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嫿煞有介事的搖頭晃腦:“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隻要心中有桃園,哪裏都是世外桃源。”

簫景睿也被她感染,笑著搖了搖頭:“你啊你,還是如同小時候一樣,無論在什麽樣的情境之下都能樂觀處之,我真是佩服你這一點。”

說起小時候,謝如嫿總算想起自己之前的疑慮。

“我還沒問你呢,你既是我娘的徒兒,想來當時在毒王穀裏應該就認出我來了吧,為何你不直言身份呢,而且為何,我對此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簫景睿定定看向她:“你真的一點也認不出我了,是嗎?”

雖然這個真相有點傷人,謝如嫿還是如實點了點頭。

簫景睿隻有苦笑:“我與師傅師徒緣分淺薄,哪敢大言不慚的自稱是醫毒雙絕的徒弟,我知你小時候受過重傷,造成記憶力受損,不記得從前之事,我又如何敢自報家門來與你套親近,所以隻能裝作從未相識,再慢慢替你保駕護航了。”

原來是這樣,不過原主小時候失憶過?

“我記憶力受損這事……我娘從未說起過,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簫景睿雖有驚詫,但也能理解師傅的拳拳愛女之心,葉雲裳不跟謝如嫿提及此事,是怕她知道了會傷心吧。

他便將自己所知道的原原本本說出來。

簫景睿原本是老穀主在路邊撿到的棄兒,老穀主為了他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便將他寄養在穀中一處姓簫的獵戶的人家家裏,每個月逢著一二的日子,他才上穀聆聽老穀主的教養。

簫景睿記得很清楚,當年他第一次見到謝如嫿的時候,正好是三月初一,桃花盛開之時,當時的她還隻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葉雲裳抱著她神色匆匆的回毒王穀求藥,說她中了一種奇怪罕見的奇毒。

小小的簫景睿第一次看到謝如嫿,就被她粉雕玉琢的樣子吸引,見她滿臉通紅,整個人都發起高燒,卻還笑著安慰他,說自己隻是像一隻被煮熟的蝦子,簫景睿的心裏便對她的樂觀大為觸動。

隻可惜葉雲裳都無能為力的事,情況自然非常不好,連老穀主看過謝如嫿之後,都搖了搖頭,說她已經藥石無靈,除非神仙在世。

他記得那是唯一一次,他看到葉雲裳哭了很久,當時他早就仰慕這個據說醫術非常厲害的女醫師了,便鼓起勇氣上前,鼓勵她說別放棄,隻要心誠則靈,一定能看到希望的話。

葉雲裳被他感動,同時也受到啟發,堅持不懈的埋頭在古籍中尋找解毒之法,最後終於找到了一條可以挽救謝如嫿性命的辦法。

那就是,以血換血,將謝如嫿身上的毒血全部導出,換上新鮮的血液令她重生。

這個法子非常冒險,且不是誰的血都可以用,古籍上說了,需要同等血型,能夠互相融合的才能可行,也就是在那時,葉雲裳準備用自己的血給謝如嫿換血才發現,她的身上也被人下了一種慢性之毒。

簫景睿記得當時,葉雲裳還非常絕望的說:“她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她為何要這樣絕了我們母女的生路,師傅,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之後謝如嫿突然毒性發作,葉雲裳顧不得傷心,趕緊為她解毒,可這毒已經拖得太久了,久到便是醫毒雙絕的葉雲裳,到最後也變得束手無策,連哭都無力萬分。

小小的簫景睿看到大人們愁眉不展忙前忙後,也感到很焦慮,他似乎聽懂了這些人說這個小妹妹再也醒不過來的話,他不願看到這樣可愛的小妹妹就此死去,雖然當時的他,還沒有意識到“死”這個字意味著什麽。

就在葉雲裳最後一次堅持,說要給謝如嫿換血時候,他終於怯生生的上前,將他醞釀多日的話說出來,說他願意將血分給妹妹。

葉雲裳十分震驚,當時好像還說了很多令他溫暖的話,究竟是什麽簫景睿已經記不清了,他隻記得自己非常堅持,一定要救小妹妹,最後葉雲裳也被他的堅持感動,終於決定試試。

結果二人的血液竟然可以完全融合。

謝如嫿有了他的輸血,因此撿回了一條命,雖然她好了之後就失憶了,但隻要她能好起來,所有人都已經萬分滿足。

正是這一段機緣,讓葉雲裳感念簫景睿的情意,也破格收了他為自己唯一的親傳弟子。

那一次,葉雲裳在毒王穀待了整整一個月,這一個月葉雲裳悉心教導他,像真正的師傅一樣對他傾囊相授,課業之餘兩個孩子還能一起玩鬧,是簫景睿最開心的日子。

卻不想,一個月之後,葉雲裳帶著謝如嫿的離開,竟會是訣別。

簫景睿有些傷感的說:“你們回去之後,我也回了義父家,後來就聽說師傅仙逝的消息,我趕去山上想向師祖求證,卻隻看到滿地的狼藉,毒王穀已被滅族了。”

“其實之前我還隱瞞了你們一件事,師祖的徒兒雖然隻有三位,但拜在毒王穀這一門下的門生學徒卻有幾百人,當時我帶你們去的那個地方也並非真正的毒王穀藥師堂,那隻是當年師傅小住的院子而已,我存了私心想讓你親眼看看自己住過的地方,你卻依舊什麽也沒想起來。”

難怪,以當年毒王穀的名號,怎麽可能就是一個小院的規模,謝如嫿當時還奇怪毒王穀怎麽可能就這麽幾個人來著,但簫景睿的解釋毫無破綻,她也就隻得壓下這個念頭。

原來她們走過的地方,竟然就是當年葉雲裳所住的小院。

“那你所言的,毒王穀的滅門乃是皇後薑離所為,又是怎麽回事?”

“我親眼見著的!”

簫景睿狠狠的說:“為了向師祖求證師傅是否真正仙逝的消息,我上山的時候走得很著急,結果到藥師堂,所有人都已經死了,那樣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景象啊,幾百人,幾百人,無一生還,他們連看家的狗都不放過!”

“當時的我震驚極了,心中惦記著師祖的安危趕緊去找他的下落,我翻了很多的屍首,才終於找到師公,當時的他已經奄奄一息了,看了我一眼,隻留下唯一的遺言,說我不是她的對手,讓我不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