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片死寂當中,李素急忙跑了過來。饒是他,看見楊海若的這一身甲胄,也不禁掉了下巴。緊緊包住全身的鱗甲將楊海若所有的曲線全部凸顯出來,就算李素在遠山將軍府做了多年,也從未發現這位小姐腰身纖細得驚人,更未發現其胸臀圓潤幾近噴張。長期的訓練並沒有讓楊海若的雙腿變粗,反而纖長有理,配以那雙長至膝頭的鐵靴,連李素都看傻了!

當初連她光著身子我都看過,當時怎麽沒發現她這麽有魅力!

楊海若並不在意他人的眼神。可是眼前的李素,原本白皙的臉卻變得暗黃無比,滿臉的胡茬顯盡了憔悴。那雙不知為何充滿血絲的眼睛,在黑眼圈的襯托下,顯得愈發嚇人。楊海若點了點頭,道:“情況詳細匯報,今天你好好休息一下。”

楊海若這一開口,才把李素的思緒拉了回來。他不可思議地道:“你怎麽穿成這樣!快回去!”

“匯報戰況!”楊海若不動,一聲厲喝!與此同時,一股驚人的氣勢從她身上爆發出來!在場都是從屍山血海從摸爬滾打出來的老兵,怎能不知道這迸發的氣勢所代表的意義!

李素麵色掙紮,終是不去爭執,俯首道:“北夷十萬大軍攜軍械強攻沔陽關,不顧其餘三關將士襲擾。敵我交戰十餘個時辰,我軍損失三千七百餘人,敵軍損失七千六百餘人,北夷方才撤軍,原因不明。現我軍將士抓緊輪休,五日之內全靠我們自己。兩萬援軍會在十日之內分批抵達。”

楊海若聽完眉頭緊皺。她隻知道戰況緊急,但不知道緊急到這種程度!援軍不足,而且戰損比並不高。這沔陽關的城防也隻能起到一兩日的防備隻用,過了這一兩天,城牆失效,便完全是平原白刃戰。

隻是夷人上來便以命換命?

留意到李素的話語,楊海若問道:“之前的戰鬥他們沒有用到軍械和修行者?”

看到這,圍觀的所有將士全都傻了!這女人是誰!她竟然對鎮關將軍用這樣的口吻說話!而鎮關將軍竟然還持下屬禮!怎麽可能!

李素道:“未見修行者參戰,至於軍械,隻在戰鬥初期攻擊一輪,而後未見動用。”

“敵軍何時進行下一輪攻擊?”

“探子來報,北夷部隊陣型不穩,似有些問題。幾個時辰之內不會有大規模進攻。”

有問必答,畢恭畢敬。那個人是鎮關將軍啊!現在帝國權勢最高的六名將軍之一,他怎麽可能對一個女人這樣!就算他怕老婆,可是也不能對老婆通報軍情啊!怎麽回事!本來就殺到腦子麻木的帝國士兵們更加轉不過彎,全部愣在原地。

“著我軍令,迅速開飯,飯後全員集合!”

“可是,你……”李素為難地看著楊海若的甲胄,根本不知道說什麽,“他們才……”

“你想違抗軍令?”

“屬下不敢!”

李素下意識的回答更讓人心驚!屬下?

扔下沔陽關中所有將士呆若木雞,楊海若回到將軍府,端起大盆,幾口將那盆肉粥倒進嘴裏。而後正襟危坐,問向王三:“這幾日軍情你怎麽看?”

王三的眼睛都快瞪了出來。

“你怎麽也像外麵那些將士一樣看著我?答話!”

“不是……”王三咽了下口水,“那麽大一盆粥,你是怎麽倒進去的?太爺們了吧!”

楊海若猛拍桌子,怒道:“大軍壓境你少給我打岔!說!有沒有發現北夷修行者的動作!”

王三嚇得一激靈,連連擺手:“沒啊!沒啊!關裏那兩百號修行者雖然沒參戰,但老老實實盯著呢,有問題他們肯定就上了!我早就安排好了,沒問題!”

“沒問題……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楊海若凝眉苦思,卻想不出所以然。

王三道:“我也這麽覺得。我教給關裏修行者一套新的禁法陣,對術法元氣波動很敏感,如果對方修行者動手,馬上可以察覺到。按理說,他們的部隊那麽拚命,應該是為了迅速破關無所不用其極,可是竟然隻派常規部隊上來,總讓人感覺他們不是攻關,而是在送死。”

“有戰例,地仙門利用屍體屍氣一類進行二次攻擊殺傷,有沒有這個可能?”

王三仔細想了一下:“製造屍爆的事之前虎牙關我遇見過,可這次不是啊!他們沒有任何控製之類的東西,除了附近血腥氣陰屍之氣越來越重,沒有任何變化。這根本不是有後手的表現。”

“是不是你看錯了?”

“那你去問看得準的人。”

王三不顧雲多多一旁不斷拉他的衣襟,直接給了楊海若一個白眼。楊海若剛要發作,李素便跑了進來:“小姐,將士集合完畢。”

楊海若咬著牙,顫抖地指著王三,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猛地“哼”了一身,便要出門。哪知李素卻堵在門口,無奈道:“小姐,你到底想幹什麽?”

“打仗!”

“可你這身……”

“女人怎麽了?女人就見不得人?讓開!”

大步流星而出,李素卻一把抓住王三的衣領:“都是你的餿主意?”

“是不是餿主意,你一會就見到了。去開會!走!”

王三一閃身從李素手裏逃脫,拉著雲多多去追楊海若。李素本就憔悴的麵容顯得愈發無力,卻什麽都改變不了,跟了出去。

除了千餘人輪防,整個沔陽關的一萬五千餘人全都集中在關中的演武場,緊密站好。方方正正的黑壓壓一片,每個人的盔甲之上都沾染這血跡,甚至一些可以行走的傷號也列隊其中,盡顯前晚戰鬥的慘烈。一萬多人,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針落可聞。

楊海若飛身跳上演武場一端的高台,便聽得下方一片口水之聲。

負手,跨立,雖是身材小巧,雖是曲線玲瓏,但楊海若的身軀卻仿佛標槍一般,筆直矗立世間,鋒芒似可刺穿天穹。

“雖說戰況緊急,但我覺得,我們最好重新認識一下。”

楊海若的聲音頓了一下,環視眾人。淩厲的目光幾乎化成實質,讓所有下方將士都感到莫名的壓力。

一旁,看著楊海若的身影,王三嘖嘖道:“有點楊將軍的意思啊!”

李素一言不發,卻好似有些悲傷。

“我是鎮軍將,楊海若。”

若不是這支邊軍紀律嚴明,早就大亂!鎮軍大將軍?那是男的啊!雖然沒見過臉,可是聲音體型必然是粗壯的大漢沒跑,怎麽可能是女人?還是這麽標致的女人?一雙雙不解的眼睛盯著楊海若,明顯不相信。

“家父楊遠山。”

整個演武場完全炸了鍋!

楊遠山是誰!帝國七星將是誰!他們作為基層的將士,他們最直接地體會到七星將的文才武略。尤其是他們中的許多人就在虎王將軍手下做過事,對虎王將軍的治軍嚴謹,平易近人,戰略眼光毒辣有切身體會。鎮軍鎮關兩位將軍被調至虎口四關之後,雖說才能優秀,將防線經營得有聲有色,可是離當年虎王將軍在時還是差了一大截。私底下,他們也抱怨過,可是那樣的七位將軍百年難遇。如今,這個人說她是遠山大將軍的女兒?

楊海若沒有阻止他們的震驚討論,平靜立在高台之上,冷眼相看。

被楊海若的目光所懾,聲音很快平息。楊海若這才道:“我想說的是,無論朝堂之上如何鬥爭,無論權力的平衡如何艱難,無論我楊家出現何等變故,隻要帝國有危難,”說到這,楊海若的聲調突然變高,“無論是被貶的家父,或是自裁的先兄,還是身為女兒身的我,我們楊家,必將衝上前線,為帝國,為百姓,流盡我楊家的最後一滴血!”

很多人都知道,楊遠山的離職和楊家二位公子的離世,無比無奈。可今天,看到了楊海若一身鎧甲站在大軍之前,他們忽然明白了一個詞。

滿門忠烈。

老將軍軟禁,少將軍早殞,楊家竟然還有女將軍!

“我說的不是空話。雖然你們不知道我的身份,但共事兩年,你們應該能看到,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排兵布防衝擊敵陣,雖然沒有諸位叔父做得好,但我在盡力。所以,我也希望!我的兵,能夠盡力為帝國而戰!”

“為帝國而戰!”

“為帝國而戰!”

每名士兵的臉上突然酡紅,滿眼殺氣,高舉手中的兵刃狂吼!

他們怎麽能不知道!鎮軍將軍勇武無比,每每衝在衝鋒的最前線,越是難啃的關頭越能看見這名大將的身影。兩年多來,他們已經習慣,有困難,必然有鎮軍將軍出麵衝殺。可是誰又能想到,鎮軍將軍是女人!他們這些刀口舔血的漢子,竟然習慣在困難時刻,讓一名女人帶頭出麵!

楊海若虛按,讓整個演武場重新平靜。可是這次的平靜中,卻夾雜著無數粗重的喘息之聲。

“我知道,你們都是鐵血戰士,是帝國精英,是沙場上磨練出來的硬漢!所以,北夷人想把我們關在城防當中磨死,我們能讓他們得逞嗎!”

萬人齊吼:“不能!”

楊海若將寬刀“破軍”拔了出來,衝天一震:“不能讓夷人踏上我帝國國土!我們殺出去!”

槍劍如林,衝天而起!

“殺出去!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