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不甘,恨!

種種情緒湧上柳青傑的眼中。

但柳青傑的城府磨礪得很深,這些情緒都在瞬間被掩蓋下去,剩下的隻有誠懇與勸誡。

“秦將,我聽聞您此次進京,目的是要動安家嗎?”

“如果這是真的,聽下屬一句話,放棄此舉吧!”

“安家根深蒂固,其底蘊厚重得不可揣測!本代嫡子安麒麟更是天資橫壓一輩!同輩無人敢言敵手!”

柳青傑口中連連稱道,每一句話都仿佛發自肺腑。

但龍越不過是用右手托著臉,百無聊賴道:“你幾年養傷,就知道了這個嗎?”

柳青傑語塞了瞬間,但還是接著道:“當初也是您教我韜光養晦,藏匿鋒芒,如今哪怕是有再大的仇恨,也應該按下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很高明。

但龍越不過是眸底輕起,側過首,反問道。

“我是教過你做人要韜光養晦。”

“但我有教過你,有人滅你滿門,結下二十年血仇,還要你仍要把頭埋泥巴裏,吞忍一口氣嗎?”

龍越的聲音古井無波,不觸半分波瀾。

“或者,按你所說,我應該怎麽做,才是上上選?”

龍越背過身,星眸看向安靜的湖水,像是靜候著一個答案。

一個他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柳青傑一時間無法理解龍越口中所說,但還是硬著頭皮,扯了扯嘴,道:“安家,絕非您一人能敵。”

“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

“為什麽不幹脆化幹戈為玉帛,考慮,投誠安家?”

“好一個化幹戈為玉帛。”

龍越吐露出兩道笑聲,雙手背負在身後。

柳青傑沒有看到龍越的表情,自以為龍越聽到他這話是略感驚訝,便滔滔不絕,繼續道。

“安家的底蘊,能頂半個神州!”

“尤為是二十年前,安家得了一道大機緣,足以俯視一切!這種存在,若不是秦將大恩於我,我也不會冒大禁,送來忠告。”

“大機緣?”龍越似是注意到什麽,微微頓首,語氣終於有了變化。

二十年前的大機緣,不出意外,所指的就是安若盈!

在江南時,他就從洛道明的口中得知,安家當時哪怕追到江城,都要將安若盈帶回去,極有可能是因為在安若盈手中,有著某樣足以讓整個安家都垂涎欲滴的東西。

柳青傑看到龍越這鮮有的樣子,心中不免一喜。

果然,無論往時是再如何裝出一副君子兮兮的樣子,最終還是抵不住安家的**!

旋即,柳青傑就露出一副誠懇的模樣,接著說道。

“沒錯,雖然我也不得知這道大機緣到底是什麽,但安家憑著這一道大機緣,足以將這代嫡子安麒麟,推到神州之巔!當世第一人!”

“除此之外,所有安家的旁係,附屬,都會隨之雞犬升天,完全碾壓當代的所有同輩,橫貫神州。”

“在這之後,哪怕是安家出世,隻怕都不足為奇。”

柳青傑的語氣看上去是揣測,但無論是他逐漸興奮的表情,還是他這副手舞足蹈,不斷比劃的模樣,都足顯其真實性。

“安家要出世了?”龍越眼眸凝神。

安家始終隱世,原因不明,連內院都不多有記載,但憑安麒麟自稱“天命之子,王命之人”的品性看來,這安家顯然不是個甘於隱姓埋名的主。

“沒錯,安家隱世不知多久,這一代終究是出了真龍,怎能再甘心忍氣吞聲?”柳青傑眼中不禁流露出激動。

若不是龍越清楚柳青傑的出身,是在西北的一個市井。

聽這將安家捧上天的話,他還以為,自己是在和一個安家人交流。

“聽秦將剛才口中所說,是和安家有一份陳年恩怨?”

柳青傑看龍越心有動向,立刻換了個角度,侃侃而談道。

“以我對安家的了解,安家向來與世無爭,連燕京內都沒有多少家族能接觸到安家,就更不可能與江城這種邊遠的小縣城有所瓜葛。”

“以我所見,這種事情,極有可能是有賊人從中混淆視聽,亂起謠言。”

柳青傑接連敲著桌子,裏裏外外十分篤定。

“你對安家怎麽這麽了解?”龍越隨口問道。

柳青傑一滯,不過是搖了搖頭,連連歎氣,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樣,道:“當年我自重傷墜落懸崖下後,將死之時,是安家人將我救走,之後我便一直住於安家,直到如今傷勢漸好,又聽聞秦將要對敵安家,才急急忙忙出來。”

“如果秦將非要追究當年事情,我可以做主,請安家人出麵,大可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柳青傑又是一番攀談交心,更拋出了能和談的希望。

能走到三徽星這一步,哪個人不惜命如金?

如今大好機會就擺在眼前,龍越這個聰明人,想必不會拒絕。

但龍越僅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沒有回應,甚至連回過身正視柳青傑都沒有,一直不過是觀賞著小湖夜景。

柳青傑見龍越這般不妥協的模樣,頓時齜牙咧嘴,背對著龍越的臉上猙獰羅列,先前那副誠懇的模樣虛假得不能再假。

足足過了十數秒,他才重新沉下氣,帶著幾分威脅的口吻,道:“你難道真的以為,憑借你一人,或是帶上整個內院,能夠抗衡安家嗎?”

“秦將,你前半生十年位居西北天荒之地,眼界確實開闊。”

“但國內的這些隱世家族,你難查分毫,甚至知之甚少,安家的實力,更非你眼界可想象!以安家的實力,不需要再出三個月,整個燕京,恐怕都要臣服在安家的手下!”

“秦將若是能折服於安家,憑秦將的天賦,必然能獲得安家的大機緣,到時候再將它帶給西北的弟兄們,壯我國威!豈不是兩全其美,雙贏局麵嗎?何必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柳青傑攤開手,就事論事般真誠道。

先禮後兵,軟硬皆施。

好處和威脅全讓柳青傑說了個明白。

龍越負著雙手。

許久,才聽見一聲傳來。

“幫我約安家的人。”

“秦將不愧是疆外曆練十年,是個明事理的人!有了消息,我立刻通知秦將!”

柳青傑起身拱手,嘴上尊敬無比,說罷便立即轉身離開。

離開的瞬間,柳青傑的麵容就瞬間陰冷猙獰起來。

如果不是安家特有交代,他怎麽會和這個偽君子如此大費周章!當場打斷手腳就帶回去了!

幾年一眼,如今他的實力早就遠超當初,若是他重回西北,哪有什麽姓秦的份?

......

待柳青傑離開。

李小七才從陰影中走出來,道:“柳青傑怎麽樣?”

畢竟是曾經在一個隊伍裏打過的,多少都有些追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寥寥八字,涵蓋了一切。

李小七瞬間便明白個中意思。

“好一個暫住安家,為我出山,真是說得聲情並茂。”

龍越目光深遠,不過淡然搖了搖頭。

他將手放入口袋,再拿出來時,就見那枚被他煉化的安神丹上,此時散發著極為耀眼奪目的血色光芒,好似磁鐵相遇,光芒未消!

“我是該叫你柳青傑,還是該叫你,安家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