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嫿一看到他,就瞪大了眼睛,眼中隱隱惱意:“先生這是做什麽,覺得戲弄本妃很好玩是不是?”

顧行殊淡笑:“不敢不敢,實在是王妃近日都極少出府,在下很想見王妃一麵,這才使了些法子到濟世堂來,還請王妃勿怪。”

謝如嫿沒忘記濟世堂內有北齊細作一事,隻怪她近日忙著別的忘了這一茬,沒有及早將這細作找出來,如今倒是讓顧行殊鑽了空子。

她嗬嗬笑了聲:“先生的理由還真是讓人無從反駁呢。”

顧行殊拱拱手:“王妃謬讚了,自茶樓一別,王妃就再也沒給過行殊一點消息,行殊知道是自己唐突了王妃,但是行殊的心意是真的,不知王妃可考慮好了?”

考慮好什麽,跟他回北齊還是跟他隱居去?

謝如嫿直接道:“我想先生誤會了,我對先生,除了敬重之外並無他想,以先生這樣的風華才智,不說北齊,便是放眼天下,仰慕先生的女子也趨之若鶩,先生實在沒必要在我這兒耗費心力。”

竟然被這麽直白的拒絕了?

顧行殊眼中閃過一絲受傷,整個人立刻黯然下來:“天下女子趨之若鶩又如何,至始至終我要的不過是王妃一人罷了,王妃不願接受行殊,是因為心裏已經有了別人嗎?”

心裏有了別人……

謝如嫿一頓,腦海中莫名劃過百裏溟的臉,她很快回神道:“並非如此,隻是覺得先生前途光明,胸有溝壑,實在不宜為了兒女情長浪費滿腔誌向而已。”

“我不覺得浪費啊,如果這個人是王妃,讓我放棄任何,都值得。”

如果謝如嫿隻是謝如嫿,是原主十五六歲的年紀,聽到一個男子如此動情的表白,隻怕早就淪陷,銘感五內了。

可惜她兩世為人,身體裏這具靈魂早已變得獨立又理性,聞言並沒有盲目感動,而是笑了笑,洞悉一切的淡淡抬眼。

“先生當真不會後悔嗎?”

顧行殊脫口而出:“我當然……”

“先生!”謝如嫿一下打斷他:“人生在世,時間還很長呢,情愛隻是一個階段的一部分,並不是生命的全部,先生如今就說願意放棄一切,未免太過武斷也說得太早了些。”

“現在這個時候,或許先生將情愛看做全部,倘若十年八年之後呢,誰能保證自己還能堅持自己的選擇?先生口口聲聲說願意為我放棄一切,既然是為我,便不是先生自己的意願,到時候先生若悔了,如嫿又如何當得起先生的一句‘為我’?”

“咱們都是理性的人,不如攤開了說吧,先生想要我在百裏溟身邊為你做什麽,直說便是,隻要不是損人利己之事,為了兩國邦交,該幫的忙如嫿自然義不容辭,先生也不必打著犧牲自己情感的感情牌來讓如嫿動情,實在沒必要。”

“行殊確實有想借王妃靠近百裏溟之心,但懇請王妃相信,行殊對王妃的情義也是真的。”

顧行殊著急解釋,卻隻換來謝如嫿一聲輕輕的歎氣聲。

“嗬。”

這聲“嗬”不帶任何情緒,卻重重敲在顧行殊的心神,讓他感覺褻瀆了自己感情的同時,在謝如嫿洞悉一切的清澈眼眸中,竟然無地自容起來。

比起謝如嫿的純粹,他的私心在她麵前是如此的齷齪。

是的,身為北齊最有智謀的軍師,身兼北齊丞相要職,顧行殊怎麽可能私心的隻為情愛放棄一切。

偉大的事業,一展宏圖的雄心,功成名就的利益都是身為一個男子的榮耀,特別是顧行殊這樣的男子,他有能力,有平台,怎麽可能單純為情愛所累?

他追求謝如嫿,固然是因為對她有好感,更多的是因為發現了百裏溟對謝如嫿的不同尋常,對付百裏溟這樣一個身無破綻的對手,既然發現了他的軟肋,自是要加以利用。

所以他無孔不入的出現在謝如嫿身側,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偽裝出自己非常仰慕她的樣子,甚至說出“放棄一切”這種誓言,為的就是讓謝如嫿淪陷後,成為他安插在百裏溟身邊的工具。

可也不知哪兒出了問題,一般人麵對顧行殊這樣細致入微的“追求”隻怕早就淪陷自喜了,偏偏謝如嫿卻冷靜得可怕,就像什麽都在她眼裏似的,反而顧行殊自己成了那個跳梁小醜。

顧行殊從未覺得如此挫敗過,若非北齊二皇子對他不斷施壓,讓他盡早處決百裏溟,他也不至於想到這樣下作的辦法。

他顧行殊從來都是一個理性且算計的人,為了目的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無論付出什麽他都不在乎,可現在在謝如嫿清澈的眉眼中,他卻覺得自己肮髒極了,跟謝如嫿高高在上的坦**想必,他是那麽的不堪,那麽的懦弱。

“我……”

顧行殊很想說自己對她的仰慕是真的,不是謝如嫿想的那樣,他對她並非全然逢場作戲,他甚至可以天花亂墜的說自己有多少的不得已,求謝如嫿心疼他原諒他,可現在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如嫿又笑了聲:“我早說過,我與先生道不同不相為謀,先生完全不必在我這兒白費心機,這話並非一時戲言,事到如今先生也該明白,咱們二人不可能在一條路上了吧。”

顧行殊隻覺自己的口中盡是幹涸,明明又那麽多的詞匯可供他狡辯,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終隻能幹澀的問一句:“王妃心裏的那個人,是江夏王百裏溟吧。”

這回,謝如嫿倒是毫不猶豫的承認了。

“是。”

這個“是”字,再次敲擊顧行殊的內心,他麵色一白,喃喃道:“為,為什麽?他不是對你一向冷苛嗎?我到底輸在哪兒?”

謝如嫿道:“你沒有輸,因為你們從一開始就不在一條線上,百裏溟雖然桀驁輕狂,可他坦坦****,而先生,你雖有經世之才,也豁的出去,卻負累太多,人生難以灑脫。”

顧行殊又是一怔,他終於知道自己和謝如嫿的差距了。

他把她想成一般女子,以為隻要許以重利,許以情愛,許以一切虛榮,她就會死心塌地,殊不知謝如嫿的格局比他想的大得多,她或許看重情愛,但更看重的事,這個男子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