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晚上這尿也就多了。咦,怎麽連忘性也大了嘛?怎麽連燈都亮著?”
靳赫岩這幾天一直睡得不好,他歎了口氣,睜開眼,就看到了三個包裹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見容貌的人。
“嗬嗬,靳先生,我們冒昧來訪,打擾了……”
這個人的聲音很奇怪,有點沙啞,聽上去就好想一隻鴨子在說話一樣。
靳赫岩驚得一下就跳了起來,環顧四周,就看見了旁邊牆上掛的一幅熟悉的山水圖,第二根柱子旁高大的博古架——自己竟不在自己的睡房裏,反而到了書房!
“你們是……你們是……”
現在還是二月天,身上隻穿了睡覺的夾衫,這一刻,靳赫岩突然就覺得:“這天,可真冷啊……”
“嗬嗬,靳先生若是覺得冷,穿一二件衣服也是無妨,嗯,你好像有個女兒,是傑羅姆的夫人吧?”
他的聲音雖怪,語氣倒還和緩,靳赫岩雖然依然害怕,一顆心卻已稍稍放下,連忙回道:“是,大人,不過我那女兒,是被傑羅姆搶去的,不是……”
那人擺擺手道:“這就行了,你女兒不在家?”
“不……不在了,黃蜂寨被滅後,她倒是回家住了幾天,但不到一個月,就走了……”
“喔?走了,是誰帶走的……”這人的語氣明顯有些驚奇。
“不知道,她上山當了壓寨夫人之後,對我這個爹雖然還尊敬,我卻不敢管她了。她說要走,我就給了她十來個金幣,送了她出門……”
那鬥篷人點了點頭,過了半晌才道:“她可有說去了哪裏?”
“說過……嗯……好像說了一句去鳳翔水口郡找地方落腳,不想見什麽熟人了。但到底在什麽地方,還要到了那裏再找,具體在不在,我就不知道了……”
等那三個人走了好久,靳赫岩才覺身上涼颼颼的,出了一身透汗。誰知道,等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來,竟然神清氣爽,連晚上夜尿的毛病也好了。
按下這邊不表,卻說那六師兄等三人,彳彳亍亍到了水口郡,已是十天之後。他們久居宗門之內,殺戮的經驗或許極豐富,但世俗的手段卻是一絲也無,又查訪了六七天,才得知有個新建的荊蘭館。不過那六師兄以為靳曉竹既然出門隱居,定然會掩藏身份,不會這麽光明正大地居住下來,反而又在別的渠道找了幾天,最後才抱著萬一之想,往荊蘭館而來。
水口郡至荊蘭館有七十裏,法師自有他們的手段,因此反而是喜歡夜間趕路的居多。這三個人連夜從水口郡出發,走到天明,就隱隱看到了荊蘭館偌大的一片圍牆。六師兄忽然停步,凝神聽了一會道:“這兒想不到還藏龍臥虎,山上那練武的人,武功怕是不低。”
此時九師兄也感到了林中的元氣波動,輕笑道:“運氣不錯啊,能在這兒出沒的人,想必就是荊蘭館的人了,我們上去一問就知。”
靳曉竹吃了好幾天的山神血肉,元氣充沛。到荊蘭館後,練武又極為刻苦,去年十月份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五級巔峰,過了這麽段日子,已經穩穩跨入了六級。兩路武當劍法,更是舞得翩若驚龍,矯若飛虹,才剛剛收下劍勢,就聽得旁邊有人叫道:“好劍法,且與我來過幾招!”
隨即一個黑影一閃,躍入場中,“嗚”的一聲,兩道銀光相互一剪,直向靳曉竹左右擊來。
靳曉竹武功雖然到了六級,卻沒有什麽江湖行走的經驗,等人家到了身邊方才知曉,駭的幾乎跳了起來。所幸她天天都要把兩路劍法練個七八遍,已經漸漸成了習慣。因此見兩道銀光剪來,立時斜走一步,本能地出劍反削,奪的一響,將這一招避了開去。
抬頭看時,卻發現來的竟然有三人,皆是長衣鬥篷,麵容模糊。和她交手的一人,手中兵器極為怪異,乃是兩根烏黑的短棒,那兩道銀光,卻是棒端鑲嵌的一對利刃。
“你們是什麽人?”
這三人卻不回答,那手持短棒的人卻嘿嘿一笑,托地跳起,一棒兜頭旋舞,一棒“嗡”地走了個弧形,疾向靳曉竹肩頭刺到。
這出手的人,正是瀾雪宗三人中的十三師弟,他這一招用的乃是瀾雪宗的護身棒法,左棒前刺,似虛還實,無論對手是防還是避,都免不了右棒旋舞之後,接下來的一記劈點。
靳曉竹的劍本已收在肘後,此時見對方來勢飄忽,立時將右步一撤,身形後坐,長劍卻突地跳到了前麵,左掌覆在右手上麵,收於胸腹之間,劍尖平平指出,隱隱瞄準了那長袍人左手手腕。
那十三師弟見一棒弧形刺出,自己手腕上便先要著上一劍,頓時“咦”了一聲,左棒一撤,右棒就要當空劈點而下。哪知靳曉竹這一劍平指,劍招本身算定的對方必然就會撤劍換式。頓時身形前移,左手捏個劍指虛虛後滑,右手一劍,先刺向了十三師弟的右腰。使的正是武當對劍中的一招‘二仙指路’。
十三師弟右棒想要劈點,右腰就先要向前扭出,被靳曉竹突刺一劍,頓時又把這一招攔腰打斷。驚得大喝一聲,全身魔勁鼓湧,上身倒翻而出,“嘭”地將右足踢將上來,想要連消帶打,避過這一招。
他見了美人,想要賣弄功夫,想不到竟然一招之間,就在招式上落入下風,把一身魔勁都用了出來。這一片被靳曉竹平時練功走的光溜溜的地麵,“啪”的一響,被這鬥篷人的魔勁一震,激起了一陣淡淡的灰塵。
他這一腳反踢,足尖上勾,踢的也是靳曉竹的手腕。靳曉竹在強盜窩裏當了多年的壓寨夫人,雖然沒殺過什麽人,但為人處事也變得極為果決。見狀不退反進,右足跟上,刺出的右手反而卻收到了肩外。十三師弟一腳踢空,突覺腳心一痛,腳底上一股大力傳來,本來倒翻六尺的身形,頓時飛出了一丈開外,立地後右腳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複踉蹌出三四步方止。
卻是靳曉竹長劍收回後,劍尖一轉,在對方腳底上刺了一劍。若不是十三師弟多少也是八級戰士的水準,腳上穿的又是魔獸皮做的好貨,隻怕這一劍之下,這隻腳就要被刺個對穿。
靳曉竹一劍刺中,借力返身就跑——她這幾年在強盜窩裏不要臉的事也看得多了,深知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的道理,邊跑心中還想著:“姑奶奶操你家十八代祖宗,你們三個人,現在讓你們一步,等到了我們荊蘭館的高手堆裏,我看你們還怎麽狂!”至於她這個姑奶奶和人家祖宗相互操上一回,到底是誰吃虧些,倒是沒有想過。
但她剛才一劍刺出,遇上了對方魔勁抵禦,又想著借力跑路,本能地將自己的真力也用到了劍上。十三師弟頓時覺出對方的內力性質和宗門同屬一路,立地後放聲大叫道:“六師哥、九師哥,這人就是靳曉竹!快抓住她!”
六師兄和九師兄本來就有些厭煩老十三為人太過輕浮,見他在一個漂亮姑娘麵前吃了小虧,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站在一旁暗笑。但靳曉竹身為六級戰士,走的又是和蘇明海一樣輕捷的路子,老實說敏捷和這幾個專精於精神和魔勁的八級人物沒什麽區別。等他淩空翻了個筋鬥,再把這一句話說完,怎麽也要化個七八秒時間。靳曉竹在林中左一拐、右一繞,早跑出了五六十丈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