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有官兵在，也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來尋不痛快。開倉賣糧的第一個早上，倒是十分的順遂。
在糧行二樓用過午飯，沈清風便開口讓沈錦嫿回府。
沈錦嫿應了聲，帶了丫鬟下樓。
走到樓梯口，卻瞧見沈清風身邊的管事帶著幾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見著沈錦嫿，管事連忙停下了腳步：“大小姐。”
沈錦嫿點了點頭，目光在那幾個中年男子身上掃了一圈，雖然沒有問出聲，隻是目光中卻帶著顯而易見的征詢。
管事尚未開口，倒是走在最前麵的中年男子笑了起來：“這位是賢侄女吧？我是白家商號的東家，你爹爹可是在樓上？”
白家商號。
沈錦嫿自然是聽聞過的，也是西遙城中的大商號之一。
沈錦嫿再打量了一下跟在管事身後那幾人，便注意到了，他們身上穿著打扮都十分富貴，應當也是城中各大商號的主事人，這麽多人一起來找她爹爹，所為何事，隻需粗粗一想，便也能夠明白。
沈錦嫿點了點頭：“爹爹在樓上。”
“那就好，聽聞最近你都跟在你爹爹身邊，前兩日我在街上捧著你爹爹，還在打趣他，莫不是想要帶出一個女商人來，沒想到，傳言竟是真的。”
沈錦嫿笑了笑：“不過是爹爹瞧著我平日裏在家閑著無所事事，隻知道惹是生非，所以帶我出來長長見識罷了，倒是讓眾位叔伯笑話了。”
說罷，才又退到了一旁：“眾位叔伯既然有要緊事要找爹爹，我也就不多耽誤大家了。”
“行。”那白家商號的東家點了點頭：“我家女兒也同你一般大的年歲，你若是閑著沒事，倒是可以去找她一同玩兒。”
“是。”沈錦嫿應了，瞧著管事帶著人上了二樓，才又抬腳出了門。
上了馬車，含玉給沈錦嫿倒了一杯茶水，輕聲問著：“小姐，可要回府？”
沈錦嫿搖了搖頭：“讓馬車退到街角吧，再等一等。”
含玉應了一聲，吩咐馬車退到了街角。
沈氏糧行的門口來買糧食的百姓仍舊排著長隊，沈錦嫿的馬車隱在人群後麵，幾乎很難瞧見。
沈錦嫿將馬車簾子撩了起來，叮囑了含玉一聲：“你瞧著門口，若是他們出來了，同我說一聲。”
含玉應了聲，沈錦嫿才又從一旁的暗格裏麵拿出了一本賬冊，捧在手中看著。
那些其他商號的東家十有八九是聽聞了今日沈氏賣糧的事情，跑來質問爹爹來了。
雖然大哥說爹爹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隻是沈錦嫿心中卻仍舊是擔憂的。
人立於世，須得要合群。
行商亦是如此。
沈氏今日的所作所為，在其它商號的眼中，便是一種十分不合群的表現了。
沈錦嫿輕輕抿了抿唇，心中暗自想著，說起來，其實這也說明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如今的沈氏雖然在西遙城的商號之中由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可是還不夠……
若是有一日，沈氏能夠成為整個瀾國最大的商號，能夠積累下富可敵國的財富，創建下屬於沈氏的商業帝國，到了那個時候，沈氏便擁有了絕對的話語權。
無論沈氏做什麽，其他人也沒有提出異義的權力。
沈錦嫿正想著，便聽見含玉的聲音傳了過來：“大小姐，他們下來了。”
沈錦嫿身子微微頓了頓，從馬車的車窗處探出了頭去，果真瞧見先前上去的那些個商號的東家都已經出來了，幾人立在沈氏的門口盯著那些正在搶購糧食的百姓看了好一會兒，又站在一同低聲說了些什麽，才各自離開了。
沈錦嫿瞧見他們的臉色並不是太好，應當是今天來這裏的目的並沒有達到。
正想著，就瞧見沈雲釗也跟著走了出來。
沈雲釗目光一掃，便似乎瞧見了沈錦嫿的馬車。
沈錦嫿連忙縮回了馬車之中，暗中念叨著：“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隻是還沒有念叨完，就聽見沈雲釗的聲音在外麵響了起來：“你怎生還沒走？”
沈錦嫿輕咳了一聲，將馬車車門推了開來：“沒什麽，就是第一次瞧見這麽多人買糧的情形，覺著新鮮，所以就留下來多看了一會兒。”
沈雲釗瞥了沈錦嫿一眼，嗤笑了一聲：“得了吧，你在我麵前撒謊，還嫩了點。也不瞧瞧你小時候撒謊的時候，是誰幫你圓的……”
“……”沈錦嫿撇了撇嘴：“我就是瞧見管事帶了那麽多人上去，害怕爹爹萬一吃了虧，所以就想在這裏等一等，看看是什麽情況。”
“怎麽著？若是爹爹果真吃了虧，你還能夠衝上去與他們打一架不成？”沈雲釗挑了挑眉：“我此前便同你說過了，這種情況，是爹爹早已經預料到的，他早有應對之策，哪用得著你來擔心。”
“那我也得親眼看著才放心。”沈錦嫿徑直道。
沈雲釗笑了一聲，沉默了片刻，才又接著道：“況且，今日有楚王爺為咱們沈氏保駕護航，這些人，即便是心中覺著不痛快，也不敢多說半句。”
“唔……”沈錦嫿聽沈雲釗提起蕭桁，不知為何，莫名覺著有些心虛。
沈雲釗卻是自顧自地又繼續道：“此前我也聽人說起過，說陛下不喜楚王爺，楚王府被付之一炬，陛下卻隻讓他在外城挑選一座新王府，卻是不曾想到，竟然這樣巧，就選在了我們府邸的旁邊。”
“是啊，好巧。”沈錦嫿低低應著，隻是那話裏麵的心虛，卻連她自己都能夠感覺出來。
想起方才沈雲釗說的，她自小每次撒謊都是她大哥幫忙兜著，她撒謊時候什麽模樣，她大哥知道得一清二楚，心中愈發覺著有些忐忑。
沈雲釗又看了沈錦嫿一眼，半晌才道：“希望隻是巧合吧。你如今已經及笄了，自己的事情也能夠自己做決定了，爹娘都說你長大了許多，最近你處事也愈發成熟，我相信你，對許多事情都有著自己的判斷，不會傻傻被人騙的。”
“嗯……”沈錦嫿咬著唇點了點頭。
沈雲釗這才放過了沈錦嫿，隻揮了揮手：“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