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重大轉折(**)
“五殿下,八年前的事臣女不過三歲,當真不記得。”慕梓煙坦然地說道,“不過,你確定要如此做?”
“你知曉我要做什麽?”君千羽當著兩軍將士的麵,旁若無人地與慕梓煙便訴起了兒女情長。
慕梓煙勾唇一笑,“我勸你不要如此做,我不過一個平凡女子,又豈能讓你這卓絕天下的五殿下連性命都不顧呢?你身後追隨你的將士該作何感想?”
“倘若連自己中意之人都守不住,那我又有何顏麵讓這些將士隨我出生入死?”君千羽直視著她,“煙兒,不論八年前的事你可否記得,可是,卻一直存在我的心裏,不論你是否接受,我君千羽如今當真眾將士的麵,問心無愧道,不論我今日是生是死,亦與你無關,我亦無悔。”
慕梓煙直視著他,雙眸閃過震驚、凝重,這話不像是作假,而她卻想逃避,暗自安慰著他這戲做的太過了,可是,為何心裏卻像是被針紮過,著實不好受?
慕梓煙欲言又止,隻是如此怔怔地看著他,他縱身一躍,自馬背上旋身而起,落日的餘暉散落在空曠地大地上,霞光萬丈,他戰袍上血滴隨著風似是展開無數嬌豔的花朵,他扯下戰袍,褪去銀色的鎧甲,拿起三叉戟,在眾人驚愕地眸光中,刺入胸口,鮮血溢滿了胸口,而他隻是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慕梓煙仰頭直視著,霞光映照在他瑰麗的容顏上,那眸子似是盛滿了繁花,而他更像是雲霞一般飛身而來,在付蘅還未反應過來時,他拔出胸口的三叉戟刺向付蘅,而後翩然落在她的身旁,自付蘅的手中將她奪了過來,將她護在懷裏。
她仰頭注視著他剛毅的下顎,還有那嘴角溢出的鮮血,順著優美的弧度緩緩而下,滴落在她的臉頰上,似是一朵荼蘼花綻放,那滾燙的血滲入了她的肌膚,猶如一顆石子激起了她平靜的心弦。
她的聲音帶著絲絲地黯啞,“君千羽,你就那麽想死嗎?”
君千羽淺笑著帶著她衝出敵軍的陣營,還未來得及落下,那黑袍人突然從天而降,慕梓煙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到錦帛撕裂地聲響,一把長劍自他的胸口穿透,他嘴角噴湧出滾燙濃烈地鮮血,將她的雙眸染紅,不,這不是她所看到的。
他抬起另一隻手,覆上她的雙眸,用僅有的聲音說道,“不要看。”
慕梓煙隻覺得那掌心覆在雙眸上,透著刺骨的冰涼,她抬手便要扯開,隻覺得身子漸漸地向下墜落,而後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
慕梓煙連忙將他的手扯開,卻看見他始終將她護在懷裏,卻已經是沒有半分地力氣。
齊二爺領著人馬趕到,黑袍人看向慕梓煙,嘴角勾起一抹冷冽地笑意,飛身離開。
付蘅見君千羽如此,便知他命不久矣,隨即一揚手,便帶著人馬離去。
慕梓煙隻覺得身旁的人一軟,半跪在地上,她垂眸看向君千羽,“君千羽……你當真的?”
君千羽抬眸看著她,“煙兒……好好活著。”
他說罷便閉上了雙眸,慕梓煙半跪著,扶著他,探著他的氣息,當場愣在了原地,“君千羽!君千羽!”
齊二爺趕了過來,待看見君千羽已經沒了氣息,隨即跪在地上,“五皇子去了。”
慕梓煙轉眸看向齊二爺,又看向靠在自己懷中斷了氣的君千羽,眼前一黑,當即暈了過去。
“大小姐?”
誰在喚她?
慕梓煙緩緩地睜開雙眸,待看清楚芸香的容顏之後,低聲道,“五皇子當真去了?”
“恩。”芸香沉重地點頭應道。
慕梓煙卻不信,難道前世他當真死了?
她自床榻上爬起來,穩定心神之後衝出了營帳。
外頭已經掛起了白帆,眾將士身著著喪服,麵帶哀傷,待看見慕梓煙時,他們的眸光明顯帶著恨意。
慕梓煙行至靈堂,便見國公爺負手而立,待看見她入內,幽幽地歎了口氣,“煙丫頭,五皇子去了消息我已經派人傳回京。”
“外公……我想陪他一會。”慕梓煙的心在此刻亂極了,她自重生之後便在不停地算計,她以為她算計到了所有的事,可是為何還是改變不了前世的宿命呢?
她緩緩地行至靈柩前,低頭看著躺在棺木內的君千羽,冰冷的容顏,即便如今毫無生氣,卻還是那般地俊朗絕美,她的指尖輕輕地撫過棺木邊沿,想了想,低聲道,“你這又是何必呢?為了我值得嗎?”
她愣了半晌,繼續說道,“君千羽,即便你說了那番話,可是我已心如止水,所以,這一世怕是要辜負你了。”
她彎腰雙手輕輕地扯動了一下蓋在他身上的毯子,而後起身便出了靈堂。
國公爺站在外頭等著她,她走上前去,“外公,煙兒做錯了嗎?”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國公爺看著慕梓煙沉聲道。
“他因我而死。”慕梓煙輕聲歎了口氣,“倘若我不來,他也不會死。”
“傻丫頭。”國公爺抬起手摸著她的秀發,“你去歇息吧。”
“外公,我想陪陪他。”慕梓煙搖頭道,隨即轉身便入了靈堂。
兩日之後,五皇子戰死沙場的消息便傳入了京城,太後得了噩耗之後當場暈了過去,皇帝更是下旨命人將五皇子靈柩送回京城。
太後更是下了懿旨,命慕梓煙披麻戴孝親自護送,這等旨意,對於慕梓煙來說無疑是枷鎖,想她還未及笄,卻要披麻戴孝護送五皇子的棺木回京,這無疑是昭告天下,慕梓煙乃是五皇子的人。
齊氏得了消息之後,震驚不已,對慕梓煙更是擔心不已。
慕淩軒麵色一沉,未料到事情竟然發展到了這等地步,五皇子去了,京城內怕是要掀起更大的風波,而妹妹卻成了害死五皇子的罪魁禍首。
倘若不是她,五皇子也不會死,等待她的又是什麽呢?
蘇沁柔特意趕到了慕侯府安慰齊氏,而後便去尋慕淩軒,雙眸溢滿了擔憂之色。
五皇子去了,慕梓煙自是罪人,太後最是疼愛五皇子,慕梓煙此次回京怕是凶多吉少啊。
老夫人得了消息之後高興不已,想著這些時日種種謀劃總是失利,難得順遂了一次,而且還將慕梓煙給搭了進去,這可是一下子除掉了兩個眼中釘啊。
鍾璿得了消息之後,得意一笑,她知曉君千羽必死無疑,雖然未將國公府拖下水,可是卻將慕梓煙給除了,也算是一件喜事。
慕梓煙在接到旨意之後,當真披麻戴孝隨著護送棺木的護衛隊一同回京。
國公爺看著慕梓煙如此心疼不已,可是如今卻不能表現出絲毫地不滿,否則最後害的還是慕梓煙,他親自送慕梓煙離開衛城,直至她消失在眼前。
“父親,煙兒這是將原本國公府該承擔的罪責扛到了自己的身上。”齊二爺怎能看不出慕梓煙的心思。
“這丫頭。”國公爺歎了口氣,“一切看機緣吧。”
齊氏急病了,加之雙身子,這些時日一直臥病不起。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裏去,整日兒愁眉不展,章仚因著章怡青回府,半夜夢遊攪得章侯府不安寧而煩躁不已,如今得知了邊關之事,一麵未君千羽惋惜,另一麵更是擔憂慕梓煙的安危。
齊軒亦是收了消息,章仚與慕淩軒自是前來國公府,三人坐在一處,自是在想著待慕梓煙前來該如何應對,不過商討來商討去卻也是無計可施。
一月之後,慕梓煙抵達京城,太後親自前往城門口迎接君千羽的棺木,慕梓煙安靜地立在一旁,而太後卻當眾下旨,命慕梓煙入皇陵,為五皇子守陵三年,若無召見,不得入京。
而慕梓煙還未踏入京城,便隨著棺木一同前往皇陵,太後與皇帝親自看著君千羽入了皇陵,太後更是傷心不已,卻並未看慕梓煙一眼,便在皇帝的攙扶下出了皇陵,待回宮之後便一病不起,直至三月之後才有所好轉,卻不再過問後宮之事,專心禮佛。
這也是後話,慕梓煙這處被遣送入皇陵,皇陵一旁自是建了守陵的行宮,慕梓煙單獨安排了宮殿,除了每日前往皇陵內未五皇子誦經祈福之外,平常時日隻能待在宮殿內不得出來。
齊氏得知之後,當場便傷心地暈了過去,嚇得崔嬤嬤連忙請了國公府的金大夫起來,這才穩定了下來。
蘇沁柔與侯依依得知之後,更是痛哭流涕。
章仚眾人更是愁眉不展,卻也無可奈何,這可是太後所下的懿旨,五皇子因慕梓煙而死,太後白發人送黑發人,又豈能輕易地放過慕梓煙呢?
京城內因著五皇子之死,而變得暗潮洶湧之前,原本這五皇子亦是奪嫡的有利人選,可是如今卻一命歸西,那麽,朝中的官員便開始重新審視起來,究竟是太子的希望大些,還是三皇子更有希望。
而君千羽一死,太子黨派與三皇子黨派之間的爭鬥也越發地激烈起來,有些放在暗處的爭鬥也逐漸地擺在了明麵上。
老夫人得知慕梓煙要待在皇陵三年,當下便拍手叫好,總算除去了一個眼中釘,這下她便可以謀劃一番,將慕擎元除掉,讓林兒坐上侯爺的位子。
平西郡老夫人得知此消息之後,雙眸閃過一抹幽光,向著既然慕梓煙已經沒有了希望,她應當另謀出路才是,不過想著這宅子內這些時日依舊不得安生,她便沒有了這個心思。
皇陵內,慕梓煙身著著素白的長裙,發髻上隻插著一支桃木簪子,整張臉未施脂米分,緩步入了皇陵地下,穿過一個一個的機關入口,而後進了安葬五皇子的葬墓內。
她手中握著一盞白玉托底的燈盞,待行至棺木旁時,將燈盞放下,垂眸看了一眼躺在棺木內的俊美容顏,抬手敲了敲,“好了,別裝了。”
棺木內安然躺著的人緩緩地睜開雙眸,神采奕奕地起身,一手撐在棺木邊沿上,低聲道,“就知道瞞不過你。”
慕梓煙雙手環胸,斜靠在一旁打量著他,“你的心髒偏左,故而那黑袍人的一劍不會傷及到你的性命。”
“你何時發現的?”君千羽瀟灑地自棺木內出來,隨即坐在她的身側問道。
“在你暈倒的那一刻。”慕梓煙看著他,“我一早便知曉你會詐死,我說過,我絕對不會讓國公府受到任何地牽連,故而,這份罪責便由我擔著。”
君千羽幽幽地歎了口氣,“煙兒,你如此聰慧,洞悉了一切,那麽,你可知我緣何如此?”
“隔山觀虎鬥。”慕梓煙轉身說道,“你如今是太子跟三皇子的眼中釘,一日不將你拔除了,他們終有一日會合謀置你於死你,而北青國也對你虎視眈眈,故而你才想出這一招詐死,一來保全自己,二來你想查出真相。”
“不錯。”君千羽未料到她竟然看得這般地透徹,“不過,你是如何知曉我的心髒偏左的?這世上隻有一人知曉。”
“我隻是猜測。”慕梓煙看著他,“五殿下打算如何?”
“這皇陵你當真打算待上三年?”君千羽卻不答反問道。
“不,我自有我的打算,隻是五殿下也有自己的打算吧?”慕梓煙抬眸看向君千羽,卻絲毫不提及當時他在自己麵前自裁時說出的那番深情話語。
君千羽是想從她的雙眸中探出什麽,可是卻連一絲一毫地波動都未曾看到,他隻能幽幽地歎口氣,隨即淺笑道,“這處我會派人尋一個與我身形差不多的死囚,戴上人皮麵具放在這處,而你呢?”
“我……”慕梓煙舒展著手臂,“回京。”
“你如今如何回京?”君千羽眉頭緊蹙,不免有些擔憂,“若是被人發現,整個慕侯府都要給你陪葬。”
“君千羽。”慕梓煙上前站在他的麵前,直視著他。
君千羽見她突然如此認真地看著自己,有些不自然,心下一慌,向後退了一步,“煙兒,你想說什麽?”
“那日我在靈堂說的話是真的。”慕梓煙看著他,“你可以尋到一個更好的女子,而我並不是。”
君千羽知曉自己被她無情地拒絕了,可是他更加地清楚,這樣的慕梓煙才更惹人憐愛,她究竟經曆了什麽呢?才會變得這般不願再觸及感情?
“咳咳……”君千羽一向自視甚高,可是偏偏在她的麵前卻無絲毫可取之處。
慕梓煙見他如此,“五皇子已死,日後我便直呼其名吧,君千羽,太後必定是知曉你詐死之事的吧?”
“恩。”君千羽點頭應道。
“所以,三年之後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我入京,太後即便知曉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慕梓煙淡淡地問道。
明明她才十一歲,怎得在他的麵前,反而像一個長者呢?
君千羽察覺出了不對勁,突然挺直腰背,直視著她,“小丫頭,你這是對待長輩的態度嗎?”
慕梓煙嘴角一撇,長輩?她一個千年老鬼,在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麵前,難道還稱不上長輩?不過,想著她如今的年紀,也隻是低聲道,“你如今可不是五皇子。”
“那我也比你年長。”君千羽看著慕梓煙,“日後喚我五哥。”
“啊?”慕梓煙這下愣住了,盯著君千羽低聲道,“為何?”
“難道不應該?”君千羽挑眉問道。
“應當。”慕梓煙點頭應道,反正也是占便宜,不吃虧,故而不情願地開口,“五哥。”
“乖。”君千羽覺得自己總算找回了一些自信,接著說道,“若是我回來,自會給你傳消息,那令牌你留著,自有用處,若是你有要事尋我,便到皇陵傳消息給我便是。”
“你這是要去何處?”慕梓煙記得前世的君千羽詐死之後,便再無消息,直等到她自家廟出來,而後三皇子登基稱帝,他都不曾出現,那麽前世的君千羽究竟在暗中忙些什麽呢?
“我有要事去辦,至於是何事,日後與你說。”君千羽看著她,“我知曉你是有主意的,隻想叮囑你一番,入京一定要小心,切莫要露出馬腳,想要你命的人可不少。”
“好。”慕梓煙也不便再多問,她總覺得五皇子之死,是一個重大的轉折,而她前世是被關在家廟三年,而如今卻是被關在皇陵三年,慕梓煙不由地感歎起來,難道命運的軌跡最終還是會回到前世嗎?不,若是如此,她即便毀天滅地,也要將這天命給改了。
君千羽見慕梓煙雙眸閃過一抹幽光,他突然抬手,在她的額頭敲了一下,“你這小腦袋,也不知整日兒在胡思亂想些什麽?你若是有難處,盡管告訴我,我赴湯蹈火都會給你辦了,我知曉你人小鬼大,有自己的堅持,所以我才未插手你的事情,可是,這世上有許多事情不是你一人便能辦到的,你何必將所有的難都背在自己身上?”
慕梓煙微微一愣,抬眸看向君千羽,這個人為何能看透她呢?
君千羽淺笑道,“好了,我要去辦事了,你也準備準備,若是當真入京,最好易容一番。”
“恩。”慕梓煙看著君千羽離去的背影,他身上穿著褐色五爪龍錦袍,更襯得他的肌膚白皙如雪,嘴角噙著溫和地笑意,不見戰場上的肅殺之氣,反而又變成初見他時的如玉模樣。
慕梓煙覺得這個人是多變的,而且神秘複雜,她靠近他究竟是對還是錯呢?
君千羽見她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無奈地歎了口氣,而後離開了皇陵。
當夜,皇陵內便多了一具屍體,與君千羽的身形一模一樣,臉上帶著人皮麵具,自是能以假亂真。
慕梓煙此刻正待在宮殿內,芸香與碧雲自是在一旁服侍,隱一飛身落下,將手中的匣子遞給她,“主子,這人皮麵具隻能維持半月。”
“恩。”慕梓煙點頭應道,隨即打開匣子,低頭看著那麵具,隨即打扮了一番,一身女子的裝扮,不過容貌卻有些普通,但是與呂娘子卻有幾分地相似。
慕梓煙轉眸看著芸香與碧雲,“如何?”
“大小姐,這……你當真要入京兆尹府衙?”芸香看著慕梓煙頂著一張與呂娘子有幾分相似的麵具,小心地問道。
“恩。”慕梓煙點頭應道,“你二人便待在皇陵,以免引起懷疑,宮中來人之前,我會趕回來。”
“是。”碧雲與芸香二人垂首應道,二人也想隨著慕梓煙一同前去,不過如今這種情形,也隻能想想罷了。
次日,慕梓煙裝扮好之後,便拿著一早準備好通關文牒背著包袱獨自前往京城。
早先,慕梓煙給齊氏傳了消息,讓齊氏安心便是,她一切安好,齊氏雖然擔憂不已,卻還是勉強安心了一些。
慕梓煙順利地入了京城,而後直奔京兆尹衙門,她將聲音變得尖細了一些,而後將自己的書信遞給了外頭的衙役,不一會,便見呂娘子走了出來。
待看見慕梓煙之後,盯著那張跟自己有五成相似的臉明顯一愣,而後迎上前去,“二妹,你怎得來了?”
“大姐,妹妹總算找到你了。”慕梓煙連忙擠出兩滴眼裏,當下便撲倒在了呂娘子的懷裏。
呂娘子微微一頓,忍住笑意,輕撫著她的後背,“二妹,先進去再說。”
“恩。”慕梓煙的舉動自是引起了不少路過的百姓,如今瞧著她那張臉,而後又看向呂娘子,自是明白了,這八成是來認親的。
慕梓煙跟著呂娘子入了府衙,而後行至後堂,呂娘子直盯著慕梓煙瞧著,“我怎不知我何時多了個妹妹?”
“呂姐姐。”慕梓煙連忙福身,笑吟吟道,“如今不是有了?”
“嘖嘖,瞧著還真是像。”呂娘子抬手捏著她的臉頰,這人皮麵具自是尋了高手做的,故而瞧著如真的一般,倘若不是刻意試探,是察覺不到的。
慕梓煙之所以選擇京兆尹府衙,是為了方便行事,她知曉這三年必定會發生大事,她不可能真的待在皇陵三年,而對外界一無所知。
張宗回來,待看見呂娘子正跟一個陌生的女子相談甚歡,他微微一愣,“這是?”
“小女呂二娘見過大人。”慕梓煙連忙起身行禮。
張宗盯著那張臉,抬眸看向呂娘子,“你何時多了個妹妹?”
“便是剛才啊。”呂娘子看著張宗,“你瞧瞧,你可認得?”
張宗仔細地打量了幾眼,而後說道,“倒是與你長得有幾分相像。”
“瞧瞧,連他都看不出來,你也不用擔心外頭有人將你認出來了。”呂娘子轉眸看向慕梓煙說道。
“是啊。”慕梓煙這才將聲音變成了自己的。
“不對,你……”張宗雙眸微睜,盯著慕梓煙看著。
“張大人,非禮勿視。”慕梓煙打趣道。
張宗連忙收斂眸光,低聲道,“你是煙兒?”
“張大哥別來無恙啊。”慕梓煙笑吟吟地應道。
“當真是你?”張宗顯得有些驚訝,隨即便興奮不已,“哎呀,你若是不用自己一貫的口氣,我當真是認不出來。”
“張大哥,我如今可是呂二娘,乃是呂姐姐的妹妹,自家鄉前來投親的,日後可就住在你這處了?”慕梓煙挑眉說道。
“求之不得啊。”張宗看著慕梓煙,雙眸泛著亮光,“那日後府衙若是有何大案,我可是有指望了。”
慕梓煙勾唇淺笑,“原來張大哥是因此才讓我留下的。”
“哈哈。”張宗揚聲一笑,“對了,此事你可告訴旁人?”
“除了張大哥跟呂姐姐,我並未告訴旁人。”慕梓煙看著他說道。
“五皇子之事。”張宗看著慕梓煙,嘴角地笑意頓收。
“五皇子已經去了,此事莫要再提起。”慕梓煙麵色冷然地說道。
“好,好。”張宗自知多言,隨即應道,“那煙兒可是要回慕侯府?”
“如今不是時候,等我在這處待上些時日,隨著您辦幾件案子,漸漸讓旁人認可了我如今的身份,我便可以在京城內自由出入了。”慕梓煙淡淡地說道。
“不錯。”張宗點頭應道,“這京兆尹府可是要熱鬧了。”
“恩。”慕梓煙點頭,“我的身份等慢慢再告訴他們吧。”
“好。”張宗欣然應道,隨即便命人準備了酒菜,與慕梓煙、呂娘子一同吃了起來。
當夜,慕梓煙便歇在了京兆尹府衙,接連三日,呂娘子出府衙時都會領著慕梓煙一同出去,若是有熟人問起來,她便說是家鄉的妹妹,而不到幾日,呂娘子家中的妹妹便也跟著眾所周知了。
既然是呂娘子的妹妹,想來這驗屍的能耐也是不小的,慕梓煙入了京兆尹府衙第六日,京城內發生了命案,這下可算是讓慕梓煙大顯身手的時候了,更是讓她揚名的時候。
故而,慕梓煙便隨著張宗一同去了凶案現場。
而這是個大案,而且牽扯甚廣,慕梓煙記得前世時,這案子乃是鍾璿插手破獲的,更是轟動一時,而鍾璿也因此博得了神斷的美譽。
這一世,慕梓煙先奪了這個名號,不過如今慕大小姐因著五皇子之死而被太後送入了皇陵,故而若是張宗未能破獲此案,而被鍾璿再次地插手,那麽鍾璿便會輕而易舉地將慕梓煙之前的神斷之名拿下,緊接著鍾璿便開始一係列樹立自己美名的舉動,直等到慕梓煙三年之後自皇陵出來,那時候的鍾璿已經今非昔比了,與前世那般,成為了女子的典範,神女下凡。
慕梓煙想起前世的鍾璿,在她自家廟出來,鍾璿已經美名遠播,而那個時候的自己,卻是惡名昭著,如此的天差地別,而這一世,她必定也要讓鍾璿好好嚐嚐。
張宗步入現場,看著裏頭橫七豎八躺著的女屍,皆衣不蔽體,而且死相淒慘,他眉頭緊蹙,轉眸看向慕梓煙,“看你的了。”
慕梓煙淡淡挑眉,“大人,這斷案之事乃是大人的職責,民女隻管驗屍。”
“驗屍由你大姐,你自是要隨著本官斷案。”張宗理所應當地反駁道。
慕梓煙低聲道,“是。”
張宗滿意地點頭,而後抬步出了屋子,自去尋找有利的線索。
慕梓煙仔細地想著前世關於此案的傳說,卻也不甚詳細,畢竟過去了一千年,而且她並未參與過,也不過是道聽途說,一傳十十傳百,口口相傳之後,便也會被描述的神乎其神,與事實不符。
呂娘子仔細地檢查之後,抬眸看向慕梓煙,“你怎麽看?”
“呂姐姐,你瞧瞧,這個人你可見過?”慕梓煙仔細地打量著這些屍體,接著指著牆角處一個躺著的女子,渾身被打得青紫,無一處完損,不過那容貌卻是好的。
“是有點熟悉。”呂娘子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接著說道,“對了,我記得這丫頭好像是在慕侯府見過。”
“慕侯府?”慕梓煙雙眸微眯,循著記憶仔細地想著,雙眸閃過一抹幽光,“這是平西郡老夫人跟前的丫頭。”
“平西郡老夫人?”呂娘子看著慕梓煙,“這裏頭一共八具女屍,皆是被淩虐致死,而且此人手法極其殘忍,不過卻懂得分寸,不至於當下便將人弄死,而是慢慢折磨致死。”
“能夠有如此癖好的,必定是京中的高官貴胄。”慕梓煙點頭應道,撇開前世的記憶,她更想用自己的法子偵破。
“這京城中的貴胄很多,自是不能逐一地去查。”呂娘子接著說道。
“這道不盡然。”慕梓煙看著她,“既然這丫頭是平西郡老夫人跟前的丫頭,自是要問一番了。”
“你要去?”呂娘子看著慕梓煙問道。
“恩。”慕梓煙點頭應道,“大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好吧。”呂娘子點頭應道,二人隨即便出了屋子。
張宗在外頭走了一圈,並未發現絲毫有用的線索,此刻眉頭緊蹙,見慕梓煙出來,隨即上前,“如何?”
“有一個丫頭乃是平西郡老夫人跟前的婢女。”慕梓煙看著張宗說道。
“如此,自是要去詢問。”張宗看出了慕梓煙的目的,故而點頭應道,當下便坐著轎子前往平西郡老夫人買的宅子裏頭。
慕梓煙下了轎子,抬眸看著這處宅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地冷笑,而後便隨著張宗一同入內。
待行至正堂,不一會,便見平西郡老夫人出來,不過兩月,平西郡老夫人的臉色卻不比從前,麵如土色,精神不濟。
她抬眸看了一眼張宗,掠過慕梓煙時,也不過是淡淡地掃過,而後看向張宗,“張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城西的一處宅子內發現八具女屍,經辨認,有一具女屍正是老夫人跟前的婢女。”張宗看向平西郡老夫人說道。
“哦?”平西郡老夫人一聽,心下一沉,抬眸看著張宗,“這……我府上並無丫頭走失。”
“屍體下官已經帶來了,還望老夫人確認一番。”張宗說罷,便衙役抬了進來。
老夫人眉頭緊蹙,本就心氣不順,未料到張宗竟如此便將人給抬了進來,著實有些晦氣,她麵色一沉,轉眸遞給那老嬤嬤一個眼神。
老嬤嬤應道,隨即便上前,待看見那死屍,雙眸閃過一抹驚訝,而後垂眸恭敬地立在一旁,“老夫人,這丫頭的確是府上的。”
“哦?”老夫人雙眸冷凝,冷視著老嬤嬤,顯然未料到老嬤嬤會承認。
“隻是這丫頭您嫌她手腳不幹淨,一早便攆了出去。”老嬤嬤不慌不忙地說道。
“我倒是記得。”平西郡老夫人臉色才好了一些,緩緩地點頭。
慕梓煙見平西郡老夫人似是有意閃躲,她嘴角一勾,轉眸看著四周,而後說道,“老夫人,您這宅子陰氣甚重。”
“你是哪裏來的不知禮數的?”平西郡老夫人厲聲喝道。
慕梓煙垂首應道,“民女名喚呂二娘,乃是呂娘子的妹妹。”
“即便如此,這裏頭豈容你胡言亂語?”平西郡老夫人雙眸一沉,低聲道。
“民女不敢。”慕梓煙連忙應道,“民女不過是照實說罷了。”
張宗轉眸看了一眼慕梓煙,“休要胡說。”
“是,大人。”慕梓煙順著應道,便也不再多嘴。
不過聽著平西郡老夫人那喘氣聲,便知曉刺中了她的痛楚,看來她這些時日沒少受折騰。
慕梓煙嘴角一勾,張宗便與她一同出了宅子。
“她為何要否認呢?”張宗疑惑地出口。
“大人有所不知,這宅子乃是凶宅。”慕梓煙湊近低聲說道。
“哈哈。”張宗一聽,先是一愣,隨即笑道,轉眸看向慕梓煙,“該不會是你的傑作吧?”
“不過那丫頭的死不管我的事,而且我覺得有人利用了這個。”慕梓煙接著說道,“大人可是先回府衙?”
“回去吧。”張宗點頭應道,隨即便重新坐入轎子內,一行人便回了京兆尹府衙。
平西郡老夫人自張宗離去之後,氣得渾身發抖,轉眸看著老嬤嬤,“那丫頭怎會?”
適才她自己看到了那慘死的模樣,一時間有些不解。
老嬤嬤低聲道,“老夫人,看來這宅子是當真不能住了。”
“對,對,你趕緊再尋一處宅子,這次一定要打聽清楚了。”老夫人連忙應道,這兩月人心惶惶的,她可是被折騰了兩個月,故而如今哪裏有心思再去想旁的事兒。
“老奴這便去。”老嬤嬤應道,隨即便退了出去。
祝越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待看見平西郡老夫人憔悴的神色,低聲道,“祖母,為何不回平西去呢?”
平西郡老夫人說道,“如今還不是時候,我聽說神醫門門主醫術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術,與臨安郡主交情匪淺,我想找機會拜見月華公主,也好請出他來,你這腿跟容貌便有希望了。”
祝越如今已經不抱希望,可是見平西郡老夫人如此說,心裏頭又再次地燃起希望來。
“祖母,這宅子怕是不能再住了。”祝越想起昨夜的事情來,便害怕不已。
“我已經命人去尋新的宅子去了。”平西郡老夫人說道。
“祖母,孫女記得那慕家的三小姐似乎在臨街的宅子裏頭靜養,不若先搬到她那處?”祝越看向平西郡老夫人問道。
“她?”平西郡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她如今一個人,倒是可以,我待會去瞧瞧。”
“恩。”祝越點頭應道。
待老嬤嬤回來,說是這個季節,並沒有空置的宅子,故而不好尋,還要再等上一月。
祝越一聽,越發地著急了,說什麽都要搬出去,故而便央求著平西郡老夫人前去慕梓靜那處。
慕梓靜這些時日過得甚是自在,且不說不用受人白眼,單說如今她守著崔氏留下來的嫁妝,而自己也多留個心眼,自是存在了崔侯府上,又去官府做了公證,她自是放心的。
而慕梓煙被遣入皇陵守靈,她聽聞之後更是連連叫好,就差放鞭炮慶祝一番,待聽到外頭有丫頭稟報說是平西郡老夫人前來,慕梓煙雙眸微蹙,不免覺得有些疑惑。
“她來做什麽?”慕梓靜對於平西郡老夫人並無好感,她知曉這姑婆與老夫人乃是一路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故而還是少招惹的好。
“今兒個城西發生了人命案,聽說裏頭有一具屍體乃是平西郡老夫人跟前的丫頭,而平西郡老夫人買的那座宅子聽說乃是凶宅,她今兒個前來,八成是想借住的。”雙兒低聲分析道。
“若是如此,那更不能見了,我可不想自找不痛快。”慕梓靜好不容易過了幾日清淨的日子,自是不願意讓旁人打擾了她的清淨。
她看向雙兒,“你便說我身子不適,需要靜養,不宜見客。”
“是。”雙兒應道,抬步便出了屋子。
平西郡老夫人坐在廳堂內,不見慕梓靜前來,竟然隻讓一個丫頭前來傳話,她當下便怒了,隻道是這慕家的丫頭各個都是白眼狼,黑了心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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