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期望與現實

曾經以為,能撐住半個月已是大限,但後來的事實證明,是低估了自己插科打諢耍無賴的功力。

一個多月前,老皇帝地牢裏叫仔細考慮生死問題,於是幾乎是立時就同他妥協,隨後便離開了那間黑漆漆的地牢,轉而被關進間不知何處的破房子。

可手頭的這個玉璽畢竟是個假的,就算再怎樣熟悉它,也沒法將這個實心的玉璽打開,更遑論是安放其中的虎符了。

因整個天下間也沒幾曉得傳國玉璽中究竟放的是什麽東西,所以便扯了個謊告訴老皇帝,那玉璽裏放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紙上描了副地圖,但那圖上所標注位置的地方到底有什麽,也無從知曉。

根據類的一般推斷,們都有理由相信那圖紙可能是一張藏寶圖。

老皇帝也信了,並且殷切盼望著把那玉璽打開,取出裏麵的藏寶圖,好讓他派軍隊去挖出寶藏,以此來充實他的國庫和軍需。

此期間,十分努力地去擺弄這個堅硬無比的傳國玉璽,老皇帝得了空就來監工,但委實沒有辦法將玉璽打開,因此常搞得險象環生。若不是將北鬥七星鎖解釋得神乎其神,稍一個差池就會觸動玉璽裏的機關,導致藏寶圖被銷毀,眼下怕是已經到幽冥司那處同黑白無常嘮嗑去了。

據說死了的那個“”,被風光下葬,也據說安木金與安豐祈因承受不了死而複生的又一次悲慘地死去,於是雙雙告了病假,將軍府裏修養。安木金大有要辭官的架勢。可見這一死,確然是影響甚大的。

這些雜七雜八的事,都是看管的得了老皇帝的許可偷偷暗示給的,大概是老皇帝要斷絕巴望著逃出去的心思。

“姑娘,東麵來了捷報,梁王爺又打勝仗了。”

“唔,是麽。”抬眼看看眼前這個喜滋滋的小宮娥墨菊,眼見她喜不能自禁,簡直比這個應該高興的還要高興。

十多日前,柔然忽然西犯北戎,邊境上借著互市之由大肆搶掠,引發軍民衝突。緊接著紇雷借口北戎傷害他們前來互市的商,率兵進犯。安木金與安豐祈閉關不出,秦璋領旨出征。老皇帝甚是欣慰,以為秦璋是要將一腔憤恨都發泄柔然頭上。

北戎東臨若虛山,柔然這一仗引的,也確然有些稀奇。

“姑娘,忽然笑什麽?”墨菊湊到跟前坐下,這個小宮娥憨憨厚厚,自打被老皇帝發配到這個破落屋子來看顧著,反而與親厚。她自以為是個犯了錯的宮,所以言語行為上反倒沒什麽顧忌。

而老皇帝之所以分了這麽一個宮娥來,想必一來是不怕她會說什麽不該說的,二來也不怕她會替做什麽不該做的。

這麽一個月裏,眼見著老皇帝的耐心逐漸被消磨掉,於是偶爾就憂心於脖子上這顆腦袋還能陪伴幾日光陰。

但活一日賺一日,因此每日也都過得十分滿足。

將桌上描下來的圖紙收了,轉臉看看墨菊,“沒有什麽,眼下是什麽時辰了?”

墨菊揉揉眼睛,“已過亥時了。”

“亥時啊,”暗自呼了口氣,老皇帝已接連五日未來,看來今日又躲過一劫,“該歇著了,早睡早起,才是正經。”

墨菊忽閃著一雙不大的眼,“姑娘啊,可是每日都睡到近午時才起身的,不算早了。”

打個哈哈,“要養足精神才有力氣幹活麽,多睡睡,不是壞事。”

墨菊苦了臉,“可是姑娘這巴掌大的地方守著,不嫌憋悶麽?”

將布靴脫了坐木板床上,“憋悶什麽,既來之則安之。”

墨菊抓抓發髻,愁眉苦臉地看看,哀歎了一聲才對麵的小榻上躺下來。

由此可見,墨菊仍然是一分青春活潑的心性,而已漸漸衰老,麵對諸如這般的逆境,時常也生不出什麽感慨來,唯獨是嫌棄夥食差了些。

到了轉日日上三竿時候,才晃晃悠悠從周老先生那處溜達回來,將將睜開眼,就對上墨菊一張愁苦的臉。

嘖,這個愁苦勁,與昨晚比著,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墨菊眼眶裏窩了一窩淚,“姑娘……”

半撐著頭,疑惑道:“這是怎的了?”

她抽了抽鼻子,“陛下、陛下他,病了。”

“病了?”頓時喜形於色,噌地從木板床上坐起來,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墨菊訝然,“姑娘,怎麽比吃著肉了還要高興呀?”

轉身提了外袍裹上,“自然要高興,因為舍不得這顆腦袋。”

老皇帝的病雖然突如其來,但也算不上是意料之外。這麽些年來,北戎皇帝體虛的傳言外一直都有,隻是太醫院的太醫們個個都醫術卓然,也出不了什麽岔子。兼之老皇帝這個心思縝密,即便是重病加身,恐也會作出一副康健的模樣來迷惑外。

此番老皇帝既然肯放了消息出來,就說明他的病已深。他怕是要借此機會,瞧一瞧究竟哪一個兒子能夠承他的皇位,是以他這廂一病倒,北戎朝廷裏定會有變數。

變數,對於來講不失為一個機會。

軍餉虧空一事發生十二月下旬,那個時候,已是這間破房子裏住下的一個半月以後。

安豐祈等忽然上奏彈劾兵部侍郎嬴何,列出數條罪狀,條條都足以讓嬴何腦袋搬家。然軍糧被調換成下等糙米,軍刀用鋼不合標準卻是直戳老皇帝心窩的事。北戎尚武,一向軍需上都是馬虎不得的。

嬴何是趙王秦玨的,這個朝野上下怕是沒幾個不知道,於是這麽一牽,自然是把許多事都牽扯出來。包括前些時候的舞弊案、賣官案,層出不窮。到了後來,幹脆離譜到從趙王府邸裏翻出一件繡有五爪金龍的明黃袍子。

然雖從未與秦玨蒙麵,卻也曉得他不是個急功近利的。這樣低等的錯誤他斷不會犯,那麽這一係列的事就隻能是有栽贓陷害。

隻是秦璋尚遠邊境,這事合該跟他扯不上幹係。朝堂之上風雲變幻,他若不坐鎮均州,想來也不會冒這樣的風險。

老皇帝被諸多雜事一攪合,自然顧不上日日來督促將藏寶圖挖出來。樂得清閑,沒事的時候就叫墨菊替研了磨,草紙上畫秦璋他們家這個龐大而複雜的族譜。

畫了兩天之後,果然被尋出個奇特而詭異的地方來。

皇後的兒子,秦琛。

這個秦琛實是個妙,據所知,這個十分擅長吟詩作畫,書畫界乃是一朵奇葩。秦琛無心於皇位,醉心於書畫創作,這讓他的老娘皇後苦惱不已。縱使皇後拉攏了趙王秦玨為文官保駕護航,又安插了蘇姮到秦璋枕邊亂吹風,但秦琛不努力,皇位終究也與他無緣。

皇後的娘家蘇氏可謂是一個神秘而壯大的家族,外戚專權的史上,乃是不多見的低調霸道。

然皇後大抵也不樂意看著皇權旁落到她娘家,所以一直不遺餘力地教導秦琛,巴望著他某一日棄文從政。而私下裏猜度,老皇帝之所以沒將這個皇後給收拾了,約莫一來是因蘇氏的根基太牢固,二來是因為皇後並沒有致力於將他弄死,然後拱娘家上位。

總之,推敲來推敲去,眼下趙王倒台,秦璋又鞭長莫及的情況下,獲利最大的除了秦琛不作他想。

但秦琛這個實不像有魄力能幹出此等大事業的,何況安豐祈也被卷裏麵,實不曉得安豐祈這是出於了一個什麽打算。

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方,就仿佛是一個被眾忘卻的,再沒來過問,就連門外的守衛都減來減去減得隻剩下了兩個。

墨菊對此感到十分欣慰,則十分惆悵。原本以為生活裏總算盼來了些許波瀾,可沒想到生活就是這樣地不符合類想象。就已打算與老皇帝長期鬥爭的時候,他卻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致使的許多計劃都胎死腹中。

於是這間破房子等啊等,就等來了花花。

這樣的記過委實太出意料,因為這麽一個時刻裏,按照話本子上一貫的安排,出場的怎麽也該是秦璋或者秦璋是委派來的九寶,但事實上,來的卻是該千裏外的花花。

那日,窗外正飄著鵝毛大雪。

月光透過漏風的木窗鋪的窗前,意外地失眠了。

正自瞪著床前明月光發愣,忽聞窗外兩聲鈍響,接著就沒了聲息。

然後,花花敲爛了那扇本來就十分的爛的窗子,躍了進來。

他烏黑的發上沾著片狀的雪花,一身寒氣地立的床前,凍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花花的臉埋陰影裏,陰惻惻地一笑,他說:“阿歌,來接回家。”

裹上外袍,打著抖看他,愴然道:“為什麽將那個窗子踢爛?”

花花一怔,“因為的話本子裏,大俠都是這樣出場的。”

欲哭無淚,指著那一堆破木屑,“醃的鹹菜和存下來作幹糧的饃饃……”

花花溫和地拉緊的外袍,“沒關係,出去了再買給。”

止住將要奔出的淚花,“有錢?”

花花愣住,“難道秦狐狸沒留給?”

於是兩個雙雙欲哭無淚。

“那什麽,姑娘,咱們這是要逃走了?”

一旁,墨菊不曉得什麽時候已收拾好一個包袱,正雀躍非常地望著與花花。

作者有話要說:想了想,決定放花月出來了。。。實在很想念他啊~~

今天有個童鞋建議小九要擁有自己具有特色又獨立的文風,恩,其實俺自己也一直在摸索文風這個難以捉摸的東西~~希望以這種敘事方式可以把故事講清楚,九我會努力滴,爭取再開新坑時,減少出現各種各樣的硬傷和問題。

再次,特別感謝一直陪伴著我的童鞋們,大麽麽~~

斷袖,哪裏跑8683_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