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驚馬

午飯用畢,迪古乃出門辦事。我一人在炕上擺弄圍棋,覺得甚是沒趣。思及前些日去過的那片草原,不由得又心癢癢起來。恰時秋蘭抱了一疊新衣進來,我興奮地穿鞋下炕,拉著她問:“你會不會騎馬?”秋蘭將衣服放進櫃中,笑答道:“娘子可真是問稀奇,奴婢怎麽可能會騎馬呢。”我悶悶地鬆開手,想來秋蘭也不會放我一人出門,便罷了念頭,重回炕上。

秋蘭合上櫃門,走過來問:“娘子可是無聊了?”我倚在炕桌上點點頭,“難道你有什麽好主意?”她笑道:“奴婢能有什麽好主意,娘子若想出門,何不去求爺?”我鬱悶地說:“他每日忙著公務,哪兒有空帶我去玩。”

她愣一愣,湊近我低聲道:“昨兒聽爺的幾個小廝說,爺常常去城裏的醉仙居,不知約了什麽客人呢。”我微愕,皺了皺眉,“爺近來忙著查這幾年中京的糊塗賬,怎會有空去與人喝酒玩樂?”秋蘭吐了吐舌頭,“奴婢也是聽來的,不如等爺回來,娘子親自問問唄。”

我沉默片刻,喚來一個小廝,吩咐道:“去衙門裏瞧瞧,看爺在不在。”他猶豫幾下,我斜飛了秋蘭一眼。秋蘭會意,塞給他一枚銀錠,“怕什麽,就讓你去瞧瞧,還能要了你的命不成?”那小廝接過銀錠,輕輕歎了口氣,起身去了。

沒過多久,小廝回來複命,迪古乃竟然不在衙門裏。好家夥,居然敢騙我!

我係好披風,秋蘭勸道:“娘子,這樣去醉仙居找爺,會不會不好?”我橫她一眼,冷聲道:“你若怕爺怪罪。我便一個人去。”秋蘭低頭不語,我點了點她額頭,哼笑道:“可是你跟我說爺在醉仙居,左右都是因你而起,你看著辦吧。”

秋蘭麵色窘迫,口吻委屈地說:“奴婢一心向著娘子,娘子倒——”我笑著打斷她道:“好了好了,我跟你玩笑呢。隻管陪我去,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家爺主子難堪。”

馬車跑地飛快。我雙手絞著錦帕,不停催促車夫快點。秋蘭杵在一旁不出聲,可能還在懊惱之前快言快語。泄了迪古乃的行蹤。我看著好笑,心裏卻有點發急,忍不住問她:“你跟我說實話,醉仙居是什麽地方?有沒有妓?”秋蘭為難的看我一眼,咬著唇不回答。見她反應如此。我也沒必要再追問。後世許多酒樓裏都會有陪客小姐,更遑論女人地位低下的古代?

迪古乃這家夥,會不會去偷吃?

便是無心嫖妓,萬一酒後亂性……

正胡思亂想著,車夫在外頭說:“娘子,前麵的路被堵了。”我納悶。秋蘭掀開幃簾,往外探出頭。我問:“離醉仙居還有多遠?”車夫道:“就在前麵。”秋蘭邊看邊道:“仿佛有人打架鬧事。”我煩悶不已,欲下車步行。車夫攔住我道:“街上人多,又有人尋事,娘子不能下去。”

既不能前行,又不能下車,難道要坐在這裏傻等?

秋蘭見機勸道:“娘子。咱們要不回去得了。”我斬釘截鐵道:“不行!”她縮了縮腦袋,不再出聲。

我揉了揉鬢角。順帶深呼了一氣,欲讓自己心氣平靜下來。誰知不過數秒,車外忽然響起馬兒一聲長嘶,車輿整個劇烈地震了一下,馬車緊跟著動了起來,速度快得十分不正常。秋蘭忙攙著我,向外喊了一聲,那車夫倒是回了話,卻淹沒在窗外一片嘈雜聲中。隻感覺馬車橫衝直撞,越來越快,顛地我無法安然坐在軟墊上……

快要吐出來了……

秋蘭用身子護著我,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這糊塗東西在搞什麽?”我頭暈目眩,趴在絨毯上,緊緊抓著秋蘭的胳膊,生怕被甩了出去。

“快!勒住!”

“用力……”

紛雜之中,傳來一渾厚的男聲。而馬速也隨之減緩,大有停下來的征兆。秋蘭被我抓得太緊,秀眉輕輕皺起。我感覺危險已去,便鬆開手,給她揉了揉。頃刻,馬車在原地來回動了幾番,徹底停了下來。

秋蘭與我同時舒氣,此時兩人皆坐在絨毯上,腿腳俱軟,被嚇得不輕。

車夫在外惶恐道:“小的失責,求娘子恕罪。”秋蘭扶我坐回軟墊,給我抿了抿微鬆的鬢角,朝外狠狠罵道:“險些讓娘子受傷,不賜你死罪便罷,你倒先告起饒來!”

卻有另一人道:“既然車中貴人無事,何必——”話未說完,有一熟悉的聲音遠遠傳入耳中:“你小子怎麽駕車出來了?” 秋蘭叫道:“娘子,是阿律的聲音。”我點點頭,秋蘭掀簾下車,說道:“娘子在車裏。”

阿律忙改了語氣,似乎走了過來,“小的給娘子請安。”我懶得理他,轉而問車夫:“方才可是馬受驚?”車夫還未答,就聽得阿律驚聲斥道:“你小子怎麽當的差!”

“怨不得他,方才十字路口有人滋事,這匹馬不慎被石頭砸了一下,方才受驚狂奔。娘子得饒人處且饒人——”秋蘭冷笑道:“敢問你是何人,閑事管得倒寬。”我揚聲道:“秋蘭,不可無禮。”

秋蘭哼了一聲,我稍稍掀開幃簾一角,含笑道:“多謝先生相救之恩。”對方頓了頓,答道:“娘子客氣,鄙人不敢當。”我往外看去,一雙半新不舊的靴子出現在視線中,衣袍下擺平整幹淨,毫無褶皺邋遢之感。又聞得他談吐不俗,言語不卑不亢,頗有幾分個性。因道:“可否請教先生尊姓,來日好去答謝先生今日之恩。”

說畢,阿律忽道:“哎呀,爺出來了!”我心一緊,差點忘了去“逮”那家夥。車夫仍在向那人道謝,秋蘭弄明白始末,忙不好意思地向人賠罪。我喚她進車,問道:“你可看清楚了,爺和誰在一起?”她笑道:“娘子多慮了,不過幾位猛安。奴婢瞧著爺精氣十足,絲毫無醉酒之態。”

我嗔她一眼,想著他既然已經出來,我再過去也無意義。外頭男人那麽多,實在不宜拋頭露麵。秋蘭見我笑了,又道:“阿律把那位相公請了過去,說是爺要當麵答謝。”我詫異道:“不是位先生?”秋蘭嗤笑道:“奴婢就說呢,人家年紀輕輕,娘子開口就是先生。方才瞧了那人臉色,真是欲哭無淚呢。”

我麵露悔意,小聲歎道:“我隻是聽著像四十多歲的人,誰知道他到底有多大年紀呀。”秋蘭掩麵偷笑,我推了推她,正經說道:“咱們回去吧。”車夫聞後回道:“爺打發人來說,讓娘子坐在車中稍後片刻。”我問:“爺要跟我們一起回去?”車夫應是,秋蘭嗬嗬笑說:“娘子方才受了驚,爺怎會放心娘子獨自回去。”

我低頭不語,竟有點不敢見迪古乃,至少不敢現在見他。憑他對我的了解,定明白我這會兒坐車來醉仙居所為何,指不準又得嘲笑我耍小性子了。

半晌之後,秋蘭與車夫一同向迪古乃請安。我繃緊了身子,忍不住拿錦帕蓋在臉上,自己靠在車輿一角裝睡。

“啊——”屁股懸空,下一瞬跌坐進他懷裏。迪古乃大力握住我的腰,一把扔掉我臉上的錦帕,壓著嗓音生氣道:“這麽不聽話,以後我得把你鎖起來。”我心頭一驚,瞪大著雙眼望著他,“你——你不講理!”

“哼,我本來就不是講理之人。”他撥開我耳垂上的墜子,埋頭粗魯地親吻我頸窩。我正欲駁話,此時卻讓他逗弄地咯咯發笑。我抱住他腦袋,邊笑邊不滿地回道:“你還是個大騙子,你天天騙我。你說你在醉仙居做什麽,有沒有——”話音未畢,他已堵住我喋喋不休的雙唇,攻勢強烈,帶著原始的情欲,讓我一步步陷落,再難吐出一句牢騷……

我趴在車窗上呼吸新鮮空氣,更想讓馬車帶起來的輕風吹散我臉頰上的紅暈。胸脯仍是氣息不穩,身子軟綿無力,若非一隻胳膊攬著我,早已又滾在了絨毯上。

迪古乃拉回我,不悅道:“把簾子放下,別讓人瞧見了。”我依言照做,心底卻在暗罵自己:他雖比從前年長了幾歲,可到底也沒我年紀大,何況我前世後世加起來是他的兩倍呢。但我怎麽感覺近年來凡事我都落在下風,小時候大姐姐的威儀和風範跑哪裏去了。

心裏“咯噔”一聲。小時候,小時候這家夥何時怕過我。威儀和風範,貌似隻有麵對孛迭、烏祿的時候,我才勉強擁有這兩樣吧。

“想什麽呢。”迪古乃抱著我坐在他膝上,我收了這點小心思,一本正經地問他:“你為什麽騙我,你明明不在衙門,卻跟我說忙著公事。”他一時未答,我冷哼一聲,心想這是心虛的表現嗎?還是這家夥正在組織語言繼續圓謊?

“宛宛,我並非要瞞你,隻是有些事——”我截道:“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不管怎樣,你都不許我騙我。騙我就是不對,該罰!”迪古乃挑一挑眉,“怎麽罰我?”

000000是誰救了女主?接下來登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