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笑話
明白的,不止是她方才所言。
嫁給迪古乃也有一年了,期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倒讓人忘了從起初相愛、至今日的相依相守有多麽不容易。這一年中,我和他鬧過、吵過,每每隻想著自己的委屈,想著自己的難過,想著自己的犧牲和放棄。卻忽略了同為丈夫、兒子和臣子的他,為我咽下了多少不願說出的煩憂和壓力。
每日回來,他永遠是一張笑臉,先把我拉進臥房親親抱抱一會兒,仿佛我在屋中坐著,對他來說是一件十分驚喜和慶幸的事情。再來便問我今天忙了什麽,身子舒不舒服,有沒有想他。不厭其煩,沒有落下一日不問。
我曾嗔怪他道:“不過分開幾個時辰,你哪兒那麽多問題。”還記得他感慨道:“我隻覺得在做夢一樣。宛宛,你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我聞後發笑,捏了捏他的臉頰,不停地重複道:“是真的,是真的……”
當時隻笑他傻,卻不曾留意這傻氣,正透露了他心底的害怕。他害怕失去我,害怕我厭棄王府的生活,然後再一次讓他做選擇、拋棄他……
我不會的,我想我永遠也不會。
雪花飄進了屋中,秋蘭邊罵紫月不當心,邊快跑去關窗。我坐在床上,蓋著厚實的錦被,手中拿著迪古乃的貂皮雪帽。今早發覺內襯有一處破了,便找來一些碎布,縫補縫補。順便繡上幾朵小花。迪古乃雖愛收藏名貴之物,但絕不是生性喜浪費之人。若換了旁人,哪裏會想著縫補一下繼續用著,大抵會直接換頂新的。
秋蘭先是往外探了探頭,方才關上窗,表情憂慮道:“娘子,已經這麽晚了。爺和徒單氏還沒回來。”我剪去多餘的線頭,說道:“爺會回來的。”她接道:“可萬一爺在婚宴上喝醉,徒單氏沒準會趁著爺不清醒把爺帶去自己屋裏。”
我微微蹙眉。停了停手裏的動作。然而隻過了數秒,剛浮起的一絲擔心,很快就消失不見。因為外麵。已經傳來小廝的通報聲。秋蘭笑道:“奴婢出去看看。”我點頭道:“記得給爺倒杯熱茶。”
迪古乃上床後,我幫他解衣,瞅了瞅他臉色,打趣問道:“怎麽沒有喝酒嗎?”他攬著我的腰,輕輕吹氣,“當然喝了,兄弟成婚,怎可不喝酒。”說罷瞟了眼床頭的雪帽,問我:“不是讓秋蘭來縫補、你怎麽親自做了起來。天氣這樣冷,也不怕凍著手。”我笑道:“哪裏有那麽冷。”他將我的手揣在懷中暖了片刻。說了句:“以後我若回來晚,你自己先睡。”
我靠在他胸前,嘟嘴道:“一個人睡好冷,睡不著。”迪古乃低低發笑,“方才是哪個說不冷?”我拽了拽他發辮。輕輕道:“我怕有人醉得不省人事,回不來了。”他起初不明我意,笑答道:“喝酒可以,喝醉豈不失態。”我不吭聲,他頓了頓,柔柔地刮了刮我鼻尖。“就知道你喜歡瞎想,看我不好好懲罰你。”
我按住他的手,笑著央求道:“你別撓我癢癢,我害怕。”迪古乃輕聲一笑,掀開錦被爬了進來,“秋蘭說今天大夫來過。”我枕著他胳膊,淡淡“嗯”了一聲,“拓雅有心,其實什麽事也沒有,可能這幾日常悶在屋裏,這才感覺胸悶。”迪古乃語氣一變,吻了吻我臉頰,“倒是我這個做夫君的不上心了。”
我忙道:“我才不跟你說呢,否則你又小題大做。”說罷忙躺進被窩,免得他又要開始嘮叨起來。
雖然不願見兀術,可孛迭到底沒錯。這不才成婚沒幾日,他便打發人過來請我和迪古乃,前往城西一家酒樓聽曲,順便向我介紹他的新婚妻子。我也不好拒絕,畢竟自己心裏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何樣女子,能把小魔王孛迭給收拾的服服帖帖。
將近正午,秋蘭還在為我穿哪件衣服而糾結。一上午挑了數十件,她仍是不死心,恨不得讓我把屋裏所有的衣服都試一試。我笑她不必如此,她卻一本正經的說:“今兒可是爺回上京後頭一次帶娘子出門見其他宗室,娘子一定得把對方妻妾給比下去。”我哼笑道:“你是怕我丟了你二爺的臉麵吧。”
秋蘭急得跺腳,秀臉被我搶白的一陣通紅。我擺擺手道:“不打趣你了,快收拾好,爺待會就過來催人了。”
最後選定了一件荔枝色兔毛夾襖,蘇緞麵上繡著幾朵含苞待放的白玉蘭。迪古乃見後稱讚道:“還是宛宛最襯得起白玉蘭。”秋蘭衝我笑一笑,我向她道:“還不趕緊和爺討賞賜。”秋蘭臉一紅,迪古乃牽過我的手,邊走邊道:“自己到阿律那兒領賞去。”
一下馬車,有小廝躬身上前,並不多話,低頭領著我們上樓。繞過幾道走廊,小廝停在一雅間前,迪古乃揮了揮手道:“下去吧。”
推門進屋,頓感暖和。迪古乃掀開珠簾,屏風後擺了一張圓桌。有一男一女坐於桌前,正相互說著笑,好不甜蜜。
孛迭站起身,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我麵上。我淡淡一笑,卻側身對迪古乃笑說:“我們進來的可不是時候呢。”迪古乃哈哈發笑,孛迭請我們坐下。那女子紅著臉與我們見禮,嬌羞可愛,如一朵春日初綻的桃花,又似酒杯中醇香的“桃花釀”,聞者欲醉。
不知怎麽,孛迭臉上亦有淡淡的羞意。我望他一眼,他便移開視線,不敢與我直視。起初覺得怪,回過味時,卻隻想大聲笑出來。兒時他曾向我示好,亦說過要娶我這樣的話。而現在,他帶著新婚妻子,如此相對而坐,再思及兒時“傻不拉幾”的言語行為,難怪他會不好意思。
尷尬隻是瞬間的事兒,畢竟今兒一起聚一聚也是他的提議。待兩個爺們兒寒暄過後,我看著徒單氏問孛迭:“你也不介紹一下?”未等孛迭回話,徒單氏已笑著開口道:“姐姐可以叫我‘雨蓮’。”我笑點了點頭,“雨中蓮花,妹妹閨名取得很美。”
此雅間有一麵正對酒樓大廳,可以從二樓俯視大廳全貌。正值午飯時間,大廳裏客人滿座,卻並不吵鬧。隻因台上有兩位美貌樂伎,正彈箏撥琴唱著小曲。孛迭見雨棠饒有興趣的聽著,便出聲道:“你若喜歡,我讓小廝上來,你想讓她們唱什麽就唱什麽。”
雨蓮眨著眼問:“真的嗎?”許是年紀還小,雨蓮言語間自然流出一股稚嫩之態。可謂天真無邪,不諳世事,讓人很難不生嗬護之感。
孛迭喝著酒道:“爺還能騙你?”我掩嘴嗤笑,緊接著聽見雨蓮高興問道:“我想聽《會真記》,有這個曲兒嗎?”
我差點將口裏的茶噴出,強行咽下後,止不住地咳嗽起來。迪古乃擱下筷子,給我拍背順氣。孛迭又氣又笑,柔聲訓斥了雨蓮幾句。《會真記》乃唐代文人元稹所作,又名《鶯鶯傳》。雖在現代有著較高的文學價值,但在古人眼裏,《會真記》卻是上不了台麵的淫詞豔曲,隻在暗地裏被無數人翻閱著。雨蓮估摸聽人說過,卻並不知此書內容,這才好奇問了出來。此時經孛迭訓斥後,雙頰瞬時紅如櫻桃,羞得幾乎快要沁出血來。
好半晌,她抬起頭,以帕遮麵,聲音細如蚊蠅:“讓哥哥姐姐們笑話了。”我搖頭笑了笑,迪古乃神色淡淡,仿佛並不留意方才這一笑話。我看孛迭也怪臊的,雨蓮懵懂無知,大抵是聽孛迭其他漢人侍妾說起過《會真記》。又想著雨蓮雖為孛迭正室,卻進門較晚,難保不會受其他妾室欺侮。直到樓下換了一曲,我方收回心神兒,暗自納悶道:我連自己都顧不來,竟操心起別家後院。忽然感覺自己在雨蓮麵前,與後世那些居委會大嬸沒什麽區別。
晚上回了府,秋蘭伺候我卸妝,笑道:“瞧娘子一直唇角含笑,看來以後得多隨爺出門玩玩兒。”我抿嘴兒一笑,紫月端來銀盆,我拿巾帕邊洗手邊道:“這麽晚了,打發人去請爺回屋。”回府沒多久,迪古乃便去了書房,也不知在忙些什麽。
寒冷冬日,我可不願坐著等他,盡管屋裏沒有一絲冷意。自己先沐浴洗漱後,便踢掉鞋子爬上了床。
或許因著今日出了門,我頭一沾著軟枕便睡著了。
莫名醒來,隻覺帳內多出了一人。睜眼一看,迪古乃正脫衣蹬靴。聞得動靜,他轉首看我一眼,詫異道:“怎麽醒了?”我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搖搖頭,接著坐起身,神誌不清地左右望了望。
迪古乃輕輕笑道:“可是睡迷糊了。”說罷扔掉衣袍,摟著我躺了下來。
我嗅了嗅他身上的氣息,隻覺愈發迷醉恍惚,便伸手攀上他的脖子,枕著他肩窩欲重新入睡。
可是,小腹卻被一個熱熱的硬物抵住了,什麽情況?
我嘟噥一聲,右手不自覺地往下探尋,想要推開那東西。卻感覺迪古乃身子僵了僵,旋即又放鬆下來,攬著我的胳膊也加重了幾分力氣。
待碰著那讓我不舒服的東西後,頭頂的迪古乃似乎“唔”了一聲。我仰麵啃了啃他下巴,不耐煩道:“好困,你別動來動去,把我抱得這麽緊,我很難受。”
迪古乃低了低頭,吻住我輕聲道:“宛宛,到底是誰在亂動。”我“咦”了一聲,呆愣兩秒,手心裏突然傳來一片火熱之感。我尖叫一聲,羞紅著臉飛快縮回手。太丟人了!我竟然握住了他的……
握住了神馬,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