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覽恒這一番話,說得可算是毫不留情麵!
直接指出,宋蘭就是故意衝撞他,並且還存著攀高枝之意。
這下可不僅是冒犯撞傷了,就算周覽恒不計較這事,但是若是有閑言碎語傳出去,宋蘭的名聲,就算是全完了!
宋蘭臉上立時滾下豆大的汗珠,胃又開始痛起來,仿佛又感覺到土塊堵在喉嚨的感覺,嘴唇抖抖索索,不知道怎麽給自己辯駁。
王氏反應要好一些,當即拉著宋蘭,一起行了個大禮,急道:“殿下息怒,逆女並沒有故意惹惱殿下之意,真的隻是意外撞到殿下,實在是抱歉,我們這便給殿下賠禮。”
都說這個記王表麵看起來謙和溫柔,其實隨心所欲,說話卻總是妙語連珠,現在看哪是什麽妙語,分明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一點臉都不給旁人留!
宋珀隻是獨自站著,並不跟著王氏二人行禮。
不遠處的書房門開著。
她知道,魏國公一定在關注著這邊的事,今日輕鬆將記王的手治好,也能讓魏國公對她多幾分信任。
也讓她的道法,更具有正當性,至少在府內,沒人敢說,治好皇室的人,使的是什麽妖法邪術。
“你不替你的母親和妹妹求情嗎?”
周覽恒笑意盈盈地看著宋珀,問道。
“她不是我的母親。”宋珀冷淡地看了王氏一眼,“我妹妹自己犯錯,自己承擔,又與我何幹。”
“你可真是有意思,難怪仙人能看上你,收你做徒。”
周覽恒笑了笑,又看看自己的手,故意歎了一聲氣,“剛才還有點痛呢,現在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了。罷了,這事便算了吧。”
王氏立時吐出一口氣,趕忙拉著宋蘭千謝萬謝:
“殿下海量,殿下海量!”
“你也不必如此謝我,我也不過是給國公爺和這位仙人高徒麵子。我還不想國公府的名聲,跟著你們掃地。”
周覽恒微微一笑,笑意卻不見眼,拍了拍自己侍衛的肩,叫他發誓保密,不要將今天的事說出去。
“至於你們自己看管下人不嚴,將今日對話泄露出去,那就不關我的事啦。”
說完,他又遙遙對著書房那邊拱了拱手,朝著宋珀再次一笑,施施然朝院外走去。
這便完了?
王氏喘著粗氣,用手捂住胸口。
這個記王,真是個什麽人啊,最後還要陰陽怪氣地來那麽一句。
什麽叫對話傳出去,就不關他的事,他不這樣惡心人就不行嗎!
王氏表情扭曲,看著宋蘭腿腳酸軟,癱坐在自己身旁,又是氣,又是煩。
想要提起宋蘭的耳朵罵她,但是看到宋珀站在旁邊,隻能硬生生忍住了。
已經讓這個小賤人出盡風頭了,還能給她看熱鬧不成。
錦瓶叫住在場的丫鬟小廝留下,又喊其他不知道情況的下人,相送記王。
王氏心裏覺得不舒服,可是千錯萬錯,總歸不會是她自己的錯,隻會將剛才的事,怪在別人頭上。
便言語泛酸,怪腔怪調地說道:
“珀兒,算是給你找到高枝啦。我看記王殿下,挺賞識你的。”
宋珀笑笑:
“我隻看出來,記王殿下沒有給你們兩個麵子,挺不賞識你和三妹妹的。”
王氏的臉便也被氣得發白。
宋珀還在笑:
“王氏,下次算計事情,還是要做得隱秘一點吧。隻怕國公府裏的狗,都能看出你和三妹妹心懷‘異’意。”
“你!”
王氏氣得想指著宋珀鼻子大罵。
那邊錦瓶卻已訓好丫鬟小廝,處理完爛攤子,宋珀就對著王氏又笑了笑,和錦瓶拉著手,準備回老太太那邊。
走之前,又看了書房方向一眼,門已關,魏國公身邊的心腹管家走出,朝著那些被錦瓶留下來的仆從招招手,臉上表情凝重。
目的達成。
魏國公果然全程關注著這邊的情況。
宋珀回過頭,沒有再去看之後的情況。
回到謝氏屋內。
謝氏半躺在太師椅上,雙目微眯,一顆一顆,撥弄著綠檀珠串。
錦瓶走上前,貼身耳語。
謝氏也沒有什麽表情,隻是頷首道:
“嗯。辛苦你和珀丫頭了。”
錦瓶嘻嘻笑道:
“都是大小姐的功勞,我可什麽都沒做。”
敢行孟浪之事,卻又沒有犯事之後,擔責任的膽子。
王氏母女二人,實在是不成器。
謝氏其實從來就未喜歡過自己的二兒子宋學守。
又奸詐,又輕浮,一點也沒有正經國公府世子的模樣。
連帶著二兒子的妻子小孩也看不順眼。
若是老大還在……哪裏還輪得著老二做世子。
自從宋學仁意外亡故後,謝氏的心,也隨著自己這個大兒子而逝去。
心死如灰。
對所有人,都提不起什麽興趣。
看一眼因為廢腿的魏國公,都會覺得胃裏難受。
她的大兒子,死得實在太冤屈,這冤屈,又無人可訴說,隻能悶在她的心裏,一點點腐蝕著她的精神。
謝氏從此對任何事情,皆是興趣懨懨,任憑魏國公擺爛,國公府在宋學守和王氏手裏,變成可笑滑稽的模樣,心內也毫無波動。
現在王氏做出這種事,她也毫不意外。
隻是現在這個被她忽視多年的孫女……
謝氏睜開眼,很認真地看著宋珀,枯朽的心裏,竟然滋生出一絲遐想——
宋珀似乎真的得到仙人指引,有些手段。
那麽……
謝氏揮了揮手,餘媽媽立時囑咐外邊的小丫鬟,抬來一個小箱子。
“時間倉促,便托人在外邊給你買了些成衣,湊合著穿吧。等到入夏前,府裏會統一有裁縫女工做衣,到時候我再送你幾套好的料子,做點好的衣裙。”
宋珀現在穿得粗布衣服,確實都很不舒服,渾身都磨得發紅。
便大方行禮道謝:
“多謝祖母。”
謝氏歎道:
“國公府出去的女兒,總歸得有點大家小姐的模樣。你換了衣服,便去幫你祖父請安就診吧。”
…………
香爐噴出淡白的煙霧,繚繞在豪華的馬車之內。
穩得就像在平地一樣,隻有杯裏茶水**出的漣漪,才顯出這輛馬車真的在走。
周覽恒坐在車裏,還在認真地看著自己的手。
“殿下,傷口不是愈合了嗎?為什麽還在看您的手?”
這雙手雖然好看,但也不至於這麽欣賞吧,侍從實在忍受不了,終於開口問道。
周覽恒笑了笑:
“可是又裂開了。”
侍從仔細一瞧,這才發現,剛才在魏國公府裏閉合的口子,再次裂了開來,滲出一些血珠。
“這?”
侍從驚訝地歎道。
周覽恒歎了聲氣:
“碰到騙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