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思故我在

丈餘見方的帳子裏,一燈如豆。

我仰麵望望挑高的帳頂,又摸摸自個兒的褻衣,低歎一聲將半個臉裹進毛氈毯子裏。

遙想方才紇雷雖扒我的衣裳扒得興起,但總算在緊要關頭收了手,也就避免了我死纏爛打地讓他娶我做大妃的尷尬。

所以我不得不再次慶幸一個男人身為斷袖的妙處,這對於一個身處險境卻又對他沒有感覺的女人來講,該是多麽大的一個福音啊。

經過柔然騎兵這一夜三班倒的地毯式搜查,整個兒大營已是鬧得雞飛狗跳。而紇雷的怒氣則被眾人烘上了頂點,約莫離暴走也就是一指頭的事了。

記得一個時辰前我被小卒押走時,他曾惡狠狠地放話,倘若捉到了那個男人,定要將他抽筋扒皮。

聽罷我愣了一愣,咂摸半晌才覺得他可能指的是小花,所以就和善非常地對他說:“扒吧,我不介意。”

關於紇雷捉不到花月這件事,我很篤定。

因花月自小就有個旁人學不來的本事,所以此番我才頗為踏實地叫他領了小皇帝逃出生天。

在我與花月雙雙都處在求學階段時,他就對動物飼養員這個差事十分感興趣。但由於那時候若虛山上溫順的小動物實在太少了,結果弄得花月很不高興,就自暴自棄地開始飼養大型哺乳類動物,然後他就突然在某一天鑽研出了許多人都望塵莫及的馭獸之術。而我那個時候因害怕他養的一頭雪豹,迫不得已隻好去學習木工,自個兒動手給雪豹做了一個大籠子。

所以這件事情到了後來,就發展成為花月隔三差五地捉動物,我則致力於研究怎麽把籠子做的又大又結實。其結果就是在他學會馭獸之術後,我也成為了一個專業的木匠。

而我與花月這一遭仰仗的正是大漠裏的狼群。

狼群是大漠裏最令人畏懼的動物,就算強悍如柔然騎兵,在麵對於上百頭成年的野狼時,也不得不掂量幾番。

但狼群也隻能為小花爭取到這一夜,待天色一亮,狼群便會散去。到時他們兩人若不能離開柔然部族的勢力範圍,那就當真是回天乏術了。

此番我與小花故意將劫出小皇帝的計劃和逃跑路線透露給莊莊,為的就是給小花多爭取一時半刻的時間。

因莊莊轉達給紇雷的消息應是兩個人救一個,所以紇雷就必定會傾盡兵力來追趕鬧出大動靜的我。這麽一來,我就能夠領著柔然兵在大漠裏頭兜兜轉轉,以此來給另一路的小花攢出些時間去衝出柔然兵的封鎖線。

其實關於莊莊這個人,小花曾在離開若虛山時問過我的打算。他說他有時候確實不能夠理解我的邏輯,他認為我是個該善良的時候不善良,不該善良的瞎善良的迂腐女人。

我思索良久,才給了他一個尚算中肯的回答,我說:“花花,這個事情其實你可以這麽理解。就假如有一個人,他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殺人如麻,這譬如我或者聞人師兄。但這個人,他在這麽樣一個不正常的狀況下,就有可能出現兩種心理狀態。一個是麻木不仁,這以聞人師兄為代表。二是患得患失,得上死亡恐懼症,就怕周圍有人死,尤其是熟人,這個以我為代表。你看,我當初不殺莊莊,大部分就是出於這個原因,可其實說白了就是懦弱。我狠不下心,因為害怕麵對生離死別這樣的事情,所以寧願自個兒吃點虧。但終究是我太糊塗,才犯下了大錯。”

小花聽完我的解釋後,表示部分讚同我的觀點,但他決定這一路上對莊莊進行嚴密監控。

柔然騎兵攻陷荒石灘營地的那晚,我與小花兩個因自顧不暇就決定暫時不去管理莊莊這個姑娘,但沒想到她居然連這麽個機會都沒放過地去和紇雷碰了麵,並且把自個兒弄了滿身的傷來降低我們對她的懷疑。

所以世人常說,女人要對自己狠一點,關於這個話,我私以為莊莊貫徹得很徹底。

待我們住進破洞的時候,莊莊大抵是為了逼我與小花兩個就範,就故意透漏了行蹤給紇雷。可奇怪的是紇雷始終沒有派出大批人馬來圍剿我兩個,隻是偶爾搞一兩個偵查兵在附近晃悠,感覺很是礙眼。

但終究這個舉動是起到了實質性的作用,因我與花月無法解決溫飽問題,所以終於決定劫營,這就有了後麵一係列混亂的事情。

而事到如今,我也差不多到了該功成身退的時候。可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我的這個帳子正處在紇雷的高度關注下,倘若要逃出去,估計不脫幾層皮是不能達成的。

於是這就有了許多技術上的困難。

一來,我現在不具備求救工具,就譬如說是花月養的那隻灰隼;二來我又沒有自我解救的本領,這就和我死而複生後手腳不利索有這莫大的關係。

總歸就是一句話,除非紇雷自願放了我,否則就是——沒戲!

我費力地歎了一口氣,感慨人生果然是太無奈了,它總是這麽喜愛在大夥通向光明的道路上鋪滿荊棘,然後就應景地誕生出了一個詞匯,叫做披荊斬棘。但無論我要怎麽樣披荊斬棘,養精蓄銳都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

於是我又眯起眼睛來看看帳頂透進來的黯淡星光,默默安慰自己道,睡吧,少年,沒有什麽比睡覺更重要了。

所以我就果斷在這麽一個不樂觀的情況下睡了過去。

當獵獵寒風刮過我耳畔的時候,我驀地驚醒。

刺目的天光鋪灑在四周,刀子一樣的北風卷著無數的碎冰碴子吹打在我露在毛毯外的臉上。

“總算醒了,哼!你睡得可夠死的,卒子將你搬上戰車的時候你竟然還在打嗝!沈鳳歌,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這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唔,“紇雷,你把一個正在睡覺的人搬上戰車去打仗,我能不能理解為你其實是在用一種另類的方式陷害我?”

“閉嘴!”

“呃!”

碩大的黑貂毛大氅因重力原因蓋在了我的頭上,於是我隻得費力地騰出兩隻手來將那大氅挪了挪,然後就在不經意間偏見紇雷雙頰上那兩片詭異的緋紅。

“紇雷,你發燒了?”

“你閉嘴!”

“……”

“紇雷,你再往右挪就掉下去了。”

“閉嘴,沈鳳歌!”

“……”

“紇雷,我餓了,你怎麽能虐待俘虜?”

“滾,閉嘴!”

“……”

於是我和紇雷的溝通就此結束,我往左挪了挪,不再試圖跟他套近乎。因為我發現他與我的對話基本都是圍繞著讓我閉嘴這件事情展開的,所以我為了不惹他生氣,隻能保持緘默。

百無聊賴之餘,我就裹了大氅四處亂看。這才發覺我兩個乘坐的戰車正位於中軍,戰車前方是八千柔然騎兵,後方是步兵壓陣,左右兩翼是□□劍手。

唔,看這個架勢,紇雷大概是要去宣城與駐守在那兒的兵力匯合。

約莫是因此番丟了小皇帝這個威脅朝廷的籌碼,所以柔然部族就隻能靠著兵力與朝廷硬拚了。

這一回阿達托大汗沒有下令殺了我,我猜度是因為紇雷的阻攔,否則我如今必定是身首異處了。所以紇雷這趟去宣城,就必得捎上我一起,不然以阿達托大汗的性格,很有可能是他前腳走,後腳我就被人下油鍋了。

我側目看看他,紇雷這個男人,倒也確實是條漢子。

遙記得幾年前,我從探子那兒獲悉紇雷率了一萬前鋒在水窪子附近紮營,於是我就以為這是個挾兒子以令兒子他爹的良機。

因那個時候我正被阿達托大汗的二十萬大軍壓得喘不過起來,而朝廷又不肯出兵來援,所以我隻能劍走偏鋒,把主意打到了紇雷身上。

我率部下趕到水窪子的時候,紇雷的營地裏正一片和諧景象。於是我就命部下悄默聲地將紇雷營地包圍,然後趁著夜色出其不意地進行了突襲。並且為了保險起見,我們還布了那個沒有生門也沒有死門的擒拿陣,順利拿下紇雷。

那次捉到紇雷的時候,他居然一反常態地沒有拆了我的幾個大帳來泄憤,反而是坐在一張破凳子上目光炯炯地望著我道:“沈鳳歌,你今日能以這樣絕妙的陣法擒住我,我紇雷認輸!”

誠實地講,紇雷這個話實在令我汗顏。直到不久後我再次碰上穆穆雅,才從她口中得知,紇雷其實是個喜愛鑽研漢文化的人,尤其對八卦陣法很有研究。但因他在柔然部族裏已沒有對手,所以就抱著一顆獨孤求敗的心一直在苦苦搜尋著對手,然後我就在這個恰當的時機出現了,並被紇雷引為能人異士。

蒼天可鑒,這是多麽大的一個誤會,像我這樣一個對易經八卦不求甚解的人,竟然能讓紇雷死心塌地地認栽。所以我們就不難知道,紇雷這個少年其實沒有受到過什麽係統的培訓,一旦他要是遇上諸如秦璋那樣高手裏的高手,估計就輸的連骨頭渣渣都不剩了。

但總歸是紇雷念著舊情才沒有將我推到屠刀之下,於情於理我都是要記著他這份恩德的,往後若是尋著機會,就一定得回報給他一顆大大的李子。

所以這一遭他雖然對我態度比較惡劣,但我本著理解萬歲的原則就不再去騷擾他,一切隨他的高興。

於是在這種井水不犯河水的方針指導下,我兩個終於十分和平地相處了七、八個日子,直到大軍順利駐紮進宣城的這一個傍晚。

當戰車骨碌碌壓過宣城不大平坦的街道時,我於困頓中瞧見了一塊早已爛熟於心的牌匾。

那個搖搖欲墜的橫匾上,“忘川棺材鋪”五個大字醒目到不能再醒目,於是我心裏一抖,就那麽毫無預兆地從戰車上滾了下來。

這裏是小玖~昨個兒……額,還是什麽時候的,哪個孩紙來加群了來著?因為網絡問題木有加上,所以要是可以的話請再加一遍吧,阿門阿門~~抱歉呢這位好孩紙,是小玖沒有搞好這個網,跟乃道歉啦,哈哈~~

祝各位看文愉快哦。好端端的一個周末又結束了,於是好想好想嘮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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