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自己送來的圈套
墨瀲渾身一抖,一股熱暖灌上了臉麵,一直紅到了脖子,緩緩蔓延到全身,她貼近溫穆颺的耳邊,呼吸稍顯急促,道:“太後說伺候好爺才是要緊的事……”
溫穆颺一滯,轉而麵上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他從來都是討厭女人的討好諂媚裝柔拌弱,可是麵對眼前這個女子,卻十分喜歡她的嬌媚,就算溫軟細語裏帶著些許冷意,他依舊是享受無比。
大手撫在她的後肩,起身壓了下去,墨瀲還不急驚呼,已經被溫穆颺侵占了心神,有力的雙手在她身上緩緩遊走,春光無限。
三日過去,鬱凝的思過也結束了,如蘭扶了鬱凝回到琉璃閣,這幾天天氣有些涼,加上思過堂原本有些陰涼,鬱凝又固執地一切按照罰丫鬟的方式來,這一折騰,就感了風寒。
月靈剛好捧了抄好的《靜心經》供奉到了佛前,隻是到底是不是她親自抄的,也沒有人追究,總得這件事就這麽揭過去了,她看著季香將佛經供上,眼中閃過一絲憤恨。
“聽說琉璃閣那位病了?”月靈臉上完全沒有被罰的喪氣,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季香上前回了句“是”,瞧著月靈麵上還帶著一些喜色,想是看鬱凝這樣有種報複的快感,誰叫她頻頻示好,鬱凝卻一直都是隻管各自門前雪的態度?再說了,她堂堂斬月公主,怎能甘心與人平妻?
季香看了看四周跟著的丫鬟婆子,心裏思索了片刻,試探道:“公主,咱們那裏有一支雪山老參,不如讓廚房燉了參湯去給王妃補補?”
月靈麵上一怔,轉眼明白過來季香的意思,之前玉佩的事,就算溫穆颺沒有點破,也大概猜疑到了月靈身上,明麵上罰了她,卻並不是什麽重罰,月靈一直強調自己初入王府不懂處理丫鬟,口口聲聲維護鬱凝的名聲,顯得自己有多知書達理,現下鬱凝病了她當然還得繼續裝下去,否則,月靈剛來王府,還沒有站穩腳,就要被王府上下不滿,她雖然嬌慣,卻也不是沒有頭腦的。
一群人走過,牆角長草叢裏閃過一個人影,隻一瞬間,沒有人注意到。
輕颺居。
“是嗎?”溫穆颺聽得跟前跪著的人匯報,眼底帶了一絲笑意,隻是,效益之間帶了幾分嘲諷之意,他把玩著手裏的杯盞,臉上笑意依舊,卻滲出點點的寒意,隻讓那人渾身一抖。
下麵跪著的黑衣女子低垂著頭,並不敢看溫穆颺的表情,隻等著他給指令。
她是四大護衛之外的暗影,殘雪,這個名字是溫穆颺給的,隻因為當年她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時候,全身落滿了血,血衣和白雪染在一起,那般鮮豔,溫穆颺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冷酷和決絕,於是便將她帶了回來。
如今月靈進了府,溫穆颺便從暗影中調了殘雪來王府暗中注意著動向,殘雪的身份向來隱蔽,就連厲雨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溫穆颺哐啷一聲將杯盞扔在桌上,斂了笑意,道:“盯緊了這兩處院子!”
“是!”黑衣女子抱拳,起身準備出去,卻被溫穆颺叫住:“慢著!”
殘雪聞言停了腳步,轉身等著溫穆颺的吩咐,溫穆颺想了想,瞥見殘雪之前從月靈的輕舞齋裏拿來的黑色藥包,唇角勾起冷笑,道:“將這些藥原封不動的送回去,她若想用,本王便給她機會!”
陽光在外頭曬得人一陣燥熱,王府的廚房裏卻是忙活的熱火朝天,季香親自拿了雪山老參去給廚房管事,盯著他們燉湯,雖然隻是做做樣子,但是這雪山老參也的確是稀有金貴,如今又是季香眼巴巴地盯著,自然惹得一些下人討論。
見月靈這般舍得,原本對她的成見也漸漸緩和了,隻道是月王妃年輕買了不懂事的丫頭,才有了上次的私會的誤會,如今人家為了王妃連陪嫁的雪山老參都拿出來了,可見心底也是好的。
季香一邊看著燉湯,嘴角悄無聲息的勾起來,折騰這一場,就是要的這個效果,以前在宮裏跟著皇後的時候,季香就體會到,不管哪個主子再得寵,也是不能失了人心的,特別是在皇上身邊說得上話的人。
現下季香這般,大張旗鼓說是給鬱凝燉湯,眾人本來就是十分的服鬱凝,如今打著鬱凝的名號,又是在廚房,各處管事都能知道,這麽大熱的天,月王妃的陪嫁大丫鬟親自盯著,眾人本是看別人的事都是隻看表麵,哪個不說月王妃心底純善?
清越小築。
墨瀲端起跟前的茶盞,低頭淺淺抿了一口,又輕輕放下,雙眼一直盯著左手的書頁,她很享受這樣的安靜,屋外的燥熱似乎依舊影響不到她。
院外,素兒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見墨瀲在安靜地看書,似乎感覺自己有些毛躁,進屋後稍稍整理了一下,這才走過去,在墨瀲身側耳語一番。
墨瀲稍稍將雙目從書頁中收回來,麵上依舊是往日的平靜無波,安寧之中帶著幾分柔和,她嘴角勾起,一雙如波的水眸裏帶出淡淡的冷意,道:“這月王妃還真是一刻都閑不住。”
素兒麵上頓了頓,道:“她這樣大張旗鼓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有多關心王妃。”
墨瀲聽素兒在一旁語氣裏帶著些許厭惡,她的唇角揚起,道:“她這樣倒顯得咱們不懂禮數了。”
素兒一怔,的確,別的大戶人家主母病了,都是姨娘在身邊伺候,如今這王府裏隻有三個院子,墨瀲雖說隻是口頭上的夫人,按理卻也是應該在鬱凝身邊伺候的。
素兒眼神一動,道:“那我去準備一下,等下隨夫人去琉璃閣伺候。”
墨瀲麵上冷笑一聲,眼中帶著幾分愜意,道:“急什麽?月王妃的湯還沒燉好,咱們過去豈不是耽誤了人家做戲?”見素兒臉上有些沒有明白過來,墨瀲唇畔勾起一抹笑,如波的水眸淡出點點色彩,道:“怎麽也得給這兩位出手的機會啊,等會兒出了事我們再過去也不遲。”
一席話,素兒總算是明白過來了,之前的是眼明的人都能看出來是月靈在給鬱凝使絆子,這次月靈又大張旗鼓的去討好獻殷勤,鬱凝就算再不計較也不會給月靈好臉色,偏偏月靈又不是個能沉得住氣得,這裏麵總是有看頭。
墨瀲勾起嘴角,一抹帶著冷意的笑掛上的眉梢,她可不隻是想到了素兒能想到的那一層,前幾天鬱凝在前廳句句誘導小玉進了自己的套,又一步步引導者眾人的思路給自己解了嫌疑,雖然沒有點破,卻悄無聲息將事情推到了月靈身上,如今,墨瀲可不認為鬱凝是有多賢良溫婉,兔子急了都要咬人的,更何況她一直都不認為鬱凝是乖乖的兔子!
月靈這次來琉璃閣並不想以前那般出門便是一堆丫鬟婆子跟著,鬱凝喜歡清靜,她便隻帶了季香一個人,月靈麵上帶著笑意在前麵走著,季香端著剛燉好的雪山老參跟在後麵。
到了琉璃閣院子前頭,兩個護院的婆子擋了月靈的去路,之前月靈構陷鬱凝的事,主子們雖然不道明,下人們卻是心裏有了一杆秤在衡量著,如今琉璃閣裏的眾人怎麽能看月靈順眼?
麵對著婆子給臉色,月靈倒也不惱,麵上盈盈一笑,道:“聽聞姐姐病了,特意來探訪,不知能否麻煩嬤嬤給通報一聲?”
那婆子看著月靈,之前她來琉璃閣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現在確一副溫婉柔和,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婆子猶豫了片刻,終是點了頭。
片刻,那婆子從裏麵走了出來,恭恭敬敬的請月靈進了院子,月靈麵上有些驚訝,沒想到鬱凝這麽容易就見她,想來許是顧著三皇子還在崇天,不好當眾給她沒臉,月靈也顧不得想那麽多,抬腳進了琉璃閣。
進了大門便是一道仙鶴騰空屏障,繞過屏障才到了院子裏,月靈跟著引路嬤嬤在後麵走著,心裏細細地盤算著說辭,身後季香小心翼翼地端著盛了雪山老參湯的罐子。
掀開簾子進了內室,鬱凝安靜地躺在船上,一旁的乳母謝嬤嬤守在床頭,如蘭正在一旁泡茶。
月靈進屋先行了禮,謝嬤嬤和如蘭見月靈進來也行了禮,鬱凝微微睜開眼睛,麵上依舊是柔和溫暖,她對著月靈點點頭,算是還禮。
月靈抬腿走上前,看著鬱凝稍顯蒼白的臉,一把抓了鬱凝的手,雙眼頓時蒙上了一層淚霧,月靈聲音梗塞,道:“都是我識人不慧害了姐姐,早知道那丫頭這般不知輕重,我是怎麽也不會將她帶入府的。”
話一說出,謝嬤嬤和如蘭均是看著月靈,眼中冷了幾分,如蘭嘴角斜了斜,眼底閃出幾分嘲諷,謝嬤嬤畢竟是老人,對著月靈這般裝腔作勢雖是心裏翻江倒海,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
鬱凝搖搖頭,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笑,道:“妹妹未曾打理過庶務,這樣的事也不能怨得了妹妹,如今爺妹妹年紀尚小,府內賬目和人務打理過幾年妹妹再接手也不遲,總之府裏出了這樣的事也是我的疏忽,妹妹不用自責。”
月靈心裏一抖,不管賬目不管人務,說白了就是最有實權的兩項都被剝奪了,月靈垂下頭一副認錯的樣子,將眼底的憤恨掩在了睫毛之下。
片刻,月靈恢複情緒,換一臉輕鬆的笑意,道:“那姐姐辛苦了,等過幾年妹妹曆練夠了姐姐再教我。”
鬱凝含笑點點頭,拉了月靈的手,輕輕地拍著,柔聲道:“小玉拿出的那塊玉價值連城,想來肯定不是她的東西,那婢子能拿出玉佩來偽證,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如今我風寒纏身,還得勞累妹妹去細查了。”
幾句話說得月靈又是一個激靈,原來這事還沒完!鬱凝麵上柔和親切,可說出來的話句句誅心,讓月靈猛然感覺渾身發冷。
月靈看著鬱凝麵上盈盈的笑意,越覺得後背一陣一陣陣冷汗,貼身的褻衣似乎已經濕了,良久,才緩過來,道:“妹妹也是覺得此處有蹊蹺,細想來是要陷害姐姐,又是我身邊的丫頭,少不了會讓咱們誤會,隻是那奸人沒想到咱們姐妹關係好得緊,這才沒了她的可乘之機,這件事我會好好查清楚的。”
話語間,月靈已經把矛頭轉向了墨瀲,雖然沒有說明白,卻是字字句句是指墨瀲,王府就三個女人,月靈和鬱凝掐起來,得好處的隻能是墨瀲。
鬱凝沒有答話,隻淺淺一笑,隻是眼底的嘲諷一閃而過,似乎沒有出現,片刻,鬱凝帕子輕掩,輕輕地咳了幾聲。
如蘭見狀趕緊倒了熱茶來,月靈突然猛地一拍腦袋,道:“你看我這記性,我這過來是給姐姐送老參湯的,這會子說話倒給忘了。”
聽她這麽說,季香趕緊端了老參湯上前,將盛著湯的管子放在桌上,又從托盤上拿出一個粉彩八桃紋瓷碗,小心翼翼地成了一碗遞給月靈。
月靈接過參湯,臉上盈滿了笑意,對著鬱凝道:“這是我們斬月的雪山老參配上深林鹿茸熬製的,對滋補祛濕很有效,這支老參是上千年的,母後送給我陪嫁的,如今姐姐生病,便叫季香熬了參湯給姐姐喝,希望姐姐不要因為上次的事惱我才好。”
鬱凝一怔,麵上帶了一絲驚訝,瞬間便換成了一臉的受寵若驚:“妹妹這是說的哪裏話,妹妹年少不經事我怎麽會惱你呢?隻是一點小風寒,怎的要用這麽稀罕的人參,妹妹可是讓我過意不去了。”
月靈見鬱凝這般,臉上的笑更濃,她左右托著碗,右手拿了一柄白瓷彩印青竹湯匙輕輕地攪著參湯散熱,季香眼巴巴地盯著熬參湯,參湯熬好就立刻端了過來,走了一路到琉璃閣,參湯如今還是燙的。
“怎麽會?姐姐為府裏的大小事務操心,每個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姐姐心血,莫說是一支小小的人參,就算是天山雪蓮給姐姐吃也是不為過的。”
月靈說著,輕輕舀起一勺遞到了鬱凝唇邊,一雙眉目含笑盯著鬱凝,恭維的話說起來似乎狠自然,一點都沒有局促。
謝嬤嬤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月王妃如此老奴心中感動,替我們家王妃高興能得與您共同治理王府,隻是這伺候人的活還是交給老奴把。”
月靈抬頭看著謝嬤嬤,這個老婦是鬱凝身邊最親近的人,說是乳母其實鬱凝一直都拿她當長輩看待,見謝嬤嬤伸過手來接碗,月靈微微一笑,卻沒有將手裏的碗給她。
漆黑的眸子裏閃動著光彩,月靈沒有因為謝嬤嬤有些冷硬的語氣惱怒,隻是繞過謝嬤嬤伸過來的手,道:“謝嬤嬤何必跟我客氣,姐姐本來就是王府的女主人,她生病了我來伺候是理所當然的,月靈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當家主母若是病了,作為姐妹的是要侍疾的。”
月靈眼中帶著不屑,句句指責墨瀲不過來問候鬱凝,三言兩句不忘挑撥鬱凝和墨瀲的關係,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她舍得拿自己的假裝給鬱凝熬參湯,墨瀲卻是連一聲問候都沒有,如此親疏已經很明顯了。
鬱凝躺在床上看著月靈,麵上始終是淡淡的笑一直掛在唇角,隻是聽月靈絮絮叨叨也不打斷。
“姐姐快來嚐一口。”月靈將湯匙遞至鬱凝嘴邊,滿眼含笑,麵上盡是親柔之色,早已沒有了往日的跋扈。
鬱凝看著她,唇角微微勾起,也沒有再多說,順著她遞過來的湯匙喝了一口,月靈看她喝了,眼底的笑意更濃,一邊說笑一邊喂鬱凝,說話間,小半碗參湯已經喂下了,謝嬤嬤和如蘭在一旁看著,任由月靈親自喂,眼神不時地瞟一眼季香。
“等過幾日便是順王府世子的大婚,你我要一同出席的,到時妹妹這樣的精致人物肯定是要受人矚目的,從明日開始便叫謝嬤嬤叫你一些禮儀。”鬱凝又順著月靈的手喝了一口參湯,語氣不似之前的虛弱。
月靈聽聞她這話,心裏已是雀躍不已,她是斬月公主,從小便是身邊光環包圍,加之她姿色出眾,當然是走到哪裏便被人追擁到哪裏,不過這次卻不同,她是以溫穆颺王妃的身份出席,想到這裏,心裏的驕傲又漸漸浮起。
眼底滿滿是笑意,月靈又將湯匙遞至鬱凝唇邊,麵上欣喜不已。
鬱凝順著月靈的手低下頭,剛剛微張嘴準備喝下,誰知猛地往前一探,一口黑血噴了出來,正好噴到了月靈的胸口處。
“哎呀,姐姐!”月靈猛地嚇了一跳,片刻看清楚鬱凝吐了黑血,頓時慌亂起來。
如蘭和謝嬤嬤見狀趕緊到了鬱凝跟前,鬱凝又連著吐了一口黑血,似乎全身虛脫,軟軟的倒在了謝嬤嬤的懷裏,謝嬤嬤眉頭擰了起來,道:“快去喊劉太醫太醫!快!”。
鬱凝受了風寒本來府裏就是請了太醫過來診治的,開了方子太醫跟著去了王府的煎藥小灶,現在還沒走。
屋裏幾個隨侍的丫鬟趕緊跑了出去,一時間院子裏吵吵嚷嚷。
季香看月靈慌了,緊忙接了月靈手裏的碗,扶了她一把,月靈也猛然間醒悟過來,定了定神,上前查看鬱凝的情況。
如蘭見狀擋在了前麵,臉上冷冷瞪了月靈一眼,道:“月王妃還是止步吧,我們王妃這是中毒,您還是把解藥拿出來,或許王爺會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季香聽她這話,臉上也是一凝,幾步上前道:“你胡說什麽?王妃是吐了血,你怎麽知道就是中毒?難不成你是懷疑我們月王妃在故意毒害王妃?”
謝嬤嬤隻顧著照看鬱凝,聽季香這麽說,臉上沉得可怕,聲音也是冷硬無比,道:“血是黑色的,不是中毒是什麽?太醫之前交代王妃要空腹喝藥,從早晨到現在一直沒有吃食,老身也想知道除了那碗參湯還有什麽能讓我們王妃中毒的!”
月靈一時間聽到說鬱凝是中毒,心裏感覺情況不好,這明明是有人設套,可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一時間還沒有理出個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