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也不再嬉笑,拿出自己的器具,皺著眉頭算了一路。可是算了有上百卦,全部顯示出現問題的方向在南方,在南蠻的境內,北麵反而沒有什麽問題。為什麽?
帝國從東麵的秣陵關,到北方原來的虎口四關,走官道要一月有餘。然而在快馬加鞭之下,拉車的馬匹不知累死了多少,十幾天,便到了目的地!
虎口四關,驍吳關,沔陽關,釉關,虎爪關,此四關在虎牙關一線被戰略放棄之後,變成了對抗北夷的最前線。而據說每次必然衝在最前線的楊海若,便身在這最前線的關口。
整個帝國北方一線,還是那樣的荒涼與肅殺。幾年過去,隨著虎牙關被放棄,虎口四關後方的建設變得更加完善,無論是驛路官道還是周邊的設施,和幾年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馬車行駛在這片田地間,王三不禁生出許多感慨。
車行至沔陽關。
剛一停下,拉開車簾,一名身著黑甲頭頂黑盔臉上帶著一張黑麵具的人便跳了進來,拉著王三便往外走:“快!來不及了!”
這就是歡迎儀式?一頭霧水的同時,王三忽然覺得,這聲音好像有些耳熟。
“李大哥?”
李素沒有否認,隻是焦急地道:“別說廢話!救人要緊!”
拉起王三,李素全力飛奔,幾個躍步出去,二人仿佛飛在空中,直至沔陽關的將軍府中。
這沔陽關和當初的虎牙關一樣,深入草原深處,卻是從帝國中部專門運送石頭過來堆砌城牆與建築。來不及感慨,被李素拉著進入將軍府後院,眼前的景象讓王三大腦一片空白!
二十餘張大床,上麵躺著二十幾人,每個人的臉色都泛藍,明顯是中了什麽厲害的毒藥!
而這些人,正是他的童年夥伴,那些被改造的蠻者!
“小先生,他們快要堅持不住了,快點救人啊!”
王三直撲上去,逐個為他們檢查身體。
所有人全部中毒。和幾年前的狀況完全不一樣,當時中毒的隻有一個人,而且屬於中了咒。可是現在,他們中的遠遠不是一個“咒”字就能解釋得清的。各種複雜的毒素,還有術法痕跡,和咒又相似,饒是王三也覺得毫無頭緒。
“到底是怎麽回事!”
房間之內沒有其他人,除了這些蠻者和王三李素,便不見任何閑雜人等。包括進入這座將軍府以後,其中也沒有見過多少衛兵侍者。但是這些蠻者身染重病,明顯要人照顧的啊!
李素詳細地解釋:“他們身染這種怪病已經快兩個月了。最開始隻是身體變得有些虛弱,和普通人身上的風寒類似。這種病症雖然會傳染,但是不會對人產生影響,大家也都沒有在意。可就是這半個多月,他們身上的病症急劇惡化,連膚色都變了。我們找了無數的郎中和修行者,但根本找不出原因,甚至一些修行者也被這種怪病感染。我們是逼不得已才把他們隔離。”
王三也沒什麽特別好的辦法,隻能先掏出一些符,將自己這些同伴全部封起來。
若是其他修行者看到他的符,必然被驚掉下巴!這是定身符!隻有源天教總部才能研製派發的定身符!就連地仙門派了多少探子,做了多少研究,也沒有將這定身符的製作方法偷走,他是怎麽做出來的!
把這些蠻者身體內的氣息全部封印住,王三問道:“你們隔離是對的,但為什麽你能在這個房間之內出入?難道你也被傳染了?”
李素此時仍然是全副武裝,頭盔麵具全都沒有摘下,甕聲道:“我沒有被感染。將全身罩住便不會被感染,隻有像你這樣,手臉口鼻處沒有遮擋才容易感染這種怪病。”
若是按王三之前的性子,必然會登時大叫“你是存心害我”之類的話。可是在這種時候,他實在是沒有心思玩笑,而是嚴肅地問道:“他們之前與什麽人接觸?有沒有接觸過什麽比較奇怪或者很陌生的人?或者陌生人給的東西?”
李素想了一下:“他們現在是前線最強的戰力,平日裏對他們的保護極嚴,除了我們幾名將領和一些知根知底的勤務兵,很少有人能夠接觸他們。你查出什麽了嗎?”
王三點頭:“幾年前虎牙關的事情你沒經曆過,這個術法有當時的痕跡,隻是更加複雜。極其複雜。”王三頓了一下,“你們的判斷是對的,這是人工製造的接觸性傳染病。致病原理你不用懂,但是從發動這種病的術法上看,一定是有一個病原體,但這病原體不在他們中間。你記得是誰第一個得病的嗎?”
李素早就習慣了王三嘴裏的莫名其妙的詞語,找重點答道:“第一個得病的就是大狗。”
“大狗?”王三疑惑地重新查了一次大狗的身體。可是他體內的病症和其他人完全一樣,根本找不到任何源頭性質的東西。疑惑地問著李素:“你確定?”
李素很認真地點頭:“肯定。當時大狗得病之後我們還非常驚奇。據趙禦史說,他們之前從來沒有得過病。”
“趙禦史呢?”
“早就病倒了,情況不比他們更好。”
也就是說還有同樣患病的人沒有查?打定主意,王三道:“把所有得了此病的人全部召集在一起,我要逐個檢查!不管病症是大是小,不管發病是早是晚,無一例外,兩柱香之內全部集合在這個將軍府中,有問題嗎?”
“沒問題,我馬上……”說了一半,李素好像想起了什麽,忽然停了下來,極其為難,“好像不行。”
“不行?”自己這些同伴的病症已經不能耽擱!那種帶有自複製性質的陣法正在摧毀他們的身體,若是再拖延幾天,很可能對他們造成永久性的損傷!情急之下,王三也顧不得語氣,質問道:“你是現在軍方六大將之一!是這裏權力最大的!連這點小事都做不來,要你幹什麽用!”
李素明白他的心情。自己的心情和他完全一樣,甚至更急!他沒有說謊,即使現在還有少數原本近衛營的士兵留下,也有一些加入作戰序列的修行者,可是論戰場上的殺傷力和威懾能力,這些蠻者依然是無可替代的力量!
苦笑著,李素答道:“小先生,不是我做不來。這座關中的一把手並不是我,而是小姐。而且,小姐也染上了這種病。此時她正領兵在外作戰,什麽時候回來還不得而知。”
小姐?作戰?而且帶病作戰?
這回輪到王三,伸手一把扳住李素的鎧甲內領,大怒道:“你還是不是男人!我讓她出來做將軍隻是個名號,你怎麽能讓她上戰場!上戰場就算了,你竟然讓她一個人帶兵上戰場!我看她才是男人,你就是個娘們!”
林秋楓的憤怒此時完全轉移到了王三身上。就算他這個發配楊海若至邊關的始作俑者也沒有想到,她楊海若竟然真的單獨上了戰場!若是再聯想林秋楓說的,她每次上戰場必然衝在最前線……
李素苦笑道:“我沒有辦法!本來為了保護她,我便一直不敢放她單獨鎮守一座城關。可是哪知這次她先用軍令把我支開,而後不聲不響地跑了出去!本來想馬上去尋她,哪知你來了,隻能先讓你看看他們的病。”
“她還沒走遠?”
“兩柱香之前帶了一隊重騎兵,還有一隊經過粗淺訓練的步兵出發。”
“還來得及,追!”
連輕騎兵都沒帶多少,李素王三,點二十名強兵,每人輪換三匹快馬,完全不惜馬力地想北夷境內飛奔!
不為助戰,單單為了把楊海若抓回來!
一個女人,一個生了病的女人,竟然敢這樣一個人帶著兵深入敵軍!
過了這麽多年,這個女人的腦子問題更大了!
草原深處。
夏草茂盛,勢比人強。一隊重騎兵,一隊步兵,無論人馬,口中均銜木片一枚,在一人多高的草甸中沉默潛行。
為首的將領裝束嚴整,與李素一樣,全身重愷,頭戴頭盔麵具,將全身遮擋得嚴嚴實實毫無縫隙。然而,不一樣的是,這名將領的身影反而異常魁梧,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虎背熊腰,鐵塔般的漢子。雖然身形高大粗壯,但動作卻顯得異常輕盈,其他士兵小心翼翼尚有腳步聲傳出,但這名將領看似隨意行走,卻是連氣息都難以察覺到!
這名將領走在最前方。身後,無論是下級將領還是普通士兵,看到他的身影,眼中無不充滿敬意。就是這名大將,不僅智謀無雙,戰場上更是身先士卒,越是硬仗,越是衝在最前方。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名將領雖然從來沒有在兵將之前暴露過自己的麵孔,甚至連姓名也沒有公布,卻贏得了所有兵將的一致尊敬。行事如此勇猛磊落的大將,怎麽可能是苟且的小人?甚至有傳言,他就是隱姓埋名的帝國七星將之一!
一名副官潛行到將軍身邊,耳語道:“將軍,還有兩裏。草甸被夷人割過,再過三百米便是曠野。”
鎧甲中,一個厚重的男聲響起:“重騎上馬,步軍分散,等待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