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耀靈
我依依不舍地說：“我再抱一會兒。”秀娥與茗兒互視一眼，嗤笑道：“就是娘娘的孩子，娘娘還怕抱不夠？”
迪古乃摟一摟我肩膀，溫柔地說：“行了，乖乖聽話，先用膳。”我嗅一嗅滿室的藥味，心想寶寶聞著肯定難受，因頷首道：“那好，待他睡著了再抱來。”
秀娥很快端來清粥小菜，又微微開了一扇窗透氣。趁迪古乃離開的空隙，我拉住她低聲說：“姑姑，晚間你去瞧瞧雨蓮好不好？”
她漠然道：“不去。”我吃了一驚，睜大眼問：“為何不去？”
秀娥擺放好碗筷，盯著我問：“娘娘肯原諒她？”我沉默一瞬，輕語道：“當時你也聽明白了，她是因懷疑郎主，這才出此下策，她不會真的想要傷害我。”
秀娥冷笑道：“不會真的傷害？可就我所見，若耶律將軍不及時救下你，你今日必然難產甚至……”
她未說下去，給我墊好靠枕，淡淡道：“即便她真有苦衷，娘娘敢查下去嗎？”
我渾身一冷，張了張口，卻無言以對。秀娥吹一吹紅棗粥，繼續道：“小皇子曆經艱險生下來，希望娘娘能摒棄雜念，好好養育這個瘦弱的早產兒。姑姑跟你說句實話，七個多月就生下來的孩子，在民間是很難養活的。”
我心下一凜，死死地咬住下唇，淚珠無聲無息地滑落。
勉強喝完粥，迪古乃從外頭回來，鼻子凍得通紅。我放下調羹，喚來茗兒伺候他更衣，含笑問：“事情處理完了？”
他笑道：“都是些小事，非要請示朕才敢做決定，這幫大臣越來越沒主見了！”
我溫婉一笑。將手爐遞給他，心疼地說：“好了，快坐炕上來。”說完，指一指炕桌上的飯菜，催促道：“都是熱的，快趁熱吃吧。”
迪古乃脫去皮靴，並不著急動筷，輕輕地將我抱入懷中。我掙紮兩下，小聲道：“滿身藥味，你不嫌難聞？”心底卻湧上無限感慨。雙臂亦緊緊環住他的腰身，含淚喚道：“迪古乃。”
他親吻我的眼睛，柔聲斥道：“你身子弱。別哭，別哭。”我抽一抽鼻子，哽咽道：“我是喜極而泣。”迪古乃摩挲我的臉，嗓音纏綿如春日流水，“宛宛。我該如何感謝你，讓我終於能體會到為人父的喜悅。”
我嗔道：“可別這麽說，你忘了，你都是幾個孩子的父親了。”
說完，心中略覺酸澀，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寶寶。迪古乃輕笑一聲，下頜抵著我的額頭，“朕要把最好的都給咱們的孩子。朕要讓他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我心微動，試問道：“你什麽意思？”
迪古乃哼唧一聲，注意力早已轉移，他一手握住一團軟肉，色眯眯地說：“宛宛。好像變大了不少。”我打開他的手，又氣又笑道：“色胚。你兒子以後肯定和你一樣！”
他哈哈大笑，臉色得意，“自然，朕的兒子怎會不像朕？”
臨睡前，秀娥掀簾進來，問道：“娘娘還想抱孩子嗎？”我點頭如小雞啄米，她搖頭笑一笑，吩咐奶娘把寶寶抱了進來。
奶娘約莫二十五六歲，生得幹淨秀氣，麵色紅潤健康。我從她懷中接過寶寶，隨口問：“寶寶喂過奶了？”
奶娘恭聲道：“回娘娘的話，喂過了。”
迪古乃見我若有所思，關心地問：“宛宛怎麽了？”我望一望他們，微笑道：“我想親自給寶寶哺乳。”
秀娥和奶娘互視一眼，難以置信地笑道：“娘娘，宮中備了好幾個奶娘，娘娘何必親自哺乳。”
迪古乃亦麵色不解，好笑地說：“宛宛是信不過奶娘？這個不行還可以再挑下一個。”
奶娘身子一抖，怯怯地望一眼秀娥。我搖搖頭，溫然笑道：“奶娘挑的很好，隻是……”我默默凝視寶寶，頗為害羞，“我是寶寶的母親，自然希望寶寶吃我的奶長大。”
秀娥聞言一笑，為難地說：“娘娘這樣想，也是情理之中。但娘娘初為人母，年齡已經不小了，加上娘娘身子嬌弱，奶水恐怕不夠啊。”
我眨著眼問：“我聽拓雅說，奶水不足可以通過飲食調理，而且還可以用藥材催奶呢。”
秀娥撫一撫眉心，顯得很無奈。奶娘生怕失去差事，跟著補充一句：“娘娘不怕身材走樣？”
迪古乃不明就裏，斥道：“胡說八道什麽？”
奶娘急忙閉口，顯得十分委屈。我無奈一笑，湊近迪古乃，悄聲解釋了一番。
他臉色微沉，偷偷瞟了眼我胸脯。我在錦被下掐了他一下，他這才不情願地開口道：“罷了罷了，就依娘娘的話，今後小皇子由娘娘親自哺育，奶娘就住在宮裏，以備不時之需。”
秀娥笑道：“好好好，依了娘娘。不過這兩天先讓奶娘奶著，待娘娘身子恢複以後再奶也不遲。”我想了想，點頭說好。
移燈下簾，準備就寢。迪古乃卻鬱鬱不樂，撐著腦袋嘀咕道：“宛宛，朕感覺到了威脅。”
我窩在他懷裏，困倦地哼了一聲。他輕輕揉捏兩顆玉乳，吻著我的耳垂說：“你的身子是朕的，可你竟不顧身材會走樣，要親自給孩子哺乳。你說，在你心裏，朕是不是降了位序？”
我如實答道：“是啊，現在寶寶就是我的天。”
迪古乃急了，身體拱來拱去，不依不撓地說：“朕生氣了。”我笑著睜開眼，在他唇邊輕輕吻了吻，笑罵道：“有你這樣的父親嗎，還跟自己的孩子爭，傳出去笑死人了。”
他正欲回話，我揪住他耳朵，不悅地道：“你就這麽在意我的身材？怎地，我要是變醜了，你就不喜歡我了？”
此話一出，果然有效。迪古乃眉心一緊，微微動了動唇，摟緊我說：“宛宛壞透了，就會堵朕的話。”
我笑道：“好啦，我也是個愛美的婦人，不會叫自己變醜的。快些睡吧，人家困了，你都不心疼人家。”
迪古乃長籲一氣，狠狠吻了我幾下，這才閉上眼。
隔日醒來，天已大亮，迪古乃站在書櫥前，手中捧著好幾本書。我揉揉眼睛，坐起身，問道：“下朝了？”
他聞得動靜，捧著書走來，笑道：“就是宣布了朕喜得麟兒，下了份詔書，很早就回來了。”
我嗔他一眼，又問：“下了什麽詔書？”
迪古乃笑道：“隻要是昨日和咱們兒子同時出生的孩子，男嬰封子爵，女嬰賜金銀，父母獲良田數畝。”
我摟上他的頸，嘟囔道：“這樣好嗎？”他不以為杵，又道：“兒子的名字也定好了，大臣們都說起的好。”
我微驚，氣呼呼地說：“你都還沒問過我，怎就定好了呢？”迪古乃翻開手邊的書，輕哼道：“你還不是自作主張要親自喂乳。”
說話間，奶娘抱了寶寶來，我顧不得數落迪古乃，伸手將寶寶接入懷中。寶寶的眼睛微闔著，小嘴兒一張一合，像是在打哈欠。
我輕輕搖晃手臂，一邊問迪古乃：“說啊，什麽名字。”
迪古乃將書遞給我，笑道：“朕翻閱了《楚辭》《爾雅》，斟酌篩選之後，決定拿“耀靈”作咱兒子的大名兒。至於乳名兒，宛宛隨便再想一個吧。”
我心下好奇，定睛往書上瞅了幾眼，脫口道：“這，這不妥吧。耀靈指太陽，且……”
且暗喻帝王啊。
迪古乃無視我的驚訝，淡然笑道：“那怎麽辦，已經公布了，哪有再改的道理。”說完伸手摸一摸寶寶的小臉蛋，笑著喚道：“朕的小耀靈，快睜眼瞧瞧朕。”
我倍感無奈，心想大臣們說這名字好，八成是看他高興壞了懶得去掃他興吧。
在我的堅持下，洗三這項儀式草草過了一遍。畢竟寶寶早產身子弱，受不得一點涼。隻請了宸妃、拓雅和秋蘭來為寶寶祝吉。皇後借口臥病，隻送了禮物來，倒也正合我意。
此時寶寶已完全睜開眼，正轉著清亮的小眼珠打量圍著他瞧的眾人。秋蘭拿著撥浪鼓逗他，笑道：“小皇子的眼睛像娘娘，鼻子和嘴巴像陛下，以後肯定是個俊俏的孩子。”
我頗為得意，輕輕點一點寶寶的鼻子，期盼地說：“寶寶，笑一個，給阿母笑一個。”
豈知他竟撇著小嘴哭了起來。
拓雅“撲哧”一笑，說道：“原來是個愛哭鬼啊。”說完，她目光微凝，輕聲道：“這孩子的哭聲不甚響亮，到底是受了早產的不良影響，以後你可要當心著養護。”
宸妃覷一眼門外，問道：“郎主打算如何處置雨蓮？”我睫毛輕眨，淡淡道：“此事，還得姐姐幫著打聽一下了。”
拓雅歎氣道：“真真是造孽。”
秋蘭掐了話茬，問道：“小皇子的乳名取了嗎？”
我微笑道：“郎主已經取了大名兒，叫耀靈，至於乳名兒，就喚他靈兒吧。”
宸妃麵色一怔，似有所思。我抿一抿唇，握著她的手說：“你不要多想。”她淡笑道：“不曾多想，其實誰當太子，我真的不在乎。隻要光英在身邊，我這一生便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