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這個方法可行?”望了一眼前方的高台,我忍不住再次回頭向陸扁舟確認道。雖然我人已經跟著他到了目的地,但心裏還是有些沒底。
陸扁舟一副完全拿我沒有辦法的模樣,擰起眉頭連續說了好幾個“是”,然後問道:“現在可以去了?”
“當然可以!太可以了!”我笑眯眯地點頭,又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衣著後,確定沒有什麽問題,便向擺在高台下的攤子走去。
“請問,廚藝比賽的報名表是在這裏領嗎?”在攤子前站定,我高聲問道。
攤位後,坐著一位留著“八”字胡子的大叔,聽到我的聲音,他將視線從台上移到我身上,等看清我的長相後又立馬轉開了。
“這裏不是玩兒的地方,小姑娘不要瞎湊熱鬧!”大叔像趕蒼蠅似的揮舞著手道。
大叔“以貌取人”的做法並沒有讓我生氣,我知道自己臉嫩,而美食這種東西就跟中醫一樣,年齡便象征著資曆,除了陸扁舟那個不長眼的說我老,一般我說自己會做菜的時候,都會迎來一片質疑聲。
“請給我一張報名表。”保持著良好的教養,我極有禮貌地重複道。
這廚藝比賽,我原本是不想參加的,但是陸扁舟一直在旁慫恿我,尤其在他看到冠軍有一百兩的彩頭後,雙眼直冒光!
他跟我一一分析,說這麽小個地方,竟然能給出一百兩的彩頭,由此可見,這場廚藝比賽的舉辦者大有來頭。說不定是哪位貴人在挑選大廚呢!一旦我得到貴人的賞識,揚名簡直是分分鍾的事兒!
聽到“貴人”這一說,我當下就心動了,瞬間想象出自己打入南越貴族圈,然後名揚天下的場景,當即不再猶豫,點頭應了下來。
想起“名揚天下”,我無視大叔驅趕的態度,堅決地站在攤前,不為所動,大叔見狀也懶得多勸,認輸地扔了一張報名表出來,又指了指筆墨的方向,然後再次轉過身往高台看去。
咦?這位大叔似乎對台上的比賽很是關注啊!
注意到大叔的反應,我很納悶,難不成他也對做美食感興趣?不然他怎麽看得這樣認真?
思及此,我不禁端正態度,嚴肅認真起來。你想啊,一個管理報名的大叔都對美食這樣關注,難不成真的被陸扁舟說中,比賽是由貴人所辦?而且這貴人,說不定就是十多年前做出了天下第一名菜“蘭鍋子”,然後失去蹤跡的神廚郭天!
關於郭天失蹤的原因眾說紛紜,但是我個人認為可信度最高的猜測是,郭天年事已高,不想一手廚藝失傳,所以遊走大江南北,尋找廚藝傳人去了。
哈!如果真是郭天,那我這可就來對了!顯而易見,我就是那萬眾挑一的絕世美食高手啊!
一想到郭天可能在某個地方偷偷關注我,填完報名表後,我整個人便處於興奮到崩潰的邊緣。在旁等待的時間裏,雙腿更是不自覺地抖動,因為我生怕自己情緒太過激動,從而直接“清理”掉其他參賽者。
等了大約一刻鍾,終於輪到我上台了!挽起衣袖,我正想要好好一展廚藝時,卻被桌台上的材料驚呆了。
半棵大白菜,半個西紅柿,除此之外就是油鹽醬醋等調料。
這,這也太簡單了吧?這讓我做什麽啊?
“你們什麽意思?為什麽不把做菜的材料都給我備好?”我怒氣衝衝地對引我上台的壯漢道。
那人回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丟下一句“愛做不做”就走了。
跟我囂張?別以為塊頭大我就打不贏你。
雙手握拳,我恨不得給壯漢一拳,但是眼神一轉,又見站在高台下的陸扁舟一個勁兒衝我擠眉弄眼,似是暗示我不要衝動,千萬別搞砸了這好不容易遇上的機會。
我咬牙,想了一會兒郭天的傳說,終於把那湧上心口的氣憋了回去,將所有怨氣化作動力,拿起廚具開始“表演”。
哼!你們就橫吧!到時候可別對著我的菜流口水!
拿出百分之百的專注精神,我手起刀落,將白菜和西紅柿分成了大小不均等的兩份,手法行雲流水,引得台下觀眾驚呼陣陣。後又趁著放油下鍋的空當瞟了一眼其他選手……嘖嘖,不是我驕傲,他們那水平,真是糟糕到慘不忍睹!
左邊那位大嬸鍋都沒顛,隨意翻炒兩下就完事了。右邊那個婆婆更誇張,切菜的手都不怎麽利索。真不知道她這麽大把年紀不在家裏享清福,出來湊什麽熱鬧。郭天再愛才,也不會找個年紀比自己大的來當徒弟啊!萬一徒弟走在了自己前麵,他不還得再找一個繼承衣缽?那多折騰!
對手們拙劣的廚藝讓我對於勝出一事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不過想著要在郭天麵前將自己的實力好好展現出來,我還是耐著性子烹飪,力求在保證白菜、西紅柿原本味道的基礎上,做出一個“鮮”字!
我這次準備做的菜是雞湯白菜,雖然這裏沒有雞,不過也沒關係,雞湯的味道隻要有適當的調料配比,一樣可以模仿出來。我敢保證,古往今來隻有我柳梢青敢這樣做。就衝這份膽識,郭天也該欣賞我了吧!
當鍋裏的水開始“咕嚕咕嚕”地沸騰起來的時候,陸扁舟在台下深吸一口氣叫道:“好香!好鮮!”
我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道:“現在知道你之前錯得有多離譜了吧!那次根本不是我菜的問題,是你的味覺出現了問題!”
聽到我的話,陸扁舟並沒有回答,而是閉上眼,一副完全沉醉在美味中的模樣。見此,我更加開心了。
要知道,之前他把我的蔥絲蛋說得一無是處,我可是一直記在心裏的呢。總想著什麽時候扳回一局,看到他現在的模樣,我瞬間有了主意。如果以後他吃我的菜再敢廢話,我就要把他今天的讚美和表情繪聲繪色描述給他聽,看他到時候還怎麽好意思!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我端起右手邊的白菜就要往鍋裏倒,站在高台邊緣的兩位評審卻快步走過來阻止了我道:“不用再做了,你合格了。”
嗯?就這樣?我勝出啦?
雖然評委的話讓我覺得有些突然,但是看了眼周圍,我又放心了下來。不為其他,實在是其他選手表現得太糟糕!我根本不用做完菜,光憑這鍋幾可亂真的雞湯就足以秒殺他們了!天啊!我實在太棒了!
悄悄自我稱讚了一番,我放下手裏的餐具,驕傲地站到高台中央,等著他們把一百兩彩頭給我。但是就在此時,引我上台的壯漢再次出現。
“跟我走吧。”壯漢依舊是高傲的態度。
“去哪兒?”我問道。
大漢不耐煩地回答:“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嘛!”
哎喲!竟然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如果不是想著在神廚麵前留下好印象,我早就用拳頭教教他什麽叫基本的禮儀了!好吧好吧!大女子能屈能伸,為了神廚,我再忍他一次!
“稍等,我跟我朋友交代一聲。”臨走前,我開口道。
壯漢沒有拒絕我,隻是神情極為不耐。我暗自翻了一個白眼,視線往高台下掃去,想跟陸扁舟說一聲,哪知我來來回回掃了無數遍也沒看見他的身影。
“好了沒有!”壯漢催促道。
“好了,好了!”找不到陸扁舟,我隻好先跟壯漢離開。
真是的,那家夥跑到哪裏去了?等拿到了彩頭,我一個子兒也不分給他!
“我說,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見壯漢帶我走的地方越來越偏僻,我不禁心生警惕。
雖然在初初照麵後,我就判斷出這大漢不是我的對手,但要是再多出幾個他這樣的同夥,我就不確定我能否安全脫身了。
聞言,壯漢沒有理會我,又走了七八分鍾的樣子後,他伸手指向一間青磚瓦房道:“出發之前你暫時住在這裏。沒有允許不許隨意外出。”
出發之前?不準隨意外出?這,這……我總覺得這是要囚禁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給我說清楚!”徹底覺出不對勁兒,我死活不肯再朝前挪一步,非要大漢說個清楚明白不可。
大漢奇怪地看了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這不是你寫的?”
我接過一看,是我上台之前填寫的報名表。不過我當時光顧著早點兒寫完早點兒上台,壓根兒沒細看上麵的字。等到這會兒才仔細看清,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這哪裏是什麽廚藝大賽的報名表,這是一張從軍報名表!我填的這個,是自願應聘去邊關軍隊做飯的廚娘報名表!至於陸扁舟所謂的一百兩彩頭,說的是在軍中有重大表現並且因公殉職後,家裏人最高可得一百兩白銀的撫恤金!陸扁舟那個渾蛋!看都沒看清楚就胡亂慫恿我!這下好了,惹出大麻煩了吧!
“我不知道這是廚娘報名表,我以為是廚藝比賽才填的。”我一麵在心裏怒罵陸扁舟,一麵給壯漢解釋道。
可是那壯漢也不知怎麽回事,任由我解釋了半天,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好不容易等我說累了停下來歇氣,他一把就將我推進了青磚瓦房裏,一點兒反應的時間都不給我!
喂!說好的君子動口不動手呢?
進了屋後,還沒等我張口大罵那壯漢,便看見了院子裏站著的七八個村婦。她們年紀也不小了,目測最年輕的也有三十七八,像我這樣嫩的臉,往這裏麵一擱,簡直像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打眼。
“小姑娘,你是新招到的廚娘?”離我最近的一個青衣婦人,猶疑著開口問道。
“不是!”我趕緊否認,說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你為何……”不止青衣婦人,院子裏的其他幾個婦人也是一臉納悶的表情。
據我觀察,最先問我話的青衣婦人很可能是這群人裏麵的頭頭,所以我瞎掰道:“我是上頭派來教你們做飯的。上頭怕你們廚藝不過關,讓邊關的將士們吃不好!”
“哦!原來是這樣!”院子裏的婦人們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很快就接受了我的說辭。
我不禁有些慶幸,還好我和壯漢爭執的時候大門是關著的。不然一時間我還真的想不出什麽好借口來應對她們。直接說我也是廚娘?哼,我又不傻。我要是直說了我還能逃得了?她們肯定會把我看得死死的!
我們南越關於征兵是有規定的,一旦填寫好了參軍報名表,就不能再反悔。如果有人中途逃離,之前和那人居住在一起的都會受到牽連!小則一頓軍罰,大則丟掉性命。
去軍隊做廚娘雖然要求不像參軍那麽嚴格,但是如果我逃了,她們定然也會吃點兒苦頭。所以要是她們知道我也是廚娘的話,但凡我漏出一丁點兒要離開的念頭,她們都會日夜輪流地盯著我,直到我們到達軍營為止。
真是倒黴!我本以為可以贏得大賽拿到彩頭,好賺取上京都的路費,說不定還會得到廚神青睞,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我甚至都幻想出老爹一邊摸著胡子一邊拍著我的肩膀,滿臉欣慰地感歎“青青啊,你當初選擇做菜是對啊,早些年是爹誤了你!”之類的場景,結果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是這樣!
為了證明我所言非虛,在一眾廚娘的擁簇下,我還特意去廚房裏表演了一番刀工,似模似樣地留下幾句高深的話,讓她們自己揣測,就預備去我的房裏歇著了。
白天睡飽覺,晚上才有精力逃跑不是!
然而,我沒有想到,我們南越的招兵處竟然這麽摳,加上我這屋子裏一共有9個人啊!竟然隻有兩間房!這讓我們怎麽分?如果不是廚房地盤太小委實不好打地鋪,我都想去睡廚房了!
青衣婦人周氏最先看出我臉色不對:“柳姑娘,今晚就先委屈你和我們擠擠了,等明天趙頭來了,我再問問他怎麽安排。”
趙頭,是說的之前帶我來的壯漢嗎?
我眨眨眼,想了一下,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同時在心裏下定決心,不管怎麽樣,我今晚就要從這地方溜出去!要是明天周氏真的去問那什麽趙頭,我的說辭豈不是就穿幫了?引起眾怒事小,引起趙頭對我的注意就麻煩了!他要是把我單獨拎去什麽地方關著,我就是有十八般武藝也使不出來了。
該死的陸扁舟,都怪他,如果不是他眼花沒看清楚,我現在用得著遭這樣的罪嗎?最可惡的是,我都被人帶走這麽久了,他居然還沒有出來找我!難不成他還沒有發現我不見了?
等等!我記得我還在廚藝比試台上的時候,台下就沒有了陸扁舟的身影,莫非……慫恿我報名是他早有預謀的?他其實根本不相信我編造的身份,但是他又怕揭穿了後反而讓我有了更無賴的借口纏著他,所以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等待機會把我甩開?
他故意把軍隊招募廚娘說成是廚藝比賽,為了就是現在這一刻吧!我成功入選,被軍隊的人看住,就沒有辦法再和他一起上路了。之後,他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再也不用擔心會有一個我時刻算計把他騙回門派了!
好深沉的心機!我咬碎一口牙,在心裏恨恨道。
我發誓,隻要我柳梢青今晚能夠順利逃出,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陸扁舟,把他痛扁一頓,然後也幫他填一張軍隊參軍報名表。叫他吃一吃我現在吃到的苦頭!
不對,我現在好像並沒有吃苦,隻是住宿條件稍微差了些。算了,不管了,總之我是一定要讓陸扁舟為他今天作出的愚蠢的決定後悔!
我心裏幽怨,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而且還睡得特別香,連周氏叫我吃飯都沒有聽見。等我揉著眼睛自己醒來時,廚娘們早就吃過了,連碗都刷完了。
周氏比較好心,還給我留了一個饅頭。我感激地接過饅頭大口啃起來,同時在心裏發誓,如果我順利逃走了,日後再有機會遇見她,一定要回贈她十個,哦不,20個大饅頭!
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好像特別困似的。吃完了饅頭,我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整個人都撐不住地朝床鋪倒去,頭一沾上枕頭,立馬又進入了夢鄉之中。
我夢到我13歲的時候,跟著爹爹去草原。爹爹是為了挑選資質良好的流浪兒作為門派新弟子,我呢是為了去見識一下胡地的美食。
草原真是美啊,一望無垠的綠草地,膘肥體壯的馬兒悠閑地在草原上啃食嫩草。我嚷著要騎馬,爹爹就把我抱上了一匹矮胖圓眼睛的小馬身上。我捏著韁繩,學著以前看到過的別人騎馬的樣子,得意地叫著“駕!駕!駕!”
“柳梢青你夠了!你要是再‘駕’下去,我就把你扔出去!”突然一聲大吼雷霆般在耳邊響起,我嚇得一哆嗦,整個人就從馬上摔了下來。
我“啊——”地大叫著,閉上眼,等待摔到地上的疼痛襲來,然而奇怪的是,隻是手臂上傳來劇痛的感覺。
不對啊,我難道不是屁股先著地的嗎?
納悶中,我把眼睛睜開,想要看看怎麽回事,卻看到自己手裏正捏著一大把頭發,而一隻手指白皙細長的手正在用力地掐著我的手臂。
我一吃痛,手上用的力道更大了。那頭發的主人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柳梢青,我要和你拚了!”
好……熟悉的聲音呀!難道被人扯頭發的人是——陸扁舟?
我忙撒開手偏頭仔細看了一下,的確是陸扁舟沒錯。而我現在正被陸扁舟背在背上。
他見我徹底清醒了,沒什麽好氣道:“既然你醒了,快下來自己走。”
有人背還選擇自己走路?我又不傻。我忙用雙手環住陸扁舟的脖子,無視掉他剛剛說的話。
“柳梢青!”陸扁舟好像有些生氣了,叫我名字的時候幾乎是咬著後槽牙的。
“哎!”我脆脆地應了一聲,突然發覺不對勁兒又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你為什麽會背著我?”
陸扁舟不屑地從鼻孔裏發出一聲輕哼道:“你還好意思問?參加個比賽把自己都弄丟了,我也真是佩服你!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恐怕你現在都不知道被賣去哪個地方了。”
“什麽意思?”我越聽越糊塗,明明是陸扁舟他坑了我,為什麽現在卻表現得像是我的錯一樣?
“我……我看錯了還不成嘛!”陸扁舟一咬牙承認道。
“你胡說!”我扯住陸扁舟腦後的頭發狠狠往後一拽道,“明明就是你想甩掉我,故意騙我,把軍隊招募廚娘說成廚藝比賽,哄我去報名,然後害我被人帶去青磚瓦房裏關了起來!”
“如果我要甩掉你,那我現在為什麽還要來救你!”陸扁舟有些氣急敗壞地道。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你突然良心發現了,又或者你想到了其他甩開我的方法。我告訴你,就算你把我救出來了,我也不會感激你的!因為就算沒有你,我自己也能逃出來!”說完,我捶了捶陸扁舟的肩膀。
哼!就算是看錯了,但是中途離開是怎麽回事?如果他不走的話,我也不會逃不掉!難道有什麽事比我的安危還重要嗎?不對不對!為什麽我會認為自己在他心目中很重要啊!
“你確定?”聽到我的話,陸扁舟似乎也有些惱怒,揚起尾音問我。
我被他這怪怪的音調搞得心裏毛毛的,摸不準他是個什麽意思,但是這個時刻我也不能露出膽怯來,萬一落了下風,以後他總拿這件事嘲笑我怎麽辦?所以,我脖子一梗道:“當然!”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對!沒錯!是本姑娘我說的!”
“好。”
“好什麽好……啊!”
我未問完的話,最終被陸扁舟的實際行動給打斷。那個絲毫不懂憐香惜玉為何物的家夥,竟然在我說完後手一鬆,將我摔在了地上!
要知道我當時可是沒有一點點防備,屁股就和硬邦邦的土地來個了零距離的親密接觸,痛得我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眼淚一下子湧上眼眶,我心裏委屈死了。
陸扁舟他什麽意思?他不對在先,還有臉衝我發脾氣,他憑什麽啊?合著這幾天相處下來,沒看見我發脾氣就當我柳梢青是個好欺負的?簡直欺人太甚!我必須要放一句狠話出來讓他知道我的厲害,但是,說什麽好呢?
我絞盡腦汁,正在想怎麽說比較有氣勢的時候,陸扁舟突然神秘兮兮地拉住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扯起來道:“不好!快走!”
走?走什麽走?這不會又是陸扁舟想出來新捉弄我的法子吧?
我把重心全部轉移到屁股上,堅決不起來。陸扁舟急得沒法,竟然開始吼我:“你走不走?不走我可不管你了!”
“不管就不管,誰稀罕!”我把頭扭向一邊。
“好,很好,這可是你說的。”陸扁舟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後,竟然真的轉身走了。我望著他逐漸消失在月光下的背影,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渾蛋,竟然真的把人家一個女孩子丟在這樣荒涼的樹林裏,難道他就不怕我遇到什麽危險嗎?
討厭的陸扁舟,可惡的陸扁舟!回去門派以後,我一定要告你一狀!
在原地等了兩分鍾,依然沒有等到陸扁舟回頭,我抹抹眼淚站起來,決定自己離開。
借著月光,我在地上撿了一根小拇指粗細的樹枝,打算作為防身的武器。沿途如果遇上了什麽動物,說不定還可以驅趕一下。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了馬蹄聲,似乎是從我離開的方向傳來的。
不好!難道是那什麽趙頭發現我不見了,騎上馬來追我?
我撒開蹄子……不對,是腿,沒命地朝前方狂奔起來,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跑,快跑,千萬不要被捉住!聽馬蹄聲,好像來的不止一個人,如果被追上,我可就完了!
但是人的兩條腿,怎麽可能跑得過馬的四條腿呢?雖然我的輕功一向不錯,但是今晚不知怎麽回事,身體裏的內力老是提不起來,我嚐試幾次施展輕功都失敗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趙頭的呼喊聲也隨著風傳進我耳朵裏:“站住!不許再跑了!”
趙頭的話給了我動力,原本綿軟的身子在聽到他的“奪命呼喊”後,忽然一下子又蓄足了力。我再次加速狂奔起來。可是此刻的我已經是強弩之末,跑出了五十米的距離後,就徹底癱倒在地上了。
呼呼——跑不動了,現在就算是身後有10條狼狗追著我,我也跑不動了。
趙頭他們很快就追上了我,並將我包圍起來,明晃晃的火把晃得我眼睛疼。
“你的同夥呢?”趙頭問。
“什麽同夥?”我一臉無辜地裝傻。
“啪!”趙頭揮舞起手裏的馬鞭打到我的肩膀上,我的右肩頓時出現一條血口,衣服也裂開了一條口子,鑽心的疼痛讓我整個人都忍不住縮了一下。
趙頭似乎很滿意自己這一打的效果,他再次問我道:“你的同夥在哪裏?快叫今晚帶走你的人出來!”
我捂住肩上的傷口,語氣虛弱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今晚吃過晚飯之後就睡著了,等我再醒來時,我就已經出現在這片林子裏了。”
“當真?”趙頭一邊問著,一邊再次揮舞起馬鞭,大有一副我不說真話他就要狠狠抽我的架勢。
我簡直快氣死了。南越的軍人什麽時候變得這樣粗暴,竟然動不動就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我不欲再和趙頭爭辯下去,我看著他問道:“你的上峰是誰?我要見他。”
“上峰?”趙頭冷笑,“你該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被朝廷的軍隊選上去做廚娘的吧!”
什麽意思?難道報名表是假的?難道我參加的軍隊廚娘招募活動,根本就是一個幌子?他們其實是在做其他勾當?
我的心一下子涼透了,緊張得不得了。
難怪我今天會那麽困,難怪我的內力一點兒都使不出來,原來是他們搞的鬼!他們到底想做什麽?把我騙來,難不成是打著我老爹的主意?我想來想去,也隻能想出他們針對我,是因為他們是我老爹仇人的緣故。人在江湖走,哪能不結一兩個仇怨?
思及此,我換了一副態度,不卑不亢地對趙頭道:“說吧,你們和我爹都有什麽仇?”
“你爹?你爹是誰?”趙頭右後方一個瘦小的漢子突然問道。
我也是一愣,不是衝著我爹來的?那是什麽?總不該是和我有仇吧!
那瘦小男子又開口了:“我們做的是捕雀兒生意,我們的目標是你,可不是你爹!”
他說完之後,周圍的人都一齊大笑,那笑聲要多猥瑣有多猥瑣。
當我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的時候,感覺自己好像吃了一碗隔夜的涼米飯進去,胃裏堵得難受,想吐又吐不出來,隻好憤怒地用眼神盯著那個瘦子,表達我對他輕佻言語的不滿!
“嗬,還挺有點兒脾氣。”瘦子轉頭對趙頭道,“脾氣烈好,現在的貴人們就喜歡有馴服難度的。”
我的臉色更難看了,這說得我就像任人挑選的貨物一樣。
雖然明知我拖延再多時間也無濟於事,內力使不出來,我根本逃不出去。但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一絲陸扁舟也許會去而複返來救我的希望,與他們耍著口舌拖延時間。
兩三回過後,我的小把戲被趙頭看穿,他冷笑一聲道:“你在等你同夥來救你?不用等了,他已經被抓住了。”
“怎麽可能!”我嘴上雖然這麽嚷著,心裏卻有些沒底。
他們到的時候距離陸扁舟離開也沒有多久,如果他們有心追,追上陸扁舟並非難事!我突然想到,就在他們圍住我的時候,好像有一個人縱馬朝著陸扁舟離開的方向奔去了。但是我當時自顧不暇,哪有心思分析他去幹什麽。這會兒想想,說不定就是追陸扁舟去了!難道說,陸扁舟真的落入他們手中啦?
哎喲!這下可糟了!我們這完全是到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步了!陸扁舟和我都被捉了的話,怎麽通知門派的人來救我們?我的心在這一刻幾乎墜入穀底了。
“張叢,把這丫頭的同夥給我帶過來,好叫她死了這份心。”趙頭手一抬吩咐道。
“好嘞!”陰影中一個聲音答道,然後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看見一個身形並不比趙頭小的大漢推搡著一個矮壯的漢子走出來。
他們……抓錯人了吧?這是我腦海裏浮現出的第一句話。
陸扁舟雖然不是特別高,但是也不至於矮成這個樣子,還圓乎乎的,要是站得再遠一些,看著就像一顆球在地上滾一樣。
我腦子一抽,問道:“這誰啊?”
趙頭一下子反應過來:“他不是你的同夥?”
哎呀,說漏嘴了!我想再把話往回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趙頭馬上吩咐瘦子帶人沿著之前的方向繼續追。
我心裏那叫一個急啊,不住祈禱陸扁舟可以聰明一點兒,千萬不要被捉住!
“圓球”被拉過來和我挨在一起。
說起來這“圓球”心還挺大的,都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魚肉了,還一丁點兒不擔心,臉上笑嗬嗬的,一過來就和我套近乎:“小姑娘長了一張標準的美人兒臉啊。”
“那是。”雖然知道眼下不是合適的場合,但我還是忍不住得意起來,順著圓球的話又自我誇獎一番。
“圓球”很上道地不住點頭,表示認可。
我越說越開心,正要把我13歲那年誤闖一座大宅子,結果引得宅子裏麵的一位少年為我犯了相思病的事情吹噓一遍時,趙頭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安靜點兒!”
我撇撇嘴,小聲嘀咕:“自己長得醜就見不得人家美!”
“圓球”聽到,誇張地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花兒都出來了。我很有些納悶,有這麽好笑?
圓球一邊揉著肚子一邊說:“小姑娘,你真是太有趣兒了。和我最近認識的一位小朋友一樣有趣,有空我一定要介紹你們認識。扁舟也是一個喜歡講笑話的孩子。”
扁舟?我的心“咯噔”一下,腦海中的某根線仿佛一瞬間就被拉緊了。我還記得自己之前幹的蠢事,所以這次拚命壓製住心裏的情緒波動,僵硬著臉色輕輕道:“好啊。”
趙頭又怒瞪了我一眼。正好,我可以裝作害怕結束話題。
安靜下來後,我的大腦飛速轉動起來,我開始思考,“圓球”說的扁舟是陸扁舟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圓球”真的和陸扁舟相識的話,那麽他會出現在這附近倒也合理。隻是,陸扁舟是怎麽同他認識的?我怎麽不知道?信息裏可沒有說陸扁舟有個身材這麽胖、年齡這麽大的忘年交!難道說,他們是今天才認識的?所以陸扁舟才在我做菜的時候離開了,他是為了去找“圓球”?
這麽一分析,所有的問題倒是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先前被趙頭派出去追陸扁舟的手下回來了,不過他們身後什麽都沒有,看來是無功而返。
陸扁舟還安全著,我不禁有些高興。陸扁舟安全,就意味著我和“圓球”還有機會脫身!
雖然陸扁舟的身手不怎麽樣,但是憑他在桃林裏算計我的那一幕,短短時間就能設計出一套坑人的計策,可見他的頭腦還是很有用的。而且今晚他還把我從青磚瓦房裏救了出來,他能救我一次,就能救我第二次!這下,我總算徹底放下心來!
趙頭他們大約是急著把我賣出去,又找了一次,還沒有找到陸扁舟後就放棄了,帶著我和“圓球”回到了之前我待著的青磚瓦房前。
周氏已經等在了門口,看到趙頭出現的時候,她整個人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看起來很怕趙頭的樣子,想來之前沒少在趙頭手上吃苦。
可是現在,我已經對她同情不起來了。我可沒忘,我是吃了她給我的饅頭才昏睡過去的。我就說不對嘛,我再怎麽貪睡,也不至於睡了一個下午還不清醒!敢情是她在裏麵動了手腳!
“趙頭。”周氏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麵前沒有我這個人似的,她半垂下頭,低聲道,“剛剛來了一位客人,說是想買‘雀兒’!”
“剛剛?”趙頭的語調很奇怪。
其實不止趙頭,連我都起了疑心,那所謂的客人該不會是陸扁舟裝的吧?我下意識地想偏頭去問問“圓球”的看法,哪知道我們兩個還沒有對上視線交流一下,“圓球”就被趙頭叫人帶下去了。
趙頭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後,吩咐周氏:“帶客人去正廳,我馬上就帶‘雀兒’過去!”
周氏應了一聲就離開了,趙頭一手摸著下巴,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再次叫過那叫張叢的人,如此這般吩咐幾句,笑得狡詐陰險,然後才拉著綁住我雙手的繩子朝旁邊一座兩進小院子走去。
看趙頭成竹在胸的模樣,我不禁有些擔心,暗罵陸扁舟蠢,出來行走江湖,這點兒江湖經驗都沒有,他選在這麽敏感的時間出現,不是送上門叫趙頭捉嗎?不行,待會兒看到了他,我一定要叫他快跑!最好是逃走後想辦法聯係上木劍門的弟子,多找點兒人來救我,成功率比較高!
趙頭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他道:“你放心吧,不會有你開口的機會。”
等我跟在趙頭身後進了院子後,就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我不僅手腳被綁住,連嘴巴都被塞進了一團棉布。除了一雙眼睛還可以轉動以外,我的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一處可以自由活動了!這樣的我,如何給陸扁舟示警?
我被趙頭單手拎進了正廳,一個瘦長的人影正站在裏麵等著。雖然隻有一個背影,但是我馬上就確定了來人是陸扁舟。因為他的身上正穿著陸扁舟的那件竹青色外袍。
“走!快走!”我想大聲喊出這幾個字,誰知出口的卻是含糊不清的“嗚嗚”聲。我額頭的汗都急出來了,陸扁舟卻渾然無所覺。
“人帶來了嗎?”他側過身子問趙頭,聲音有些低沉。
趙頭道:“人?什麽人?你弄錯了吧,我們賣的是‘雀兒’,不是人!”
陸扁舟不理他,直接問道:“多少銀子?”
我忍不住又在心裏罵了他一句好蠢!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還問這種問題,要是趙頭真的報一個數要他拿怎麽辦?難不成他還能變出銀子把我賣出去?
趙頭並沒有說出一個數目,他把我放到地上,低沉了聲音對陸扁舟道:“想買她,銀子可不夠,還要加上你的命!”
說完,都不給陸扁舟反應的機會,就揮拳出手了。速度之快,就連我在內力完好的時候都沒有自信能夠避開。
這趙頭,身手比我想象中好啊!我不禁閉上了眼,不忍看陸扁舟被暴揍的場麵。
預想中的重擊聲沒有響起,反而是趙頭傳出了一聲悶哼。
什麽情況?
我睜眼一看,局勢的發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趙頭歪著頭被壓在地上,陸扁舟一腳踩在他的後背,姿勢還頗有些瀟灑的味道。
“嗚嗚!”我想問陸扁舟是怎麽做到的,但是出口的還是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這個陸扁舟,難不成他和趙頭一樣?之前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實力?這扮豬吃虎的水平之高,連掌門的眼睛都騙了過去?所以信息上才會出現他武學天賦奇差的評價?
聽到我的聲音,陸扁舟緩緩轉過臉望向我道:“什麽?”
迎著光線,等我看清“陸扁舟”的臉後,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怎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