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威壓,以焱旭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開來,將整片海域籠罩。
一尊黑色巨獸懸浮於海域上空,於九天之上降下一道又一道火焰。
據後史書記載:
那一日,碧落海上燃起了黑色的冥火,三天三夜都沒有停歇。
那一日,碧落海水被血色染紅,上麵漂浮的鮫人殘屍隨處可見。
那一日,原本統治整片海域的鮫人族,於一夕之間被屠滅。
那一日,神罰雷霆從九天之上落下,與渾身燃燒著黑炎的麒麟,於碧落海上僵持了三天三夜,不死不休。
史書寥寥幾筆,終究書不盡那日的罪孽深重。
顏九卿在焱旭的左眼之中,看著眼前血紅一片的世界,將焱旭的絕望與瘋狂感同身受。
直到一個腳踩祥雲,手執金光閃爍寶劍的青年,出現在了碧落還上空。
正是焱旭的老對手,金拓。
他看了眼麵前人間煉獄般的景象,歎息道:“唉,也不知道當年送你來這裏,是對還是錯。”
彼時的他,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殺伐剛毅之氣。
當年正是金拓找到了在麒麟穀中自絕的焱旭。
作為多年的老對手,他對焱旭的遭遇感到惋惜,也明白他隻是中了魔族的圈套,身不由己而已。
於是他救治了焱旭,並封印了他的經脈,然後暗中通過空間縫隙將他送到了此地。
此次前來,也是感覺到了焱旭身上的封印鬆動,故來查看。
沒想到多年對手見麵,竟是這番景象:
彼時的他,已在魔族戰場曆練多年,在人族中殺出了赫赫威名,成為鎮守一方的聖人,也被人族尊為萬年來第一劍聖。
而焱旭則徹底墮入魔道,滿手血腥殺戮,前途盡毀,甚至因為殺孽過重,遭遇天道雷霆絞殺。
“焱旭。”
在金拓的呼喚下,焱旭終於恢複了幾分清明。
可還未等顏九卿聽清他們的對話,她忽然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臭丫頭,異火馬上要成型了,快出手!”
顏九卿抬眸望去,隨著焱旭召喚來火焰越來越多,將整片碧落海都燃燒起了幽蘭色的火焰。
無數的鮫人在火焰中被燒,原本碧藍色的海域,漸漸漂浮起一層白色的油脂,正是顏九卿之前在甬道中見過的鮫人油。
它們的存在,使得火焰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燒越旺。最終於碧落海上空慢慢匯聚成一團,然後朝著焱旭的眉心而來。
這是一團在死亡之下誕生的火焰,仿佛來自於九幽地獄的明火,讓人從靈魂開始膽寒顫栗,即便它的溫度不低於任何一種異火。
顏九卿僅僅地觀察著一切,她眉頭微蹙。
難道焱旭說的獲得異火的機緣,就是現在?
“幽蘭冥火是一種帶有靈魂屬性的異火,想要獲得它的認可,必須用靈魂扛過它的灼燒,才能獲得它的認可。”
那道熟悉聲音再次傳來,“誕生之處,是它最脆弱的時候,這機會萬年難以一遇。臭丫頭,晚了就沒機會了!”
“騰蛇?”顏九卿試探著問道。
因為除了這家夥,似乎沒有人會這麽叫她了。
“誒,你終於發現我的存在了,不容易啊。都怪那小鬼頭把我踹了進來,害得我現在出都出不去,在這裏找了大半天,才找到你。”
騰蛇的話像豆子一樣倒了出來,但是顏九卿很快把話題拉了回來:
“可我現在困在焱旭的左眼之中,我該怎麽做?”
騰蛇道:“你跟著我念法訣,就能出來。”
顏九卿照做,果然下一刻她便出現在了碧落海上空。
她看著下麵的一片血海皺了皺眉,血腥味和焦糊味在她出現的一瞬間,便充斥了她的鼻腔。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顏九卿躲避不及,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完犢子的時候,雷電卻直直穿過了她的身體。
她看了看自己有些透明的手,明白過來:她在這個世界,隻是一個透明的虛影。
她皺了皺眉,她這樣真的能降服幽藍冥火嗎?
然而下一刻,那縷火焰像是發現了什麽一般,竟直直地朝她飛了過來。
顏九卿被撞得靈魂劇震,下一刻,她的虛影便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顏九卿再次睜眼的時候,天空正下著淅淅瀝瀝的雨,雨水打濕了她的發絲,順著臉頰滾落。
在都市林立的高樓大廈中,小小的她正蜷縮在一個小小的角落裏,因為恐懼而不斷地顫抖著,卻不敢發出絲毫聲音,因為她身後正有大片大片的追兵。
他們身上都穿著玄門弟子的服飾,這些平日裏看起來衣冠楚楚、仙風道骨的玄門中人,如今卻像一條條惡犬一樣,盯著她一個孤女不放。
她看著頭頂的高樓大廈,聞著身側垃圾桶傳來的腐臭味道,她覺得自己像是躲在這個城市裏的一隻肮髒的、餿臭的螻蟻。
一滴淚水緩緩地從她小小的臉頰上滑落。
為什麽又回到了這個,她曾經無數次絕望的時候?
她生在就一個末法時代,這個世界分為沒有修煉天賦的普通人,和擁有修煉天賦,可粗淺掌握一些術法的玄門中人。
她就是玄門中傀儡術一派的嫡係血脈。
族中有人為了修煉傀儡師,用活人煉製傀儡,引起了玄門眾怒,於是他們聯合起來,覆滅了傀儡師一脈。
說是為民除害,可是他們連上到八十老母下到八歲小兒都不曾放過,手段之殘忍,駭人聽聞。
而彼時的她才六歲,便遭遇了家破人亡的慘境,是父母拚命護著她,才讓她最終逃了出來,可她也親眼見證了他們的死亡。
而此刻,她麵對的正是一場新的追殺。
一道聲音忽然在她的耳畔響起:“你現在是不是很痛苦,很想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