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吳有才夫婦怎麽也沒有想到吳氏與黃九兩人打官司會牽扯到自己頭上來,畢竟已經理直氣壯占了自己長兄留給吳氏遺產這麽多年,哪裏曉得一直膽小見識短的吳氏還有狀告他們,想要拿走遺產的一天。

可吳有才當年能這般昧著良心貪下屬於吳氏的遺產,還將吳氏半賣給黃家,自然不是那膽小如鼠之輩。上公堂之時依然理直氣壯,甚至當場就痛罵吳氏。道:“我把你當做閨女在養,如同親生父母,如今你竟然敢狀告我,這是大不孝,被打死都是活該!”

吳氏雖然生性軟弱,可這些年遭受了那麽多的罪,加上現在看到了希望,之前又得張生教導,與之前隻會哭泣大為不同。吳氏抽泣著,並未與吳有才爭辯,而是對著莊重道:“大人,民女確實在叔叔家中養了幾年,原本是該孝敬,可民女實在不想寒了親生父母的心,所以才希望能能討回我爹娘留給我的遺物。若是連爹娘留下之物都保不住,這才是大不孝,可偏我叔父不肯交出,民女這才鬥膽狀告。”

吳有才狠狠瞪了吳氏一眼,這才轉向莊重道:“稟告大人,她胡說八道!草民這侄女行為不端惹了麻煩,現在沒錢了所以才會攀咬到草民身上,否則為何當初不告現在才告?”

這時候,作為狀師的張生站出來了。將之前莊重教予他的那一套更完美的未吳氏做了辯護,張生並未讓莊重失望,不僅細細研讀的法律法規,還在這段時間將當年證據都查找出來。可以證明吳氏的父母確實是在分家之後,自力更生闖出一份家業。按照律法,吳氏是當之無愧的繼承人。

即便要留有一半歸吳家,卻也是應歸還給吳氏家族,而不是吳有才一人。

張生是個靈活的,他知道若吳氏真把所有遺產都搶回來,就算成了吳氏名聲也會受損,況且也是不容易。畢竟宗族的力量在那,一個外嫁女就等於是別人家的,族裏必是不會答應這麽大一筆遺產落入他家。即便合符法律,宗族也會出麵阻攔。在大佑,宗族力量有時候甚至會高於律法。比如有的宗族裏規定,若女子失德,會被沉塘。這樣就是殺人,按照律法是要受到懲罰的,可若是宗族決定卻不會有人因此遭罪。除非那女子是被人陷害,並非真的失德,那才有可能會有人因此承擔責任。

因此張生讓吳氏要放棄一部分利益,吳氏自然沒有不同意的。本就不指望能拿回來,如何又會舍不得放棄。而這時候吳有才之前行徑也幫助了張生和吳氏,吳有才乃貪婪之輩,自然不會讓利給族人。所以一家做大卻不管宗族,宗族之人早就對他不滿。隻不過吳有才是吳氏父親最親的的親屬,所以也隻能望而生歎,沒法分一杯羹,甚至還要仰仗吳有才過活。畢竟吳有才因為這筆遺產成了吳氏家族裏最有權勢的人,自然在族中地位也就不同。

現在宗族之人有機會占掉這部分遺產,誰又不眼紅。加上對吳有才一直不滿,而律法上吳有才也是個沒理的,自然願意站在吳氏一邊,紛紛為其作證。

吳有才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樣的律法,可證據確鑿加上莊重並不吃他賄賂,再是不願也隻能認下。

“啟稟大人,拿走我兄長留下之物,草民認了。可憑什麽將草民這些年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也給要拱手他人!?草民不服。”

莊重挑眉,“那些並非你之物,所以後來生意不過是你代管,就相當於總管掌櫃。你見過哪個總管掌櫃可以將主子的利潤分了去的?你管了多少年,吳氏和吳氏族人給你相應工錢便是。”

證據確鑿又有宗族以及縣令的支持,吳氏的官司毫無懸念的打贏了。不僅有了錢還黃九重回自由身,還成了莊重普法的案例之一,將法律普及當地百姓也是一縣之長的職責。

張生和吳氏正式成婚那日,還將莊重請去,因為兩人都無父母,便是請莊重坐在高堂之上,意為再生父母。莊重拒絕了,雖是一份榮耀,可實在別扭,況且這本就是他的職責,不需要這般答謝。大佑推崇孝道,將他視為父母般重要,這個禮太大了。況且莊重也不想讓張生以為自個這個案子站在他這邊,就以為自個把他視為自己人,以後可以胡作非為,總是要有些距離才好。

張生是個聰明的,又經曆過這些事比之前更加成熟,也知道莊重顧慮,並未堅持,卻是與吳氏恭恭敬敬的對著莊重鞠了一躬。

參加完張生的婚禮,莊重不知為何突然想要見到封煥,第二日一大早就騎馬去尋封煥。

封煥聽到莊重來了,連忙趕去相應,而對方身影逐漸在視野裏變大,封煥原本飛奔的速度卻變得緩慢起來。

封煥雙手抱胸,冷哼道:“還知道過來呢。”

莊重看到封煥別扭的模樣不由笑了起來,這段時日兩人都忙,因此已經許久不曾見麵,而他更是除了剛開始過來溜達,後來都不曾來過。

“我給你送遲到了生日禮物來了。”莊重翻身下馬,動作十分帥氣流暢,讓封煥頗為失望。連向前扶一把的機會都沒有,真是太糟心了。

“哼,算你還有些良心。”封煥一臉淡漠道,可動作卻十分神速,直接將莊重手裏的袋子奪過來,生怕別人搶走一般。可打開一看,不由無語了,半響才開口,“這是你送我的禮物?”

“對啊,這可是我一手打造的。我想著你平日好東西收得多了,我這點家當必是買不到你稀罕之物。便是想著意義為重,心意為先,怎麽樣?喜歡嗎?”莊重十分得意道,覺得自個這個禮物簡直不能更棒,十分具有創意。

封煥嘴角抽抽,“送我木節當砧板?”

封煥方才心中萬般期待的打開禮物,原本以為隻要是莊重送的東西,他都會樂的沒邊。結果發現自己真是太天真了!不論誰看到口袋裏的禮物竟然隻是個碗口大、約莫一個手指厚的木節,還沒什麽裝飾,莊重大約隻是砍下來稍稍打磨一番不那麽刺手,就當做禮物送給他,這未免也太敷衍了!

莊重一副你這就不懂的模樣,指著木節紋路,“這是年輪你知道的吧,你數一數有多少圈。”

封煥頓時明白了什麽,卻也按照莊重說的去做,果然有二十圈。

莊重得意道:“現在明白是何意了吧?這棵樹和你一個年紀,多麽有紀念意義啊。以後我每一年都送你一個和你年紀一樣的木節,怎麽樣,我這禮物有新意有誠意吧?簡直獨一無二,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到這麽個點子的。”

這下以後的生日禮物都解決了,莊重簡直覺得自己太機智了!

封煥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最終翹起大拇指,“你贏了。”

封煥自然是不會滿足如此具有新意卻又十分敷衍的禮物,晚上好一通折騰才摟著莊重入睡,雖未做到最後,可親密程度遠勝於從前。

莊重一大早就離去,封煥雖是不舍卻也並未阻攔。

莊重回到衙門開始翻閱當地刑事案件的卷宗,梅縣監獄裏竟是人滿為患,看著桌子上一大摞的卷宗,莊重就忍不住來氣。梅縣人口不多,竟是這麽多犯罪的人,這也未免太凶殘了些,這得多亂的地方才會有這麽高的犯案率。要麽就是從前官員不作為,要麽就是粗暴執法,皆為當地官員瀆職的結果。

莊重壓住心中的火,開始按照從前習慣翻閱就要行刑之人的案宗,果然發現了疑點頗多的一個案子。

獄中有一名女子名貞娘,她被判與他人通奸,謀殺親夫吳寶生,於秋季問斬。可吳寶生的屍首之前一直都沒有找到,問貞娘卻也答不出來,隻道是丟在野外給野狗吃了。直到過了兩年,才在林中尋到一具骸骨,被定為就是那吳寶生的屍體,這個案子才算結了。

仔細看案卷,莊重發現貞娘起初並未認罪,而是‘奸夫’被拷打而死、貞娘父親在獄中突發惡疾不治而亡,其母落井自殺之後,又扛不住嚴刑拷打才按下的認罪手印。而所謂的‘奸夫’其實為貞娘的弟弟周繼祖,是貞娘父母因無子,在族中認領的一個孤兒,以便以後繼承香火。

事情始末卷宗記載得十分簡單,貞娘嫁給吳寶生之後,一日對吳寶生道:聽聞家中父親患病,不知現在如何,想要回家探望。而吳寶生卻道自己去瞧瞧丈人,若是無礙便是罷了,若是不妥貞娘再回去瞧。貞娘是個賢淑的,出嫁的女兒盡少回家這是規矩,又想女婿回去探望更有臉麵,便是同意了。

可不曾想吳寶生一去不複返,貞娘見吳寶生三日未歸便是命人去打聽是不是家父病重,所以吳寶生給耽擱了。哪曉得家中傳來消息,根本就沒有見到吳寶生,而過來道這消息的人正是被認作奸夫的周繼祖。

吳父四處尋找不見吳寶生的蹤影,又見貞娘與周繼祖明明沒有血緣關係,卻關係異常親密,還看到周繼祖衣袖上竟是有血跡,前後聯想頓時怒極將貞娘和周繼祖告上公堂,控訴二人通奸殺死自己的兒子。

而當時審案之人正是何縣尉,審案手段簡單粗暴,直接將周家人全都關了起來,然後對周繼祖嚴刑逼供。不曾想周繼祖沒熬得過酷刑,直接被活活打死。而周父本就體虛,加上急火攻心,又在汙濁的獄中,沒熬住也死了。周母在外頭狀告無門,最終也熬不住跳井自殺死了。

現在周家唯剩下貞娘一人,等待行刑那一刻。

讓莊重覺得這案子有蹊蹺正是因為那具骸骨,之所以判定這骸骨為吳寶生的屍首隻因為身上有一枚吳寶生生前玉佩,至於如何死的,什麽時候死的,從骸骨哪個特征斷定為吳寶生的屍體卻沒有任何記載,屍檢十分草率。

莊重命人喚來張生,他為本地人,看他是否了解這一家人、這個案子的情況。

而張生並未令莊重失望,這個案子因為在當時十分轟動,張生也甚為關注,所以前因後果十分了解。

張生道:“周家和吳家都是殷實人家,周家因為這個案子就要絕後,如今周家族人正為誰繼承周家財產鬧得不可開交。現在據說已經定下了嗣子,隻等貞娘行刑之後就繼承周家全部的產業。而這吳寶生小生也是認識的,說起來還是小生同窗。這人不學無術,平日最喜玩樂,還喜歡去那些不正經的地方。吳家人為了讓他收心,才給他娶的這麽一房妻子。

小生雖然未曾見過貞娘,卻也曾聽過貞娘名聲,說其長得如花似玉,且溫柔嫻淑蕙質蘭心,讓浪子吳寶生都收了心。不少人還十分羨慕這吳寶生,這麽個浪蕩子也能娶個這麽好的妻子,實在是不公。可未曾想沒多久,吳寶生竟然就被貞娘殺了,一時之間讓無數人唏噓不已,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歎息。”

莊重當即決定去探監,可還沒出衙門,何縣尉就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orz,終於更了,我自掛東南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