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拐子和接頭人全都捉拿歸案,可後續之事卻令人失望。原來城外的接頭人也不過也隻是中間人,有一夥人專門收集各地的孩童,而且更喜富貴人家的孩子,若能證實來路能賣到更好價錢,至於被帶到哪去他們也不知曉。府尹得知此事,立刻派人捉拿,可拿接頭人早就得了風聲,根本沒有再出現。
中間人說那些人都喜好蒙麵,所以也道不出是何長相,隻說身材魁梧,聲若洪鍾。這樣的人多了去,價值不大。如此一來從此被拐走的孩童皆不知去向,原本聽到拐子被尋到,丟失過孩子的父母心中剛升起希望又被現實無情的打擊。
莊重得知這個消息,像是被潑了冷水一般。聽這描述,那群人隻怕是有目的有組織的作案,源頭沒有打掉,肯定還會再有為了利益冒險行不軌之事的人。而且從前那些孩童再也找不回來,這樣的結局實在難以讓人高興起來。
索性這次捕獲的拐子沒有一個好下場,主使者竟是被淩遲處死,雖然這樣的酷刑不符合一個現代人的三觀,可莊重心裏默默的點了個讚。他以前有個哥們就是打拐支隊的,比普通人更加了解這些人的可惡,和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有多痛苦傷心。這些家庭都因此破碎,陷入灰暗境地,引發了總總問題。有些父母甚至因為自責而做出過激行為,那哥們每個月都會抽個時間宣泄自己身上的負能量。莊重聽得多,也更加憤恨,覺得那些刑罰對於拐子來說還是太輕了!
有的竟是累罰,莊重不止一次都陰狠的覺得,這種人活著就是浪費糧食汙染環境。所以雖然不讚成這樣的酷刑,可也不得不說很解恨,也就未曾想過上書諫言反駁。有人如此能相處這樣的奇葩刑罰,大約也是恨到極致,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
在大佑按律例拐賣之罪其實並沒有這麽嚴苛,可這次官家卻不知為何下了狠心,竟是下令淩遲處死,以儆效尤。有人揣摩,估摸是二皇子與這些孩童差不多年紀,感同身受所以才會下次苛令。朝中雖也有質疑聲,卻也不痛不癢。這些拐子竟是以拐賣富貴人家子弟為目標,朝中大臣們誰家中沒個小的,那源頭還未尋到,以後怕還會卷土再來,總有人為了高額利益冒險,誰不害怕自己的兒孫被這些人拐走?這般恐嚇也能震一震為了些銀錢而泯滅良心之人。
莊重因為這個案子與盧家關係又更近了一步,尤其是盧小寶最是喜歡粘著莊重,對莊重的電筒那叫個眼饞。不過雖是喜歡,盧小寶卻不會像一些熊孩子一樣就一定要據為己有,隻是時不時令莊重拿出來給他玩一玩罷了。莊重最喜歡這種懂事的孩子,因電筒材質在這世太過異端,便是拿了放大鏡給盧小寶玩耍。
盧小寶一拿到放大鏡就愛不釋手,能一個下午都蹲在樹底下看螞蟻。
“若是子安在這裏就好了。”盧小寶雖是興奮,卻有些遺憾道。
莊重笑道:“你若想他就去找他玩,坐上馬車也不過兩刻鍾的時間就到了。”
盧小寶的亮閃閃的眼眸子頓時暗了下來,想起那日所見所聞心中甚是氣憤,“我之前去過了,可他們家裏太沒規矩了,連個婆子都能對著主人唧唧歪歪。好歹也是五品官員之家,家中竟是由一個小妾主持!都說我們武將家裏沒規矩,可也沒有這般行事的。玉子安是個嫡子,地位卻是連個庶女都不如,還得看下人的臉色,真是氣煞我也。”
盧小寶說著說著從地上蹦了起來,憤怒的踹了身邊一棵碗口大的樹,那棵樹竟然就這麽折了。莊重吞了吞口水,才八歲殺傷力就這麽大,長大了可得多可怕。
府裏的人早就習慣這樣的事,表情淡然的將折斷的樹枝收拾好。連停頓都不帶的,仿若早就料到一般。
“以後打架悠著些,莫要把人打壞了。”
盧小寶點點頭,“別人不惹我我從不與人打架,我爹說了沒事惹事打架那叫莽夫,有理有據出手那叫英雄。可那次我真是差點沒憋住就把那沒規矩的小妾給撕成兩半,什麽東西,不過是個玩物竟然敢與我和我那兄弟這麽說話!”
盧小寶雖年紀不大,可耳濡目染可已經知道這個世界的規矩,對這樣不講綱常的人家十分唾棄鄙夷。在大佑三妻四妾並不算是常態,隻有五品官員及其以上的人家才有資格納妾,其他人唯有四十無子的時候尚可納妾。隻是這裏的納妾是指有名分被法律所承認的,若是那些沒名沒分的賤妾或是圈養的歌姬通房丫頭不算在內。而即便是入了籍的妾地位也很低,被世人瞧不起。好似那尹悅菡,雖為貴妾,還有個為妃的姐姐,卻也不入流。
“這就罷了,那姨娘一聽我是武將之子,竟是命子安不許再和我玩,我若上門,推三阻四的要將我打發走。”盧小寶想起玉子安那沮喪忍辱負重的小臉,心裏就氣得牙癢癢,若不是不想給他添麻煩,他才不管對方是女人,直接一個重錘下去,把那姨娘的臉給砸扁了!
文武不相交,在朝中乃常態。雖由這小妾出麵說這些委實不妥,可這般決定道理上卻也說得通。
莊重眉頭緊皺,“那玉子安的父親是何態度?”
盧小寶撇撇嘴,“子安說他長這麽大見到他父親的麵兩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子安雖未明說,可我瞧得出來他父親對他並不好,否則哪會讓一個姨娘這般欺辱。”
莊重深感這個父親未免太不稱職,甚至是無情。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從前一夫一妻一個孩子有的家庭都能鬧出一堆事來,何況這裏三妻四妾,人際關係複雜也就容易扭曲。可不管如何,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這般冷漠,莊重怎麽也對這個素未蒙麵的鴻臚寺少卿升不起一點好感。
“你已經識字,雖不能一塊玩倒也可以互通書信。他在家中難過,我們也不好為難,可朋友還是要交的。你若怕將軍府名帖不好使,就以我的名義,冠上大理寺名頭。”
盧小寶眼睛一亮,開心的抱住莊重,這麽個小不點竟是能將莊重抱起來,莊重不知道該什麽表情才好。
“小寶你可真是……”
“表哥你最好了。”盧小寶將莊重放下來,嘿嘿傻笑,“我撞過去你會摔倒,所以高興的把你舉起來了。”
“下次莫要這樣,讓我的臉往哪擱啊。”莊重摸了摸盧小寶的腦袋,“不過這隻是權宜之計,若有機會還是正大光明的好。”
盧小寶猛的點頭,“嗯,這般偷情模樣確實不是正道。”
莊重噎了噎,“誰教你這個詞的。”
盧小寶吐了吐舌頭,“我一個周小虎說的,李宏的姐姐和一個書生暗中來往書信,都是這個李宏給他們打掩護呢。周小虎說這樣就是偷情,李宏聽這話還跟他打起來了。”
莊重失笑,隨即正色道:“這個詞可不能亂用,若傳了出去會毀了李宏姐姐的名節。”
盧小寶乖巧的應下,“嗯,我下次不說了。”
莊重叮囑道:“李宏姐姐和那書生私下傳遞書信的事也莫要再與他人說,傳了出去總歸不好。”
盧小寶撓了撓頭,“周小虎也說這樣做不好,可李宏說他姐姐說了,才子佳人都是這般的。”
莊重眉頭皺起,大佑雖不似清朝是封建,卻也極為注重名節,這般做法戲曲裏推崇歌頌,實際為世間不容。
“若兩情相悅為何那書生不提親?”莊重說完才覺不妥,他跟個小屁孩說這些幹嘛。
“李宏姐姐說那書生自覺未考取功名若此時提親不能讓她風光嫁入,待到金榜題名時才是好時機。”
話說得漂亮,莊重卻覺得這書生不靠譜,若是一輩子考不上豈不是一輩子不娶?這世間金榜題名的能有幾個,若有真才實學還罷了,若沒有隻怕……
可這種事他這種沾不上邊的外人如何能插手,若好意提醒隻怕還會弄巧成拙。便隻告訴盧小寶,這般暗通溝渠之事並非正道,還是要正大光明才名正言順。
未曾想這邊剛說起男女暗中來往之事,莊重第二日翻卷宗的時候就發現了一樁相關的案子。案子是官大威辦的,亦如他之前展現出來的作風,簡單粗暴。雖看似合乎情理,認真一看疑點卻是不少。而暗中的殺人犯過五日就要行刑,令莊重深覺時間緊迫。
卷宗中描述殺人犯許生之前與死者趙淑儀暗通溝渠,一晚偷情時發生爭執,因醉酒行事魯莽竟是將趙淑儀捂死。後倉皇而逃,還將趙淑儀屋子裏的首飾銀錢全都偷走。
令莊重疑惑的是那些首飾並不知去向,卷宗裏說許生已經賣掉,可如何賣賣給誰皆一無所知。而且也未有任何證據能表明許生殺了趙淑儀,隻因為這大半年他幾乎夜夜爬上趙淑儀閨閣裏與之偷情,所以認定殺死趙淑儀的就是這許生。
許生起初並不承認說自己當晚喝醉了酒,醒來時已經過了三更,覺得太晚就沒有赴約,與他一同喝酒的友人吳德勝也證明確實如此。可後來被嚴刑拷打之後,才承認雖已夜深,依然去尋了趙淑儀,並將他殺死。
兩人若有衝突激情殺人也不是沒有可能,況且這許生當時喝醉了酒,有些爭執發酒瘋誤殺也非不可能之事,這也是這個案件複審通過的原因。可莊重依然覺得仍有疑點,尤其對首飾去向十分在意。
趙淑儀父母第二天一大早見她一直未下樓,趙母就上去喚她,才發現自個的女兒已經慘死。趙父趙母連忙到衙門報案,官大威雖辦案糊塗可確實動作很快,不似有些官員做事慢吞吞的。當時就立刻出發到趙家,還喚來鄰居一一審問。
鄰居便將趙淑儀與許生偷情之事一一道來,原來兩人偷情之事街坊鄰居早已清清楚楚,隻有趙淑儀的父母被蒙在鼓裏。官大威得知立刻提審許生,許生前一晚喝得太多,進去的時候他還昏睡著,身上都是酒味。官大威帶回審問沒多久許生就認了罪,這個案子也是之前他一日破案的功績之一。
捉捕許生隻剛過午時,問其首飾在哪,許生隻說是隨便見個人就給賣了,可賣得的銀兩又不知在何處隻說是弄丟了。
莊重又看了幾遍,覺得這個案件仍有疑點。不管是首飾的去處還是許生的殺人動機都經不起考驗。時間緊迫,整理思緒完畢便起身去刑部大牢。
牢頭剛開始還有所刁難,死牢重地非一般人等不能入內。莊重將封煥給他的玉牌拿了出來,牢頭立馬開了門。莊重暗爽感由升,可又忍不住自我唾棄,權力易至*啊。
死牢比之前關押老劉頭的地方條件更加惡劣,陰測測的透著一股死氣。
牢頭彎著腰態度恭敬無比,“公子您往這邊請,這個就是您要尋的許生。”
死牢裏十分邋遢,許生被關了好幾個月,蓬頭垢麵完全與卷宗裏寫的相貌堂堂有一絲符合。
“許生!快過來,這位小公子有話問你。”牢頭大吼道。
許生打了個寒磣,不敢耽擱從角落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表情麻木的望著莊重。
“你就是許生?”
許生隻點了點頭,並未言語,整個人木愣愣的。
“是不是你在四月初八時殺死了趙淑儀?”莊重冷冷道。
許生眼裏閃過一絲痛苦,閉上眼點了點頭。
“你當時還偷走了趙淑儀的首飾,那些首飾現在在哪裏?”
“賣了。”許生的聲音低啞,仿若許久未喝水而發出的。
莊重將一個又一個問題密集砸了出去,“賣給誰了?”
“不認識,路過的人。”
“賣了多少銀子?”
“五兩哦不,十兩銀子。”
莊重嗬道:“到底是幾兩?!”
許生哆嗦,連忙道:“五兩,是五兩。”
“那些首飾都有些什麽?”
許生一臉迷茫,莊重緊接著又道:“給我一一道來,不許漏掉錯掉一個!”
許生頓時慌亂,嘴巴一張一合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牢頭見他半響不出聲,怕惹莊重不高興,急了起來,大聲嗬斥,“公子問你話,快點說!”
許生噗通癱軟在地,連連磕頭求饒,“人是我殺的,人是我殺的,我認罪,我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