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藍是被護士開門的聲音吵醒的。
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色已大亮,索性坐了起來,十八/九歲的小護/士笑起來甜甜的,聲音清脆,“對不起,我吵醒你了呀?”
林海藍也報以微笑,搖了搖頭鹿。
護士停下醫用推車,這才抬頭對上她的臉,卻驀地一呆,盯著她的眼神都不對勁了輥。
事故發生之後,她們被送往就近的醫院救治,所以這裏的護士不認識她很正常,但她有長得這麽奇怪嗎?林海藍納悶地低頭掃了眼自己。
“今天小吳怎麽沒來?”她笑著打破僵局,邊說邊下了床。
“她家裏有急事請假了,所以我替她一個班。”小護/士這才回神,又暗自嘀咕句。
林海藍沒聽清,“嗯?”了聲望住她。
“就是我之前負責的那個病人,她……”小護/士差點兒脫口而出,幸好及時想到那個英俊的男人特意叮囑過她要三緘其口的,於是閉了嘴,嗬嗬一笑。
林海藍心中感到莫名的狐疑,但也沒有多問,隻徑直去衛生間洗漱好,出來就接到了賀承淵的越洋電話。
“你在哪兒?”才說了兩句,林海藍就聽到電話裏有些嘈雜的聲音,忍不住問道。
“在機場,我現在要飛去比利時。”賀承淵說著淡淡地問道,“想我了嗎?”
林海藍正坐在床沿上喝水,聞言一口水嗆在了喉嚨裏,咳得麵紅耳赤。
“你飛比利時幹嘛?”林海藍眼神飄忽,顧左右而言他想蒙混過關。
“工作。”賀承淵言簡意賅,她想混,他卻偏偏不讓她混,又用那種‘你吃飯了嗎’的平淡語氣重問了遍,“有沒有想我?”
林海藍恨自己總是贏不了他,遂小矯情地故意道,“沒有,有什麽好想的。”
賀承淵很低地哼了聲,隨即低沉的嗓音像一道電流嗞得從電話裏傳來,“回來收拾你!”
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收拾兩個字他咬得特別重,還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意味,光是聽著就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臉上的熱度頓時又升了幾度。
直到那邊卓樊在輕聲說快登機了,這種毫無營養的對話才被迫終止。
“姐姐,是你男朋友呀?”小護/士笑嘻嘻地湊過來,“聲音好好聽,好性感。”
林海藍噙著笑,不置可否。
“你們感情真好。”
“好?”林海藍愣了下,臉蛋緋紅,“我們隻是隨便說說,也沒說什麽特別的。”
“平淡中才見溫馨好嗎?很多白頭偕老的愛到最後像親人,不也很平淡嗎?可也是永恒呀。所以重要的不是愛上你,而是隻愛你一個,並且可以愛到底,平淡的溫馨才是愛情中最長久存在的。”
隻愛一個,並且愛到底。林海藍沒想到自己被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教導了愛情論,但轉念想想,又不無道理,不禁笑道,“你懂得真多。”
這回反倒是小護/士不好意思了,嘻嘻一笑,“剽竊的,都是微博上看來的,不過挺有道理吧,祝你們白頭偕老呀姐姐。”
林海藍被她嘴甜得心情也好了起來。
結果她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一抬頭,就看到麵無表情的高錦恒。
小護/士看到他出現明顯一愣,但瞧著他沉沉的臉色也不敢多問,隻埋頭做完自己的事,就推著醫用推車出去了,順手帶上了門。
……
高錦恒在門邊站了很久,當他聽到她們喜笑顏顏的對話時,他忽然覺得胸口像被什麽東西堵得死死的,中間猛地竄起一簇火苗,很快又燃燒起來,變成了熊熊的火焰。
可看著自己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漸漸泛起了青色發白的顏色,他卻又感到一陣莫名的茫然。
這種茫然就像蟲子,在他的心髒上不停地爬來爬去,又刺又癢,卻怎麽都揮之不去。
林海藍沒有看他,直接起身繞過床頭走到衣櫃前,剛想打開櫃門,高錦恒一隻手就按在了門上,“去把衣服換上,我帶你去見我媽。”
林海藍垂眸看到他手上拎著的一個衣袋,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她沒接,高錦恒就執拗地舉著那個袋子,也沒有收回來的意向。
但林海藍隻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語氣不急不躁道,“我有衣服。”
說著,她已經拿開高錦恒的手,拉開衣櫃門,拿出一套嶄新的裙裝。
“他買給你的?”一眼看出這套裙裝的價值不菲,高錦恒的瞳眸狠狠一縮,猩紅了起來,見林海藍拿著衣服要去衛生間,他的拳頭握緊又鬆開,終究沒忍住,一把抓住了她,笑了笑,俊美的臉上那笑容看起來卻怪裏怪氣的,“是他給你買的吧?”
林海藍覺得現在的他,尤其是他的笑容看起來格外討人嫌,嘴邊那丁點淡定立刻消失了,不耐煩地蹙了蹙眉,甩開他的手,“你管的太寬了。”
“我管得寬?我們的離婚協議還沒生效,你還是我老婆不是嗎?”高錦恒語氣中帶著嘲諷,似乎還有點莫名的急躁。
“你還想讓我去見你母親嗎?”林海藍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怕他反悔,隻要甄巧玲還沒有被放出來,他的威脅對她來說都毫無殺傷力,不過是幹過嘴癮罷了。
果然,高錦恒麵色一僵,站在那邊像一尊寒冰雕就的人像。
……
車開了十幾分鍾,林海藍才意識到方向不對,扭頭看了眼駕駛座上麵若寒霜的男人。
“不是去警局嗎?”
高錦恒雙手緊握方向盤,看著前麵的路況,許久才道,“先去吃點東西。”
林海藍淡淡地拒絕,“不用,直接去警局吧。”
“我要吃!”
“那你自己去吃,我打車過去。”她的手已經放在了車門把手上。
勞斯萊斯一個急刹車,車身歪斜著滑出去險些撞到旁邊的綠化帶。
林海藍被甩得頭上的傷口突突直跳,疼得她嘶了聲,也驚出了一身冷汗,“高錦恒,你瘋了!”
“不過是一起吃個早飯而已。”高錦恒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張了張嘴,聲音暗啞,語氣竟有些乞求。
林海藍聽著他這種不經意的可憐口氣心裏也不好受,拉開車門,她剛要下車,忽然,一個小小的圓柱體骨碌碌地滾動著掉落在她腳邊。
她彎腰撿了起來,不由地愣了下。
如果是價值不菲的口紅她或許還沒那麽驚訝,但這是支唇膏,而且是隻值二三十塊的曼秀雷敦。
高錦恒看了眼,表情一變,隨手就奪了過去,往儲物箱裏隨手一扔。
車子重新上路,車子裏頓時隻剩下一片詭異的安靜。
直到一個電話打到高錦恒的手機上,林海藍托腮看著窗外掠過的晨景,沒有注意到他瞥過來的目光。
但電話第三遍響起的時候,她還是轉了過來,不解地看著他,“不接?”
高氏現在是多事之秋,他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重要的電話,林海藍問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大概不是工作上的電話。
“嗯。”高錦恒應了聲,唇繃成一條緊繃的直線。
……
一次隻能進去一個人,所以高錦恒在外麵等著,隻有林海藍一個人進去看甄巧玲。
進去的時候林海藍一直在想,她究竟是以什麽心態來看這個陷害了她的愛情的長輩,她從未去找她發泄過,對質過,如今見麵,她是不是會情緒失控,會幸災樂禍她終於受到了懲罰。
可等她見到老態盡顯的甄巧玲時,她卻發現自己意外地平靜。
女警察依舊在門外,房間裏隻有她和甄巧玲兩個人。
“高太太,聽說你想見我。”林海藍淡淡地先開了口,語氣波瀾不驚。
“是。”甄巧玲點點頭,撩起垂落在臉旁的頭發,掀起眼睛看著她。
林海藍是素顏出來的,因為受傷失血,她的臉色還略微有些蒼白,但即便如此,也絲毫不掩飾她嫩滑的肌膚,明眸善睞所呈現的年輕美麗。
甄巧玲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一時有些失神。
曾經她也曾身出名門,也和她一樣年輕美麗過,所以她一向自恃甚高,眼
裏容不得一粒沙子。
在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個藏在心底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時,她憤怒了。
於是她把所有的憤恨怨懟全都發泄在那個女人的女兒身上,看見她就宛若看見自己的丈夫擁著別人述說衷腸的樣子。
林海藍眼看著她眼底慢慢浮現的一絲惡毒的神色,不禁又想到她那種毀滅性的陰謀,皺起了眉。
“我想你不會無緣無故找我來的。”林海藍露出不耐的神情。
甄巧玲笑了笑,略一挑眉,望住林海藍,直截了當地問,“你想離婚嗎?”
林海藍冷冷地回視著她,但沒有開口。
甄巧玲又是輕蔑地扯起嘴角,“你現在隻想擺脫掉錦恒,好踏踏實實地鑽賀家的門當他們家兒媳婦兒是不是?你以為我不知道?”
林海藍靜等著她說下去。
“我當然不會笑你癡心妄想,是人都會想往上爬,如今我們高家算是沒落大半,比不上賀家了,不過再怎麽說,賀家應該也不會接受他們家的寶貝兒子和一個已婚女人攪合在一起吧?”
“你想說什麽?”林海藍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按住砰砰亂跳的心,臉色卻如常,“我以為你千方百計地應該是很希望我離開高錦恒的,比如六年前你做的那件事。”
甄巧玲頓了頓,刻薄的臉上閃現一絲驚慌,但很快就掩飾了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不過在我看來,要你們離婚遠遠比不上挽救高氏重要,離開你,錦恒可以過得很好,但高氏垮了,他也會垮。”
林海藍硬著心腸道,“那關我什麽事?”
甄巧玲撥弄著自己的手指甲,好像在磨她的耐心,誰知林海藍卻始終冷著臉靜坐著,她不說她就不問。
甄巧玲心裏來氣。
“當然關你的事。”她說,“你想離婚,就幫錦恒挽救高氏。”
林海藍瞪大眼看著她。
甄巧玲又冷冰冰道,“你不願意,就一輩子別想離婚!”
林海藍覺得不可置信的同時又覺得可笑至極,以前是她死扛著不願意離婚,而如今,甄巧玲用來威脅她的竟然是絕不離婚?!
“你覺得高錦恒都無法做到的事,我有這麽大的能力嗎?”
“你沒有,但有人有。”
“不可能!”林海藍立刻打斷了她,臉因為激動而發紅,抿唇瞪著甄巧玲。
許久,她才緩緩吐出幾個字,“我不會利用他。”
甄巧玲不以為然,自顧說道,“林城市市長是賀巍山的堂弟,有他說話,林城的事能解決一大半,賀家財大氣粗,要救高氏半條命輕而易舉,你讓賀家出麵幫了高氏,我會讓錦恒馬上和你去辦離婚,這對你來說並沒有損失任何東西。”
“如果我不這麽做呢?似乎損失也不大。”林海藍輕輕地笑了聲。
甄巧玲眯起眼琢磨著她臉上的表情,林海藍鎮定地和她對視。
然後,甄巧玲嗬嗬笑道,“你偽裝得再好也沒用,就算你的表情天衣無縫,可看著你的眼睛我都知道,你是不是愛上賀家的小兒子了?”
林海藍的脊背一僵,卻仍不動聲色地坐著。
“別裝了,你用這種眼神看過錦恒這麽多年,我難道還看不出來?也許你對他還沒有當初愛錦恒那麽深,但你真的舍得嗎?要知道,你一天不離婚,就一天不能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早晚有一天,賀家會給他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大小姐,訂婚,結婚,生孩子,而你?一輩子做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當然呢,也有可能當他有了老婆孩子,就不會再留戀你了。”
甄巧玲這番話無不像一把把刀子戳在她的心口上,當初,她並不是沒有嚐過這種滋味兒,還一度與賀承淵保持過距離。
可後來呢?她失神地想了想,放在腿上的手握成了拳。
她忽然倏地起身,沒有多看甄巧玲一眼,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她的腳步又頓了下,“分居超過兩年,可以自動解除婚姻關係,他不願意離,我會向法院起訴離婚!”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
她一出來,高錦恒就扔了手上的煙頭,放在腳下碾滅了,快
步走了過來。
看她臉色難看,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她的臉,“我媽和你說什麽了?”
林海藍驀地把頭偏開,轉向一邊。
高錦恒的手就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中,很是尷尬。
林海藍不想和他說話,越過他就往外走。
“到底怎麽回事?你說話。”高錦恒一回神,才發現她已經走出警局大門,三步並作兩步就追了上來,把她拽了回來。
“放手!”林海藍抬眸看著他,想到甄巧玲所說的那些話,隻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一直躥到頭頂。
“什麽時候去把字簽了?”她平靜地問。
高錦恒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說起這個,“說這個幹什麽,我在問你發生了什麽?!”
“因為你媽不讓你離了?”林海藍冷笑,高錦恒臉色一滯,好半響才說,“別亂猜。”
林海藍不想去思考他是不是和甄巧玲串通好了來利用她,她隻覺得累得厲害,一秒鍾都不想再和他繼續呆下去。
高錦恒還是抓著她不放手,林海藍猛地瞪向他,眼睛血紅,聲音嘶啞,“如果你還惦記著一點點我的好,求你放過我!”
高錦恒仿佛被她眼裏的決絕和失望劈到了般,撒開了手。
《關於離婚的劇透,不會無休止的打官司神馬的,說離就離的,表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