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二十年前的老相識
賀承淵很像是隨口一說,林海藍還以為他是故意說這種酸溜溜的話來揶揄她,於是配合著搔首弄姿各種嘚瑟了一番,卻也沒往深處想。
這之後在醫院兩天也沒再偶遇高啟,林海藍便暫時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滿腦子隻惦記著老爺子心心念念的棋盤。
想到棋盤上那道長長的豁口,林海藍心都涼了,萬一修不好,老爺子肯定會拿鞋底板抽她妲。
交給她的第一件任務就搞砸,她還怎麽討好公公,林海藍走進棋奕的時候滿臉惆悵。
曾經與她有過一次對弈,還把那套鎮店之寶“永子”讓給她的老掌櫃今天不在,店裏隻有一個年輕人,見她進來友好地朝她一笑,林海藍也笑了笑,走過去窀。
“老先生今天不在嗎?”林海藍不死心地環顧四周,總覺得是那位老先生的話,她的棋盤就有救了。
“爺爺出門了,暫時不在店裏。”年輕店主笑笑,“你需要什麽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林海藍也沒多猶豫,直接把棋盤拿了出來,放在櫃台上,“那你幫我看看,這棋盤還有救嗎?因為很重要,所以希望可以把它修複好。”
“我看看。”年輕店主拿起棋盤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實破損得挺嚴重的,這種材質的棋盤現在很少用了,因為放久了木質會變得比較脆和中空,經不起摔碰。”
林海藍心一緊,“沒錯,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棋盤了,可是這對我的家人來說真的非常重要,所以能不能請你幫幫忙?!”
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年輕店主嗬嗬笑了出來,“別著急,雖然修複起來有點小麻煩,但也不是修複不了,就是可能需要花費點時間,急著用?”
“不急不急,隻要能修好就行。”林海藍鬆了口氣。
她的指腹撫摸過那已經微微褪色,染上歲月痕跡的棋盤,心中一時間莫名地感覺到淡淡的緬懷。
曾經有個出色的青年擁有著它,執子落棋,好不自在,可惜最後卻……
“那麻煩你先登記一下,等下我開張收據給你。”年輕店主的話驀地打斷了她心頭莫名的澀意。
都弄好了,也約好了來拿棋盤的時間,林海藍客氣地和店主道了別正準備走。
誰知剛到門口,腳都沒來得急抬起來跨出門檻,從外頭颼颼走來一位老人,眉飛色舞地邊走邊說,“棋藝那麽爛還好意思擺攤挑戰,分分鍾打敗你!……咦?丫頭站住!”
林海藍被驚了下,一抬臉正對上老人刷地盯過來的眼,腳步在老頭兒的喝聲下條件反射地立時頓在原地。
贏了棋滿麵紅光的老頭兒斜飛著眼走過來,皮笑肉不笑地問,“果然是你,把我的鎮店之寶挖走的臭丫頭!”
林海藍收回先前邁出去那隻腳,同時臉上一囧,不由地辯駁,“老先生,我可是花了錢的。”
“你才花了幾個錢!”老頭兒嘴裏嘖嘖兩聲,鼻子又哼了聲,“你一走我就後悔了,小丫頭拿著我的寶貝溜得到快。”
林海藍被他老頑童的模樣逗樂了,噗嗤一聲笑出來,眉眼彎彎的,“多謝老先生割愛,我先生的父親很喜歡,也十分珍惜,當成了寶貝。”
“喲喲,原來是訛去討好公公。”老頭兒眼珠子一轉,忽然想起了什麽似得,又道,“真想不通,怎麽老覺得你挺眼熟的,丫頭,你爸媽姓甚名誰,做什麽的?”
林海藍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我父母早就不在了。”
媽媽是早就不在了,爸爸……是誰她都不知道,又如何得知他到底是在還是不在,沒有多解釋,她說完便抿了抿唇。
老頭兒瞄到她低落的表情,假意咳了一聲,擺擺手,“好啦好啦,別傷心了,當我老頭子多嘴了。”
“沒什麽。”林海藍輕輕搖頭,繼而俏皮一笑,“老先生,我還約了朋友,如果您不打算挾持我去交換永子,能不能開恩放過我呀?”
老頭兒失笑地斜了她一眼,“看不出來你還挺有趣的。”
有趣的林海藍:“……”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老頭兒才折身往裏走,經過櫃台的時候順口問了問孫子,“剛才那丫頭來買啥的?”
年輕店主努了努嘴,“一副老棋盤,裂了道口子,想讓咱們幫忙修複。”
老頭兒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讓孫子把棋盤拿過來瞧了一眼,目光在棋麵上順勢掃了一圈,當他的視線落在右下的角落時,老人的身體猛地一僵。
“爺……”年輕的店主隻蹦出一個字,隻見他爺爺撂下棋盤健步如飛地跑了出去。
老頭兒一直順著小巷子往外跑到了大馬路上,東張西望地找了許久,最終才唉一聲拍了拍自己腦門,“怎麽就放她跑了!”
不同方才贏了棋昂首挺胸的模樣,老頭兒這回是垮著肩膀走回來的。
“爺爺,你難道去追剛才那位客人了?她和咱們家有關係嗎?以前也沒見過。”
老頭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害我一直絞盡腦汁想為什麽覺得她眼熟……難怪啊難怪……”
年輕店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頭頂全是問號。
“嗯……去我裏屋,把那個樟木箱子底下壓著的相簿拿出來,哦,別忘了還有一本筆記本一起。”
不一會兒,東西就到了他手上。
老頭兒翻開了那本泛黃的筆記本,每一頁都是兩個紅色的名章輪番敲在上麵,誰贏一局敲下誰的名字,兩個名字出現的頻率不相上下,勝負難分。
看了眼筆記本上的印章,再看看棋盤上隱約褪色的章,年輕的店主驚訝地睜大眼,“哎,爺爺,這是同一個人,你真的認識他們?”
“我認識他們那會兒你還在吃奶呢。”老頭兒哼哼著瞟了眼孫子,低頭看著手上翻開的相簿。
一根手指伸過來戳戳相片上溫柔微笑的女人,“這個女的和剛才那個有點像。”
老頭兒一巴掌拍飛孫子的手指頭,白了他一眼,“像像像,我看不出像啊,電話號碼留沒?”
站在旁邊圍觀的小年輕嘿嘿一笑,“咱們沒這規矩啊,不過我給她名片了,而且她的東西還在這兒,爺爺你要想見她反正她也還是要在來店裏的麽。”
“等不及啦。”老頭兒哀歎。
……
林海藍從北疆省回來後都還沒機會見到火火,趁著今天周末,火火那邊也說沒什麽要緊事,於是兩人約了家咖啡店碰麵。
約好的地方離“棋奕”到也沒多遠,出了小巷子步行兩條街就到,她索性就走著去了。
因為是周末,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不少,林海藍不太喜歡人擠人的場合,雙手插兜穿過廣場,直奔目的地。
“帥哥,買朵花送女朋友吧。”
“帥哥,你看你女朋友多漂亮,買一朵吧。”
林海藍噙著笑看著被各色婦女,小孩兒糾纏住的情侶,不禁發笑,忽然很想看看如果是賀承淵被人扯著求買花給她,他會是什麽反應。
“小姐,手鏈要不要?很便宜的,才十塊錢一條,都是我自己編的。”一隻手很輕地扯住林海藍的衣袖。
林海藍的腳步一停,雖說不上嫌棄,但她也不太喜歡走在路上平白被陌生人拉扯,於是偏頭看了眼扯住她的人。
臉上的表情一刹那被錯愕覆蓋。
垂下視線看了看她手上拿著的一根纏著花繩的木棍,上麵是一排手工編織的手鏈。
非常……過時的款式,她初中那會兒比較流行。
這不是海娜的媽媽王芸麽?怎麽在這兒賣這些東西?她不是有份固定工作的?
而王芸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抓著的人竟然是林海藍,一時不知道是被什麽嚇到了,白著臉,嘴唇抖了抖,調頭就跑進了人群。
林海藍站在原地看著她傴僂的背蹙了蹙眉。
隻是最終她也沒有作出什麽反應,收回視線,她直接去了咖啡店。
星巴克廣場店左右兩邊分別有一道門,林海藍是從左邊那道門進去的,視線一掃,還未找到火火,卻隱約覺得似乎看到了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而且是男的。
因為對方走得太快,加上店裏來往客人不少,她沒看清,不禁疑惑地追看了幾眼。
於是恰好看見那個同樣的方向,火火正背對著她坐在那兒。
林海藍猛地反應過來剛才從她那離開的人是誰。
快步走了過去,看著火火比以往稍稍豐腴了兩分的腰身,她彎下腰輕輕地抱住她的肩膀,“親愛的,想我了麽?”
姚火似在走神,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抱嚇了一跳,林海藍頓時內疚,“對不起對不起啊火火,我不是故意的。”
姚火不動聲色地把方才放在桌上的紙收回包裏,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啊。”
說著嘴角卻又是帶著笑的,“到是知道回來,被人捧在手心裏哄舒坦麽?”
林海藍看著她手上看似自然實則帶著少許僵硬的動作,卻是沒有當即追問,隻嘿嘿一笑,“感覺還不錯。”接著又故作嬌嗲,“其實最主要是因為想你呀。”
姚火被她矯情的模樣給氣笑了,“我說咱們倆的眼光也不至於那麽差,回回都能遇著渣男,賀承淵確實還不錯,倒是那個何茉,她到底算咱們回事兒啊?”
“……”林海藍聳聳肩,攪動著店員剛送上來的咖啡,“反正她也沒再出現了。”
“回大英帝國了?”姚火挑眉。
林海藍一愣,忽地抬頭,定定地看著姚火,“我想應該沒有。”
“她已經沒有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了不是麽?如果她已經偃旗息鼓了的話。”
火火說得也不無道理,她在醫院的工作隻是請了假,並沒有辭職,可她的親人朋友全都不在國內,如果當初她是為了賀承淵回國,那現在事情走到這一步,她為什麽還留在這裏?”
“嘖,這女人肯定還想搞花頭。”姚火嘴裏嘖了聲。
林海藍看看她的小腹,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忘了你肚子裏還揣著一個,胎教,胎教啊!注意文明。”
“要讓他從小培養戰鬥力,免得將來受人欺負!”火火不以為然地摸摸肚子。
林海藍:“……”
她喝了口咖啡,輕輕掀起眼瞼,注意到火火望向窗外時露出的一絲幾不可見的落寞,放下杯子,她淡淡道,“剛才進來的時候碰巧見到梁醫生。”
“嗯,找我的。”姚火點頭,眼尾一撩,甚是風情,須臾卻是笑了,“你覺得我可能為了孩子需要父親這種理由打破我的不婚主義麽?”
林海藍捏著小銀勺的手指驟然頓住,愕然地看著對麵輕鬆談起驚人話題的火火,幾乎成了結巴,“他、他他他說要和你結婚?!”
姚火撇嘴。
林海藍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姚火瞧著她震驚地瞪大眼的傻呆呆模樣,忍不住捏她臉,“喂,什麽表情啊這是,就算我真的要結婚了也不奇怪吧。”
聽著她玩笑似得語氣,林海藍卻怎麽都笑不出來。
猶記得在北疆的時候,賀承淵和她提過的那件事,關於一對青梅竹馬的過去,那份愛情以悲痛結尾,往後那個獨留下的其中一個是否還有繼續愛別人的能力,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們彼此足夠了解嗎?有沒有談起一些以前的事?”林海藍隻能裝作不經意地問。
姚火的表情看不出絲毫破綻,“又不會結婚,了解那麽多幹嘛。”
可林海藍卻好像看見了她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讓她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把手伸過去握住火火的手,她的摯友陪她度過那段最難捱的日子,如今,就讓自己成為她的依靠吧。
兩人在星巴克坐了一個多鍾頭,一會兒火火還有個小會要開,於是結了賬一起出來。
袁氏的辦公大樓就在附近的商圈,林海藍陪著火火一起走去公司,街上行人如織。
離開廣場,正拐去旁邊的街道,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sao動聲,伴隨著爆粗口罵人的聲音。
“賣賣賣!艸你媽的,說了這裏不準賣東西,你們他媽的耳朵聾啦!”
“那是我編了一晚上的,求求你……”
“啪!”一聲驚人的耳光聲。
“城管打人,城管打人啊!”
雜亂的聲音鬧個不休,不到兩分鍾,連妖妖靈都出警了,隻是最終打人的城管也沒被帶走,隻是雙方協商了一番,警車便先撤了。
接著是那幾個城管,罵罵咧咧地也走了。
沒有熱鬧可看,包圍圈一下子散得幹幹淨淨,隻剩下地上一些被踩得烏七八糟的手工,還有一個頭發淩亂,臉被一巴掌打腫的中年女人。
王芸生性懦弱,此時隻坐在地上掉眼淚,連個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這時,一隻手伸了過來,手上是一包紙巾,王芸怯懦地抬頭看了一眼,看到麵前的人時她愣住,嘴巴張了張,並沒有發出聲音。
“好了,我們走吧。”林海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身照舊去攬火火的胳膊。
“你……等等好嗎。”王芸這時反倒忽然叫住了她,用軟弱的帶著哀求的聲音低聲說,“我,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