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調戲
徒單桃萱見我麵色無恙,向秋蘭微笑道:“快送你們娘子回去吧。”說完卻捂著繡帕咳了幾聲。我問:“姐姐身子不爽?”她擺擺手,示意我無礙。
秋蘭將手爐塞進我懷中,急聲問:“娘子,奴婢方才聽見帳內有斥責聲,可是出了什麽事?”我快步往回走,搖頭道:“沒什麽事,你不要告訴爺。”她低聲道:“已經差人跟爺說了。”我無奈歎氣,點一點她額頭,“屬你最多嘴。”
回了大帳,我坐在火爐邊,一麵烤火一麵暗自思忖:裴滿鳳翎還嫌緋聞不夠多嗎,她在旁人麵前總做出賞識迪古乃的模樣,剛剛在鳳帳內羞辱我的那幾句話,明顯含著赤裸裸的醋意。後來常勝進帳,亦是隨意至極,毫不遵從禮數規矩,看來二人大抵來往了許久。合剌到底是有多麽不能滿足她,貴為一國之母,居然到處勾引男人,她是不是要把大家全部都害死才甘心?
突然地,我對合剌的憐憫之心又添了一分。他娶了這樣一個美豔尤物,卻沒有本事來掌控她,征服她……他可謂戴了全世界最大一頂綠帽子!
有股寒風灌了進來,迪古乃神色匆匆,挑簾而入。他揮退眾人,大步行至我身邊坐下。我搶先開口道:“你別擔心,都過去了。”他薄唇緊閉,眸中仿佛凝了一湖的憐惜與自責。我靠在他懷中,閉上眼道:“不是你的錯。”
他的胳膊越收越緊,勒得我胸骨發疼。我掙紮著抬頭,將常勝與裴滿鳳翎的事情說與了他聽。迪古乃聞後並無訝異,淡淡道:“我知道此事。”我微感吃驚,又問:“既然知道,為何不從這上麵做文章?即便沒有真憑實據。這樣的事情隻需流言也可讓合剌動怒。”
迪古乃蹬掉靴子,我鋪好靠枕,兩人一同半倚在炕頭。他彈一彈袖口處的水瀨毛,輕聲道:“今年四月,他曾在酒宴上觸怒過合剌。過錯不大。卻總能集腋成裘。流言雖毒,卻無法給對方致命打擊
。此時先按下不提。待不久的來日,一並發作出來方能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沉默不語,他笑一笑。低頭撫摸我臉頰。“沒有認出來吧?”我點點頭,念及常勝那句話,不禁開口詢問道:“常勝說我不及上仙郡主五分美麗,亦無她風流灑脫的氣質——我以前。是他說的這樣嗎?”
迪古乃忽然扼住我下巴,口氣冷冷道:“今日讓他瞧了多久?”我叫嚷道:“弄疼我了。快放手。”他鬆開,又給我揉了揉。我不滿地瞪他一眼,沒好氣道:“能有多久,他那會兒進去了,可不就照上了麵。若非他突然闖入,我的臉恐怕早紅腫不堪了。”
他一時未接話,我不解氣地又捶他一下,“你就是個瘋子,說得像是我故意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似的,我還委屈——”他緊摟我一下,低頭堵住我的唇,“好了!我是瘋子,我難以忍受別人盯視你,一眼也無法忍受!”
我心頭又笑又氣,不知是歡喜還是埋怨。迪古乃喘著粗氣,眼神充滿了強烈的獨占欲。我圈住他脖子,回親了他一下,“我的爺,我隻是你的,這一輩子都隻是你的。”
他悶哼一聲,一把將我抱起,往屏風後行去。
帳外漸漸黑了下來,秋蘭在外問道:“爺,娘子,何時傳飯?”我從錦被中坐起,回道:“現在就傳,擱在外麵,我自己去拿。”
出去將飯菜端了進來,迪古乃睡意未散,雙眸惺忪地看著我,問道:“天黑了嗎?”我道:“早黑了,快起來,還不餓嗎?”他伸手握住我,輕輕摩挲,卻並不起身,“下午那會兒累著了,起不來。”我微紅了臉,嗔道:“別耍賴,快起來。大冬日的,飯菜涼了豈好。”
迪古乃依然不肯起來,把錦被牢牢抱在懷中,仿佛生怕我掀被逼他起來似的。瞧著他這番好笑的孩子氣動作,我心下覺得有趣,那顆寵他的心又蹦了出來。
我妥協一笑,“那你把胳膊放進去,我喂你吃好不好?”
他立即點點頭,如同小雞啄米一般。我笑著搖了搖頭,從幾盤菜中撿了他愛吃的,一一送入他口中。
吃了一半,他便自覺坐起身,我舉著筷子問:“怎麽?”他穿上衣服,湊來親我,“哪兒能一直讓你伺候
。”我撇開臉,嫌棄地說:“滿嘴的油,快走開。”
好不容易用完飯,迪古乃的幾個朋友過來找他出去騎馬。我見他打算去,想到一事,猶豫了幾下開口道:“待會兒你去看看桃萱吧。這麽冷的天,你去陪她說說話。我看她今天咳了幾聲,怕是著了涼。”
迪古乃眉頭微蹙,許是不料我會主動推他過去。我輕輕頷首,又道:“便是不為她,你也得為了自己的名聲考慮。”冷落嫡妻,寵愛嬖妾,雖非大過,終究不妥。
他默了一瞬,“知道了,過會兒去。”我笑一笑,他準備出去,我忍不住抓住他胳膊,低聲道:“記得回來。”他回身抱住我,歎氣道:“傻丫頭……”
紫月秋蘭笑著進了帳,我合上手中的書,問道:“遇見了什麽,笑得這樣開心。”紫月看了秋蘭一眼,飛快奔至我身邊,蹲在一旁求道:“娘子,咱們出去玩玩吧。”我納悶道:“有什麽可玩?”秋蘭笑道:“前麵那片空地上,大家都在跳舞呢。還有不少人軍士爺們角力賭羊,可熱鬧呢。”
角力賭羊,即摔跤、相撲。這是女真族傳統文化生活中十分重要的一個習俗,在滿語中稱為布庫。後世滿清貴族,對此項遊戲運動亦非常熱衷。每逢與蒙古人聯歡宴會,便有力士摔跤表演作為娛樂。康熙帝年少時,為設計捕殺權臣鼇拜,便以練習布庫為由,養了一群少年在宮中。鼇拜僅當做小孩子遊戲,並未引起懷疑和注意。直到某天康熙單獨召見,鼇拜一進武英殿,埋伏在門後的布庫少年們一擁而上,將力不如當年的鼇拜製服擒獲。
我本欲推辭,紫月繼續求道:“走吧娘子,爺又不在,娘子當真看得進去書嗎?”秋蘭撲哧一笑,我擱下書,頗為無奈道:“你呀。”心裏開始動搖,紫月說的沒錯,我確實看不進去
見我點頭答應,紫月哈哈一笑,忙殷勤伺候我穿靴。秋蘭從壁上取來鬥篷,笑吟吟道:“其實外麵雖冷,走一走樂一樂便熱起來了。娘子整日呆在大帳裏,反而不好呢。”我站起身,笑回道:“好啦好啦,我陪你們出去便是,別再嘮嘮叨叨的。”
掀簾出帳,外麵果然熱熱鬧鬧,絲毫不被寒冬天氣所影響。處處燃著燈火,空氣裏飄著烤肉的香氣。我忍不住嗅了幾嗅,忽覺肚子又餓了起來。
紫月秋蘭皆是燕京來的丫頭,麵對這樣的景象,可不興奮異常
。好奇的腳步蹦蹦跳跳,這兒看看那兒瞧瞧,恨不得長出四五隻眼睛,方能把全部的新鮮玩意兒盡收眼底。
秋蘭向我道:“這女真人有趣時也極有趣,若現在這片營帳是我們漢人皇帝的,估摸就沒有這麽熱鬧隨意了。”
我笑笑未接話,目光也在四處掃來掃去。秋蘭發現有人正架火烤全羊,忙拉著紫月跑了過去。我慢慢跟在後麵,卻瞥見熱鬧外圍,身披大氅的唐括辯,正偷偷摸摸的往林子走去。昨日我和迪古乃去河邊時,曾在路上遇見了他,仿佛就是這個頭身形。
我不由得駐足,心底頗為好奇,他一個人去幹什麽?解手麽?
秋蘭遠遠衝我招手,示意我過去。我應了一聲,收回視線,提起步子。
快靠近時,眼前忽然多出一高大人影,擋了我的去路。抬頭一看,我心下一凜,忙俯身請安。
正是胙王常勝。
他伸手要來扶我,卻被我不動聲色的避開。常勝也不惱,含著絲笑望著我問:“娘子怎獨自在此?”我低眉回道:“丫鬟們想出來湊湊熱鬧,妾便陪她們一同出來,這便要回去了。”
常勝笑而不語,我心中發急,希望秋蘭紫月能折回來解圍。然而四下人越來越多,早已將她倆和我隔開。何況常勝站在我身前,如此魁偉寬闊,處在他身後的秋蘭,又怎會看得見我?
我定一定神,禮貌笑道:“若王爺無事,妾便先行告退了。”說罷轉身欲走。
他眯眼笑道:“本王有讓你走嗎?”我臉色一沉,隻好又止住腳步,回頭問:“王爺還有事?”他走近,語氣頗為曖昧地問:“你可是氣我今日在皇嫂麵前說的那番話?”他停一停,狀若心疼地說:“瞧你,小臉凍得通紅。”說畢,順勢抬起手,摸了摸我臉頰。
我撇開臉,不便發作,隻覺一陣惡心與悲哀。常勝笑容猥瑣,眼中的火苗突突往上竄。他真的變了,變得徹徹底底,連一絲舊日的影子也追尋不到。他今日說上仙郡主氣質風流灑脫,昔時如他,又何嚐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