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見

年關的腳步越來越近,與此同時,兩軍對峙的平靜局麵也是逐漸出現**。戍邊日久,沒有哪個人是不想回家和妻兒老小團聚的,這種時候,穩定軍心就顯得格外重要。

宇文邕最近回帳的時間已是越來越少,不消細說,清顏也能夠知道他在忙什麽。既然人心不穩,那速戰速決自是上上之策。更何況周軍進犯原本就需借助黃河結冰的優勢,再拖下去,必然隻能無功而返。這麽看來,自己也是時候離開了。

再度瞄了眼暗中理好的簡易包袱,清顏揚聲衝帳外喊道:“來人!”

“姑娘,可是有什麽吩咐嗎?”一道身影貼近帳簾,正是這段時間以來和清顏熟稔起來的兵士。

“給我備馬,我去附近轉轉,這帳裏太悶了。”狀似很不經意地開口,清顏的語調淡淡的,好像是在極度無聊之下才有了這麽個想法。

“呃,可是……”果不其然,帳外的人開始遲疑,這個決定對他而言,並不是那麽好下。

“嗯?”清顏的尾音微微上揚:“不可以麽?那就算了。”仍是那般淡淡的語氣,可字裏行間的失望卻是不容忽視。

“姑娘……”因著這明顯的情緒波動,帳外之人也開始動搖。這軍營裏,誰人不知素來清冷的四殿下對這個女子有求必應,前段時間更是不管不顧地帶了她出去賞雪。想必將來的地位肯定不一般。眼下雖然戰事吃緊,但讓她出去逛一下應該也出不了什麽問題吧?大不了自己跟著就是了。

想到這,他的膽子也是大了些,直接開口應道:“屬下這就去安排,隻是還望姑娘允許屬下跟隨,畢竟這裏距齊國軍營不遠,萬一出事就不好了。”

意料之中啊。悠悠地歎了口氣,清顏的聲音卻是略帶不滿:“好吧,那就有勞了。”

看著眼前拉著自己馬韁、在距營地不遠處兜著圈子的兵士,清顏忍不住撫額歎息。這家夥,也未免太謹慎了點!繞了幾圈,壓根就沒離開過營地哨兵的視線嘛。看來還是得用點特殊手段啊。

想著,她輕笑著開口喚住那個看起來憨憨的漢子:“你可知道四殿下什麽時候回來?”

“這個嘛,屬下也不是很清楚。”捎了捎頭,那漢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轉身看她:“屬下隻知道這幾日兩位殿下都在塚宰大人那裏商議大事,大概會到很晚吧。”

“這樣啊。”了然地點點頭,清顏的身子似是微微地顫了顫。

“姑娘可是冷了?要不咱們回營吧?”第一時間注意到這點,漢子頗有些關切地問。清顏若是著涼生病了,他恐怕擔不起四殿下的怒火,況且,對眼下這種活計,他也的確是有點不耐煩了。

“冷是有點兒。”清顏縮了縮身子,卻是歉意地笑了笑:“要不煩你去讓日常服侍我的給我拿件外袍出來,順便也可以讓她替了你,我就在這兒等著?”

“這個……”略微躊躇了一下,這次漢子倒是答應地爽快:“好吧,屬下這就去,姑娘且等會兒。”說著,他將馬韁遞給清顏,自己一路小跑就向軍營去了。

“真是為難他陪我這麽久了。”看著那個壯實的身影跑進營地,清顏倒是不禁低笑出聲。趁著哨兵被他吸引的瞬間,她緩緩策馬,輕喝道:“駕!”身下的這匹白馬是她特意向宇文邕討來的名駒,再加上她的同色鬥篷,在這茫茫的雪地之中想看清都難。等人來了,她估計都在十裏開外了。不過宇文邕怕是怎麽也想不到,她此刻前往的方向並不是齊國大營,而是多日前他們三人去過的那處溫泉。

雖然繞了個圈子,但對清顏來說,這無疑是目前最安全的路線。首先,那裏距兩國營地都足夠遠,想要悄無聲息地進入另一方明顯是最便利不過。其次,麵對這樣迂回的方式,除了宇文邕和宇文憲以外,應該沒人能弄清她的真正目的,這在一定程度上給雙方都減去了不少麻煩,她自是樂得如此。

至於那個近來和自己可以說是朝夕相處的男子,清顏卻是再沒有了其他的想法。對他,她持有的感情可能更偏向於朋友般的憐惜,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她願意、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幫他驅逐黑暗,帶來溫暖。可是如果超出了這個額度,她也隻能掉頭就走了。畢竟,她曾為特工,很清楚地知曉人的情感在許多時候會成為一種羈絆,而現在的她,經不起這種負累。

時光在埋頭趕路中飛逝。不知道過了多久,清顏才看見那嶙峋的巨石再度出現在視野之中,而此時,她的半個身子已是凍得快麻木了。

“籲——”一把勒住馬韁,清顏縱身躍下,稍稍觀察了下四周就朝溫泉走去。趕了這麽久的路她實在是冷到不行,就著這溫泉休息會兒也好,反正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什麽意外。

但似乎總是事與願違。不過剛往前邁了兩步,清顏就警覺到情況有異,巨石之後有人!

第一時間收住腳步,秉承著先下手為強的原則,她直接從靴子裏摸出一把短匕,半矮了身形就朝那處潛去。能避開她剛才看似粗略實則不漏分毫的查探,這人應該不會太好對付。

猶如一隻靈巧的白狐,清顏快速而悄無聲息地接近了那塊離溫泉最遠的巨石。雖然寒風肆虐,但常年在生死邊緣打滾培養而出的敏銳感官已經足夠讓她捕捉到附近的一點細微動靜,那不是別的,正是一個人淺淺的呼吸聲。絕不會錯,那人就藏在這裏。

沒有絲毫遲疑,清顏一轉手,短匕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直刺向巨石之後她所感應到的某個位置。這一擊,並不致命,而更多地充滿了試探的味道。畢竟,現在處境未明,敵我不分,她可不想濫殺無辜。

切金斷玉的匕首閃著寒芒,攜裹著陰冷的殺氣直逼麵門而來,縱是巨石之後的人再淡定,此刻也不得不仰身向後躲開這毫不留情的一記狠手。然而還不等他緩過神來,那方才險險避過的利刃卻是詭異地一個翻轉,再度直刺而下,大有不見血不回收的架勢。見此,那張始終淡然的年輕麵龐才終是忍不住揚起了一絲苦笑,隨即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迅捷無比地探出,猛地夾住了那來勢洶洶的匕首。

原本一擊落空,清顏已很是意外,現在居然連武器都被人製住,這怎能不令她戒心大起。踏前一步,她持短匕的右手頓時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竟是要生生掙脫禁錮,直擊要害。

不想她這邊剛有動作,那廂穩如泰山的鉗製竟是忽然撤了開去,一個清冽而語帶調侃的男聲亦是隨之響起:“一個女兒家出手這麽狠厲怕是不大好吧?”

乍聞此聲的清顏霎時愣住,持匕的手也是僵在了那裏,再無動靜,素來沉著的一雙琥珀色眸子在此刻波瀾四起,顯示出主人並不平靜的內心:“你……你是……長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