
鍾理咳了兩聲:「那你今晚叫我來是要我做什麽?」
「他今天說要過來跟我繼續談。我怕我趕不走他,又要吃虧。」
「別開門不就好了?」
「他叫門鄰居都會聽見啊。」
「……但我覺得你對他其實也不是特別抗拒啊。」
「可他完全不是我的型啊!」
鍾理無可奈何的:「好吧。」
實在太累了,他就倒在matthew床上睡,用得著他的時候再叫醒他就好。
果然nicolas大搖大擺登堂入室的時候,發現他在床上,就愣了。matthew奮力把他搖醒,不過還沒等他清醒,仍然迷迷糊糊的,就看見nicolas「哼」一聲而後耀武揚威地離開了。
matthew大為欣喜,誇獎他說:「你果然是有氣勢,一句話也不用說,就把他給嚇走了!」
鍾理有點無奈於他的十三點,困倦得要死,「我要睡了。沒死人千萬別叫我。」
這一夜是過得風平浪靜,結果很快公司裏就莫名有了鍾理的桃色傳聞,說他屢屢在matthew家過夜,靠向高層出賣色相博取上位機會。還越傳越烈,越講越真。
這消息的來源實在太明顯了,鍾理都懶得去找nicolas的茬了。
他也不太在意,一男一女同宿的話的確還怕人亂編,兩個男人共處一室,動不動就往那方麵去扯的人才是沒事找事。
按習慣買了兩份午飯,哪知道matthew今天終於被謠言說得不敢來找他吃飯了。鍾理隻好暗罵了一聲,自己坐著吃雙份。
聽見這個聲音,鍾理背上就刷地麻了。
這反應讓鍾理尷尬不已,隻能想,也許是太久沒聽到的緣故。
那次撞車以後,杜悠予就信守承諾,真的沒再找過他,免得把他惹急。鍾理沒想到杜悠予會被嚇成那樣,是他從來也沒見過的失態,說著「不會再纏著你」的時候那麽認真。
他對杜悠予的失態和認真,都是一點抵抗力也沒有,每逢想起來,心裏就亂糟糟的。
杜悠予朝他臉上看了一看,就微笑道:「你現在一天有睡滿三個小時嗎?」
鍾理突然有點不敢和他對視,也忘了該用粗暴的口氣了,「嗯,我在車上會抓緊時間睡……
「你行程表上很多安排都是可以刪掉的,不必參加也沒關係。」
「那都是工作機會。」
「你真的沒必要這麽拚命的。你是急著想證明什麽嗎?」
杜悠予看了他了一會兒,又看看桌上的飯盒:「你果然跟matthew是在一起了?」
鍾理愣了一愣,突然有些惱怒。他以前還覺得杜悠予如果變傻變得好對付,他會很高興才是,結果現在杜悠予真的智力下降了,他卻是想把盒飯扣在這男人臉上。
「你也知道了啊。」
杜悠予看著他,「我以為你除了我以外,並不願意接受男人。」
能打擊到他,鍾理還是覺得高興了,於是說:「你也有弄錯的時候。」
杜悠予也笑一笑:「是啊。但是你喜歡matthew什麽呢?他根本不是你的類型。」
鍾理一時有點謅不出來了,喜歡那家夥哪裏?短路?嫵媚?愛憎不分明?
杜悠予瞧著他,鍾理覺得又是連心底的哪怕一點小皺褶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什麽也瞞不過那雙眼睛。
「你根本不喜歡他吧。」
鍾理沒有編謊言的才能,幹脆照著謠言的劇本,「嗯,是不喜歡,但matthew能幫我實現我的理想。」
杜悠予愕然了一下才說:「鍾理!」
「我吃完了,走了,再見。」
走了兩步卻被杜悠予拉住,鍾理連那手心的溫度也覺得討厭,這人連體溫都是會騙人的,沒事搞得這麽滾燙是要幹麽?
「你的理想是什麽?」
杜悠予問得很認真,鍾理也實話實說:「我要變得比你更強大。」
杜悠予愣了一愣,倒是笑了:「你啊……」
鍾理被笑得惱羞成怒了:「幹麽,你覺得我是在做白日夢嗎?」靠,哪還用問啊,本來就是。
杜悠予突然用力要把他扯過去,像是打算抱他。
鍾理忙一把將自己的胳膊拽回來,氣急地紅了臉,「幹麽啊你?隻要我還沒死,說不定哪天就能壓得倒你。等我們的位置換過來,就輪到我玩你了,你別得意。」
「放不放手啊你,我還得幹活呢!」
杜悠予望了他一會兒,笑著低聲說:「也許這個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