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坦誠相見

待我醒過來,睜開眼,房裏正亮著油燈,而宋鄰安,就躺在我身旁側身睡著,臉色略有蒼白,眉角蹙著,看上去睡得並不安穩。

我渴得要命,想掀被子起身去倒口水來喝,卻發現右手正被宋鄰安緊緊握著。

被我的動作驚動,他緩緩睜開眼皮,布著血絲的眼眸將我望進去,聲音有些低啞:“阿澤,你醒了。”

“嗯,我好渴……”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比宋鄰安更啞,說話間還帶著淺淺的撕痛。

宋鄰安放開我的手,將自己的手伸出來貼到我額上,停頓過後似乎鬆了口氣,舒心地道了聲:“好,我去給你倒水。”

看著他油燈下身著褻衣的背影,我恍然覺得很暖心,這感覺像在心中追求已久似的,很讓人動情。“宋鄰安,我們真的回來了?”我依稀記得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嗯,鄰安向來不打誑語,我說會上來就會上來,豈能在一口小陷阱裏送了性命,那不是損我落莊的名氣麽。”他把茶杯端到我麵前,扶著我直接喂了下去,我感歎這喂人喝水的功夫精良絕妙,竟一滴不灑,穩穩當當的。

待宋鄰安放回茶杯鑽進被窩,我將心中疑惑說了出來:“宋鄰安,我是不是睡了很久?”或者說,我病了很久。

“是很久,久到我差點以為你要一命歸西了。”宋鄰安不鹹不淡地答道。

“有你這般說話的麽,好像很希望我一命嗚呼似的,難不成你還對那清柔姑娘心懷不軌?”我翹著眉毛故作生氣,相處久了我自是知曉他的個性,縱然說話不大好聽惹人發毛,實則句句出於真心。

宋鄰安沉默著看了我好半天,翻了個白眼道:“清柔不是已經被你趕跑了麽,你忘了?”此時他滿臉一副“心懷不軌未遂”的表情,很是討打。

我:“……”感情我做夢也會成真啊!要不要這麽神?

我還沒憋出一句話,他又道:“你昨日對戰清柔的氣勢,著實……”

“著實什麽?”

難不成那真不是夢?可我明明咬手指都沒知覺啊……對了,我似乎病了一場,若是染了風熱倒是會肢體發軟略失知覺,畢竟那晚確實受了凍。聽宋鄰安這口氣我應該是真的把她趕跑了……

罪過啊罪過,清柔莫怪,你好自為之。

在我的意識裏,宋鄰安似乎已經專屬於我了,縱然先前我厭過也恨過,如今卻在無知覺中深陷進去,有不可自拔之趨勢,總覺得,他不可以跟除我之外的女子親近,一如我對其他男子的抗拒。

這樣快速的情感變化著實令我心生擔憂,畢竟我在木易楊那件事裏已經吃了一塹,多少也明白,太容易的幸福總是太容易消散的。

宋鄰安望著我,神色不明的歎了一歎,“著實英姿不減當年。”

我沒聽岔,又來了,他說的是當年……

我藍澤不是傻子,也會動腦筋思考判斷,當下他這句“著實英姿不減當年”,與先前無數次有意無意的提點,我就算反應再遲鈍也該幡然醒悟了,雖然我也想裝裝傻,但再不說我怕以後會出大事。

於是我忍著喉嚨裏的疼痛,望著宋鄰安,吐字清晰道:“其實,有些事情你不用瞞著我了,我已經猜到了。”

他瞬間張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著我,瞳孔收縮,目光像是受驚一般直勾勾地在我臉上打轉,語氣不穩地問道:“你、你都知道了?”

我深吸一口氣,他這般反應,果真不出我所料,我隻好強裝淡定笑道:“我說宋鄰安,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何必藏著掖著,我已經知道了,你……”

我頓了頓,咽了下口水,鼓足勇氣,“你不就是患有臆想症麽,頭腦時常不受控製胡思亂想,甚至常把我臆想成別的什麽人,但、但這並不難堪啊,你也不用忍著不說,你如今已決意要娶我過門,我們應該坦誠相見,你說是不是?”

我說著說著頭就往下低了低,因我深知這樣直截了當地道出別人的難言之隱不大妥當,盡管我語氣異常真誠。可是不說不行啊,患有臆想症的人同時伴有精神岔裂,萬一他以後說出什麽讓他自己後悔莫及的話該怎麽辦,還是事先聲明我不介意好了,免得他暗地裏心生自責,怪可憐的。

我等著宋鄰安的回答,卻不見他出聲,忍不住抬眼瞧了一瞧,發現他整個人僵在那裏,臉色白如紙青如草,似是有恨難舒一般,我甚至聽到他咬緊牙關咯吱作響的聲音。

心裏抖了抖,莫不是我拔了老虎的牙要受報應懲罰了?

不就是道出他患有臆想症的試事實麽……況且我說出來本是打算跟他好商好量地去醫治,出了毛病自然是要解決的,逃避也不是個法子。

何況他這狀況還算病的輕,會憶起自己發病時說過的糊話,以他的高傲個性,必定在心底扛著不與外人道,那般折磨也不比我的隱疾輕鬆。

隻見宋鄰安猛然翻了個身背對著我,在那頭大口呼氣,估計是氣的不輕卻又不好發作,隻得一個人在那排解……

正當我想安慰他拍拍他的肩膀時,宋鄰安突然間轉身回來,側對著我,眼神裏透著一股怪異的殺氣,笑得越發瘮人,然後、然後他就自顧自開始脫衣服了……

“啊!”我一聲尖叫,“宋鄰安你做什麽?!”

他驀地止了手上的脫衣動作,疑惑地看向我,用萬般無奈的口氣道:“阿澤,倒是我要問問你,這般又是尖叫又是捂臉的做什麽?”

這家夥,竟然還厚臉皮的問我!

我從指縫裏看著他急急地說:“你在脫衣服啊,我不這樣難道要舉雙手鼓掌歡迎麽?”這一層褻衣脫了還能剩什麽啊,真是……不知廉恥啊阿彌陀佛!

他滿不在乎,繼續不知廉恥:“阿澤,你又忘了麽,方才是你口口聲聲說要與我坦誠相見的,不脫衣服算哪門子的坦誠相見呢?看在你這幾日病了一場的份上,我可憐可憐你,現下便滿足你要與我……的熱切盼望吧!”

他還真是好心,特地省略了幾個關鍵字。

我氣得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咬牙切齒,眸光如刀,一字一頓:“宋!鄰!安!坦誠相見不是袒胸相見啊!”我真是頭腦不做主才發了瘋要替他著想,居然是個不識好歹的家夥。

額……不對,這樣不對,這樣不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