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嫿見著薛晉安的神色，便知曉這墨塊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連忙低聲詢問著：“外祖父，這墨塊有什麽不對勁的嗎？”
“這是績溪墨吧？”
沈錦嫿頷首：“那掌櫃說的，的確是績溪墨。”
“為何會有一股子檀香味？”
沈錦嫿歪了歪腦袋：“難道這績溪墨不是本就是這樣的味道嗎？”
見薛晉安眉頭越蹙越深，沈錦嫿連忙輕咳了一聲道：“那家店是專門賣和佛家相關的東西的，掌櫃的同我說，這績溪墨中有檀香味，能夠寧神靜氣。我便以為，它本就該如此。”
薛晉安沉默了片刻，才揚聲叫了人進來，隨後看向沈錦嫿：“你這些東西是在哪兒買的？”
“寧心齋。”
薛晉安點了點頭，吩咐著侍從：“你去寧心齋買一塊績溪墨來，就要最好的那種。”
侍從應了聲退了下去，薛晉安才又將那墨塊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此前我也用過績溪墨，並未有什麽檀香味，且我聞著，這檀香味也有些不對勁，檀香味中似乎還參雜著其他味道，隻是檀香味比較重，將那味道給掩蓋了。”
“我對香料那些沒有什麽研究，我去叫個人過來聞一聞。”說著，又喚來一個侍從，讓她去將陳嬤嬤叫過來。
沈錦嫿聽薛晉安話中之意，便知那陳嬤嬤應該就是對香料十分有研究的人了，隻安安分分地等著原地。
薛晉安叫了人去喚人，便將那墨塊放到了一側，又查看了金粉，卻並未作聲。
不一會兒，從門外走進來一個約摸四五十歲的嬤嬤：“老爺……”
薛晉安點了點頭，指了指那墨塊吩咐著：“你聞一聞，這墨塊上麵，檀香遮蓋住的，究竟是什麽味道？”
那陳嬤嬤贏了上，上前拿起那墨塊仔細嗅了嗅，蹙著眉想了會兒，才低聲道：“若是奴婢沒有聞錯，這應該是岩蘭草的味道。”
“岩蘭草？”沈錦嫿對這個名字亦是十分陌生，隻眼巴巴地望著薛晉安。
薛晉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似乎也有些動怒，隻冷著聲吩咐著陳嬤嬤：“你告訴她，這岩蘭草是做什麽用的？”
陳嬤嬤忙不迭的應著：“回稟表小姐，這岩蘭草，用在墨塊之中，通常是為了使墨跡變色的。在墨塊之中加上岩蘭草的汁液，墨水寫出來之後，再放在稍稍熱一些的地方，便會使墨跡變顏色。”
沈錦嫿眉頭輕輕蹙了蹙：“這黑色的墨，會變成什麽顏色？”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岩蘭草通常還會與其它用作染料的草合用才能產生作用，具體變成什麽顏色，取決於同它合用的染料的顏色。”
沈錦嫿咬著唇，沉默了下來，薛晉安卻似乎是看不過她這副樣子，怒道：“你想要知道它會變成什麽顏色，直接用這墨寫幾個字，放在火上烤一烤不就知道了？”
“啊……”沈錦嫿其實是在想另一樁事情，隻是聽薛晉安這麽一說，倒也笑了起來，隻連忙點了點頭：“還是外祖父聰明。”
沈錦嫿連忙取了硯台來，倒了一些茶水來磨了墨，取筆寫了幾個字，隨後叫丫鬟拿來了火石將油燈點亮了。
薛晉安立在一旁，看了看紙上的字跡，撇了撇嘴：“字倒是好看了一些，隻是還是拿不出手。”
沈錦嫿心中好笑，連連點頭附和著：“是是是，我最近都有在開始認真練字，隻是練字的時日尚短，還沒什麽成效，多練練，應該就會好些的。”
“還是有點成效的，比以前好看多了。”薛晉安不情不願地應著。
沈錦嫿心中愈發覺著自己外祖父這副別扭模樣別提多有趣了，麵上卻是不敢笑出來，隻垂下頭，掩住自己微微翹起的嘴角，將那紙放在了油燈上方烤著。
不多時，那字跡就開始變了顏色，從黑色，漸漸變成棕色，而後越來越紅，越來越紅，最後變成了如血一般鮮豔的紅色。
沈錦嫿的目光落在那紅色的字上，抿了抿唇。
“紅色？”薛晉安皺眉：“若是有人要害你，為何要將你這墨的顏色變成紅色？”
“一個多月之後，是祖母的生辰，此前我給她的壽禮都是買的，她總念叨。今年我想著費些心思，自己給她抄一份佛經，這才專程出來買了這些東西。”
“所以，這東西是拿來抄你給你祖母的壽禮的？”薛晉安蹙了蹙眉：“這墨水抄錄佛經之後，即便是上了一層金粉，也仍舊會露出一些本來的顏色。一個月之後，天氣已經十分炎熱，你將這壽禮一拿出來，隻怕就能夠看到這紅色的字跡，在金粉之下，豔得像血一般。”
“壽宴之上，一般是忌憚紅色的，認為紅色不吉利。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獻上這麽一份壽禮，到時候，隻怕所有參宴的人都會覺著，你不孝，是在詛咒你祖母了。”
沈錦嫿苦笑了一聲：“是啊。”
薛晉安頓了頓，又接著道：“設下這個計謀的人對你應該是十分了解的，知曉你買東西素來喜歡指著貴的買，對這些東西其實並不怎麽了解。又知道你素來喜歡顯擺，給你祖母準備了這份壽禮，定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來炫耀一番的。”
“且這個人心思還十分縝密，連一個多月之後老夫人壽宴之時的天氣情況都算計了進去。若是現在這樣的天氣，就定然達不到她想要的效果的。”
沈錦嫿嗯了一聲，垂下眸子，是啊，方才她就在想，葉瑾還真是個聰明的，步步為營啊。
“所以，讓你去那寧心齋買這些東西的人，究竟是誰？”
沈錦嫿抿了抿唇，也並未隱瞞：“是葉瑾，就是兩年多前，我爹娘收養的那個義女。”
“她啊……”薛晉安麵色轉冷：“此前我倒是見過一次，還誇過她，她字寫得不錯，詩文畫作都挺不錯，至少比你好多了。如今看來，連腦子也比你好用多了。”
沈錦嫿撇了撇嘴，一臉委屈的看向薛晉安：“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