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了。”

呂粒仰頭看看夜空,緊跟著輕聲嘟囔了一句,“回賓館吧。”

——

兩個人走進七寶賓館大堂時,坐在角落沙發上的賀臨西一眼就看到他們,她沒急著迎過去說話,繼續坐在那兒看著他們。

呂粒和林寂一前一後往電梯口那邊走,兩個人一直沒說話,到了電梯口後並肩站在那兒,都盯著電梯的顯示燈看。

好像他們都沒發現賀臨西也在大堂裏。

賀臨西還是坐著沒動,她拿起手機給呂粒發了條微信過去,問她還要多久回賓館。

回來的路上,呂粒已經把手機調回了有聲狀態,收到微信時手機響了一聲,可她聽了沒什麽反應,眼睛繼續盯著電梯的顯示燈。

林寂轉頭看她,提醒她手機剛才響了。

呂粒疲憊的點下頭,“我知道,不想看。”

她猜收到的消息一定是老媽賀臨西發來的的,既然自己都回到賓館了,那就就不用回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徐徐打開,呂粒和林寂剛走進去,賀臨西小跑著也跟了進來。

林寂側身往後站站,“賀導。”

賀臨西衝他一點頭,眼光落在呂粒臉上,“我晚上吃的有點兒多,剛才下樓轉了一圈,給你買了一碗酒釀圓子。”

林寂這才注意到,賀臨西手上拎著一個外賣打包的盒子。

“我晚上也吃多了,就和林老師繞著天樂宮轉了兩圈,早知道喊你一起了。”呂粒後背靠在電梯轎廂上,眼神落在賀臨西的手上。

她不怎麽相信那碗酒釀圓子是專門買給她的,因為賀臨西幾乎每對自己做過這種生活細節上的關注,更何況她最不愛吃的甜品就是這個。

電梯很快到了六層。

走到各自房間門口,賀臨西拿出房卡開門,呂粒扭頭看著也在掏房卡的林寂,“人間地獄你還沒給我說完呢,明早見,接著說?”

林寂轉頭看了眼正盯著他的賀臨西,又看看呂粒還紅紅的眼眶,“行,明早我七點半出發。”

“知道了。”呂粒說完,推開房門先進屋了。

賀臨西跟著把房門帶上,自己拎著那盒酒釀圓子站在房門外,她大聲對林寂說:“明天的拍攝有點兒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去你房間聊幾句吧。”

林寂點點頭,“請進。”

這些話,站在房門裏麵的呂粒全都聽到了,她知道老媽是故意那麽大聲音講話的,是說給她聽的。

呂粒感覺渾身無力,她厭煩的閉了下眼睛走到自己床邊,把身體重重摔在了被子上,現在隻想立刻馬上睡覺。

不到一分鍾,呂粒就感覺自己馬上要睡過去了,睡意把她徹底裹挾之前,她突然有了個期盼,希望能夢見一次梁一涵。

呂粒睡著的同時,對麵房間裏的林寂剛給賀臨西拿了一瓶水擱在手邊,自己坐到了床沿邊上也打開一瓶水喝。

賀臨西看著他喝完水把水瓶放下了才開口,“呂粒在你麵前,哭得厲害嗎?”

林寂看著賀臨西,她說話還真是很直截了當。

“算是挺厲害吧,她眼睛都腫了。”林寂說著,眼神朝房門那邊看了眼,像是能穿透兩層屋門看到對麵房間裏的情況。

賀臨西打量著林寂臉上的神色,“她大哭之後肯定很快就睡著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林寂轉回頭,安靜的看著賀臨西,他沒什麽講話的欲望,隻希望賀臨西趕緊說完她要說的離開自己房間,把獨處的時間還給他。

他也迫切地需要理清今晚和呂粒在一起經曆的所有事情。

賀臨西也不是個說話拐彎抹角各種鋪墊的人,她很快就直接問林寂,呂粒是不是跟他談到一個叫梁一涵的男人。

林寂點頭。

賀臨西輕歎了一聲,抬手摸著林寂給她那瓶礦泉水的瓶身,臉色明顯沒有之前好看了。她指尖忽的一用勁,被捏住的礦泉水瓶身發出咯吱一聲輕響。

“是我疏忽了,不應該同意她去伊爾賓拍那個紀錄片的。”賀臨西語氣裏透著十足的後悔之意。

林寂保持沉默看著賀臨西。

賀臨西嘴角一扯笑起來,“當時許衛來問我的時候,我正忙的天昏地暗連著兩天沒怎麽睡過了,當時聽到要采訪的對象是你時,竟然……竟然一點兒都沒想到可能發生的後果,是我的問題。”

林寂發覺她這樣講話的時候,實在和呂粒是太像了,看著賀臨西的眼神就有了那麽片刻的怔忪。

不過隻是極短暫的晃神,林寂很快就看著賀臨西問,“我和那個梁一涵,長得很像嗎?”他之前就有這個疑問了,隻是沒去直接問呂粒。

賀臨西似乎沒覺察到林寂目光的細微變化,她用眼神打量著林寂,“外貌上一點兒都不像,其實我沒見過那個梁一涵本人,隻看過他一張照片上的樣子,但是你們在樣貌上肯定完全不像。”

她這麽一說,林寂反倒更加好奇那個梁一涵的樣子了。

“呂粒把梁一涵的事情大致跟我說了一下,我倒是沒覺得她表現出來什麽病態,不過是能感覺到她還沒徹底走出那段傷痛經曆,還在掙紮中。”林寂說著,又打開瓶蓋喝水。

他今晚就是莫名的總覺得口渴,像是身體裏有一大片幹涸的土地需要充足水分。

“可她就是病了,”賀臨西的眼神逐漸暗淡,“在女孩最好的年紀病了,最可憐的是她還不承認自己病了。”

林寂從賀臨西臉上看出了無力感,這還是他認識這位業內女強人之後的頭一次,賀導向來在人前可都是不帶個人情緒的滿血無敵狀態。

原來她也並非沒有軟肋。

林寂以為按著這個談話節奏,賀臨西接下來會用她的方式跟自己再講一遍呂粒和那個梁一涵之間的事情,可是他猜錯了。

賀臨西沉默了片刻後,再開口竟然真的和他說起了公事,就像之前那些情緒的表露都是林寂自己的幻覺似的,壓根就沒發生過。

這對母女還真是……都挺特別的。

賀臨西基本恢複到麵部表情的日常狀態,“我晚上跟你們搬遷組長一起吃的飯,知道你們那邊的工作有了些變動,這樣一來我們這頭也要配合著做一定的改動,我想聽聽你這邊臨摹壁畫這一塊,需要我做什麽特殊安排嗎?”

林寂也趕緊調整下思緒,認真想了想後看著賀臨西,“倒是真有一件事,攝製組這邊能配合一下最好了。”

“什麽事。”

林寂把自己拿出來的壁畫臨摹新方案和賀臨西說明了一下,告訴她自己這套辦法需要性能極好的老式拍攝設備,他從北極圈回國後行程匆忙,就沒來得及準備這些,攝製組如果能幫忙弄到設備的話就最好了。

賀臨西聽完很痛快的就答應了,“我明天就先安排這件事,應該沒什麽問題,還有別的嗎?”

林寂看著她搖搖頭,“沒有了,謝謝賀導的幫助。”

賀臨西沒說話,嘴角輕扯了一下,目光筆直的看進林寂眼底裏,“我的意思是,你如果覺得呂粒繼續在你身邊工作會造成困擾,我可以安排她不再參與你那邊的工作。”

林寂心頭一頓,今晚所有談話的核心估計就是這個吧。

他一時之間沒想好怎麽得體的回答這個問題,剛避開賀臨西等待答案的目光把頭低下去,隨手放在**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亮起來,上麵顯示著“宋奕辰”的來電顯示。

這麽晚了找自己,林寂直覺肯定是出了什麽事,他顧不上賀臨西在一邊看著,拿起手機就接了,“喂。”

宋奕辰急促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林寂哥,不好意思這麽晚還找你,我這邊有點急事,你能來我家嗎,是……”

賀臨西隻聽到這些,後麵就突然聽不清楚了,她皺眉看著林寂依舊平淡的臉色,不知道搬遷工地上那個宋奕辰怎麽這時間來找林寂。

還有,呂粒今晚就是跟林寂去那個本地孩子家裏吃完飯的,賀臨西腦子裏事情實在太多,差點就忘了這個。

七八秒鍾後,賀臨西才聽到林寂對著手機說,“我知道了,你別著急等著我,我……”林寂眼神迅速朝著賀臨西看了下,“二十分鍾過後過去……好,我掛了。”

林寂掛斷電話就看著賀臨西,“不好意思,我朋友家裏有點急事,我得馬上趕過去,咱們要不先說這些,還有什麽明天我找時間再去跟賀導商量,時間也挺晚了,我看您也很累了,就早點休息。”

賀臨西看得出他是真的著急出去,就痛快的起身準備離開。林寂幫她開門,賀臨西走出去了又回頭看看林寂,“你自己也要注意些。”

這話雖然說得並不十分清楚,可林寂聽了馬上就明白賀臨西是什麽意思,是讓他注意什麽。

他感謝的衝著賀臨西點點頭,“我知道,謝謝。”

五分鍾後,換了一身更厚衣服的林寂,戴了一頂黑色棒球帽還有口罩離開了賓館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