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鳳鳴宮用了午膳,才一起去往天牢。
到了天牢,蘇黎讓澹台煜在外麵等著,他也欣然同意了。
小侯爺霍元奎,祖父和父親早年戰死沙場,母親殉情,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丁,三歲就繼承了忠勇侯的爵位,和祖母相依為命。
蘇黎記憶中的霍家表哥,就是人高馬大,高高黑黑壯壯,而今一見,依舊如此。
雖然,他們最近一次碰麵,應該是在先皇的靈堂上,但是,那時蘇黎剛剛重生回來,麵對一群白衣素縞的人,她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現下,蘇黎看著闊額挺鼻,劍眉深目,膀大腰圓的表哥,挺著將軍肚,一個人站在那裏,就有千軍萬馬的氣勢,心中不由得感慨:
表哥不愧是武將之後啊,一看就是做上將軍的料子,和我哥哥那個逆子不一樣,一看就是文臣世家讀不進去書,不得不棄文從武的不孝子……
再看霍元奎的拳頭,大得像熊掌一樣,蘇黎頓時就悟了:
表哥對世子,是手下留情了,要不然,他一拳就能把那個虛胖的小矮子掄癟了,哪裏隻是斷雙腿那麽簡單~
霍元奎是個實在人,見了蘇黎,先是一驚,再老老實實地跪地行大禮,
“拜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蘇黎垂眸看著霍元奎,跪在地上,跟小土丘一樣,實在是過於壯實了,
“起來吧,這裏沒外人,表哥不必拘禮。”
霍元奎有些難為情地笑笑,
“怎敢勞太後大駕,來此醃臢之地看我。”
“外婆讓我來的,我不得不來啊,總不能做了太後,外婆就使喚不動了~”
蘇黎黛眉一挑,揶揄道,
“表哥,外婆讓我問你,牢飯好吃嗎?”
霍元奎見表妹還是小時候那樣歡脫,沒有給他擺太後的架子,霎時間,也放開了,抱怨道,
“好吃什麽呀,一頓就一碗清湯寡水粥,一個窩窩頭,吃不好就算了,還吃不飽。不過,你可別告訴祖母哈,我怕她受不了。”
蘇黎打量著霍元奎魁梧雄壯的身板,就他這樣的大肚腩,渾身肥膘肉,別說吃不飽,就是餓十日,問題也不大。
“嗬嗬,表哥,你知錯不?”
霍元奎頓時支棱了起來,近乎咬碎後槽牙,目光恨恨,
“我何錯之有?澹台琳琅那個東西,就是該打,等我出去了,見他一次,打一次!”
蘇黎來了興致,“哦?他錯哪裏了?”
霍元奎直言不諱,“他不是個東西,他破了娉婷的身子,又不能給人名分,不是禍害人嗎?”
“娉婷是誰啊?”
霍元奎臉色沉重,
“娉婷是教坊司的頭牌,本來,人家就夠可憐的了,五歲就被先皇抄了家,入了教坊司,連老鴇都心疼她,準她賣身不賣藝,澹台琳琅那個狗東西,見色起意,竟然用強的!”
蘇黎一臉恨鐵不成鋼,
“表哥,不是我說你,你竟然為了一個教坊司的姑娘,斷了成王世子的雙腿,也太不知道輕重了,你這天牢蹲的,一點也不冤枉。”
霍元奎怒意絲毫不加掩飾,聲音洪亮如鍾,
“你知道什麽?!
娉婷乃是忠良之後,她的父親,原本是我祖父的舊部,剛進兵部任職一個月,就背了兵部三年的鍋,滿門獲罪。
若不是我祖父和父親都戰死了,他們怎麽敢推他出來頂罪?
說到底,也是我們霍侯府沒有保護好他。
如今,他唯一的女兒被人如此欺負,我怎麽能袖手旁觀?”
“哦~”蘇黎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就算如此,你也不能以這種方式管此事啊。
世子在先皇的孝期逛教坊司,可是大罪,你奏他一本,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哪裏用得著你親自動手?”
霍元奎一臉鄙夷,
“我奏他一本?那我不就成打小報告的小人了?男子漢大丈夫,我可幹不出來那種事!”
蘇黎,“那你可以讓別人揍他,借刀殺人,跟他一換一。”
霍元奎依舊一臉鄙夷,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牽連別人!”
蘇黎嗤之以鼻,
“那你想自己動手,就趁著月黑風高,套麻袋把他揍一頓悶棍,讓他挨打還不知道是誰敢的,何苦把自己搭進來?”
霍元奎黝黑的臉上,依舊展露不屑之色,
“打悶棍?那也是小人所為,我幹不出來。”
蘇黎都氣笑了,毫不留情道,
“嗬嗬,你伸張正義,卻不能保全自身,那就是愚蠢!
空有匹夫之勇!沒腦子的蠢貨!
現在好了,自己蹲牢,吃了上頓沒下頓。
外婆在府裏,為你提心吊膽,眼睛都要哭瞎了,你好受了?
大蠢貨!”
提到祖母,那就是霍元奎最大的軟肋,他垂下了頭,
“表妹,我若是出不去了,你幫我好好照顧她啊。”
蘇黎,“算你還有點良心,放心吧,這事情,我管了,你且在牢裏蹲一陣,等世子傷好了,你就能出來了,改日,我找機會,帶外婆來看你。
還有,那個叫娉婷的,我一起管了,你就甭操心了,我定把她從教坊司撈出來。”
霍元奎眸光一亮,不可置信道,
“真的嗎?可是,除了天子大赦天下,否則,教坊司的女子不能出來啊,你真的有辦法嗎?”
蘇黎冷笑一下,
“如今天子還要叫我一聲母後呢,別拿後娘不當母親。
我是先皇明媒正娶的繼後,一個孝字就能壓死他。
不就是特赦一個教坊司的姑娘嗎?你放心,這事情,我給你辦得妥妥的!”
霍元奎眉梢眼角都是喜色,
“好!謝謝你啊,表妹,你給我祖母帶話,我在這裏,吃得好,睡得好,讓她別惦念。”
蘇黎,“嗯,你好好反思,出來以後,不要滿大街瞎逛,整日打架了,實在有力氣沒地方使勁,就去從戎。”
霍元奎,“我祖父和父親都是武將,你以為我不想上戰場嗎?每次一提,祖母就要哭暈倒,我實在沒辦法,隻能在京城遊手好閑做紈絝。”
蘇黎,“原來如此,這事情,我知道了,外婆那裏,我想辦法說服她,我先走了。”
霍元奎雙手抱拳,微微躬身見禮,
“恭送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