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王氏和宋蘭還是站在原地交談,遠處忽然急急匆匆跑來一個丫鬟,說了些什麽。

宋蘭聽得更加焦急起來,手指攥緊團扇柄,王氏在她的背上拍了一下,仿佛是在催促,宋蘭便也隻得咬著牙,開始閉眼向前跑。

“喲,三小姐這是在做什麽呢?”

錦瓶還在看著,笑道,“怎麽像是在和誰賽跑似的。”

謝氏房裏的管事媽媽皺了皺眉,低斥一聲:

“錦瓶!不得沒有規矩。”

錦瓶做了個可憐的表情。

謝氏則對管事媽媽說道:

“年輕人,愛看熱鬧,也很正常。老餘,你也由得她們去。”

都說大丫鬟算是半個小姐,管事媽媽算是半個主人。

看得出來,謝氏屋裏的人,地位比尋常丫鬟管事還要高上不少,隨便嬉笑怒罵,隻要不出事,謝氏也很放縱她們。

錦瓶笑嘻嘻地對謝氏道了聲抱歉,眼珠子轉了轉,又將耳朵湊到窗邊,說道:

“我怎麽聽到,老太爺那邊,似乎出了什麽動靜。三小姐,不會到那裏去了吧!”

餘媽媽無奈地說道:

“老太爺的屋離這邊那麽遠,你拿什麽聽到。”

她們說著,謝氏則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

錦瓶和餘媽媽互換了個眼神,都知道老太太在想什麽了。

就聽謝氏說對宋珀說道:

“你父親的妻子,和你的三妹妹,眼下來到修德園,不來和我請安,卻不知道跑到國公爺那邊去做什麽。你替我去看看吧。”

真是個有意思的老太,不再稱王氏為她母親,反而管叫“你父親的妻子”。

宋珀眼神閃爍,不知道老太太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錦瓶已經撒嬌似的,捏上宋珀的肩:

“好小姐,我來陪你一起去吧。好不好。”

餘媽媽則是端來漱口清茶,喂給謝氏。

宋珀笑了笑。

站起身,先是對著謝氏行了一禮,再牽起錦瓶的手,親熱地走出門。

“那便麻煩姐姐和我走一趟了。”

錦瓶捂嘴笑道:

“大小姐這是在客氣什麽。”

修德園建得十分精妙,沒有圍牆堵著,但卻隻有通過專門的遊廊,才能穿過樹木綠蔭,到達另半片區域。

魏國公有客人來時,遊廊總是有小廝守著,以防客人亂走,衝撞到後宅的女眷。

錦瓶拉著宋珀的手,將貼身令牌交給小廝看,順利得行。

還未走多遠。

就見那些本來忙碌的丫鬟小廝,一個個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頭都低著,像是前麵發生了什麽不堪入目的事情一樣。

隻見人群最前,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雙眼睛好似飽滿秋水,鼻子筆挺,明明是偏秀氣的長相,氣質卻又沉穩宛如一杯清茶。

而宋蘭則低著頭,站在少年身邊,臉色通紅,用手指擰著扇柄。

“對不起……記王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故意撞上你的……”

宋珀身旁的錦瓶,立時“嘿喲”了一聲,咬耳朵道:

“大小姐,那邊站著的,就是記王殿下。他是來看老太爺的。不知道三小姐衝撞了他什麽呀。”

也不知道三小姐是通過哪條路,偷偷摸摸拐到這邊來的。

宋珀麵色平淡,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

就見老遠處忽然撞來一團花影,原來是王氏踉踉蹌蹌跑來,嘴上說著斥責的話,麵上的喜色卻怎麽也壓不住:

“蘭丫頭,你這是在做什麽?冒冒失失的,過來給你祖父都請不好。說,你又闖了什麽禍!”

“……”

宋珀眯著眼睛。

搞了老半天,原來這對母女蟄伏在這,就是為了和“尊貴”的記王殿下攀上關係!

就是手段實在露骨了些,也下作了些。

這也和宋珀心中,她們的形像相符。

說白了,就是不要臉。

隻見宋蘭用團扇捂著臉,一副嬌羞欲滴的模樣:

“記王殿下,真的非常抱歉。你應該沒有事吧?”

今天的自己,因為昨天的事尚且虛弱著,不用施妝,便天然自帶幾分柔弱可憐,她有自信,任何一個男人,看到她現在這副模樣,都不會忍心去責怪她。

相反,甚至還會憐惜她。

宋蘭等了一會,實在忍不住,微微抬眼偷瞄了記王一眼。

誰知她的記王殿下,竟然在看他自己的手?

而後又笑了笑,這一笑便提起了宋蘭的心,說出來的話,卻又讓她仿若跌入穀底:

“我的手都被你撞出血了,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沒有事?你既然敢故意撞過來,為何又膽小低頭,不敢認錯?”

宋蘭立時變了臉色。

本來期待的旖旎畫麵,瞬時變成一盆冰涼的水,潑在她的頭頂。

怎麽回事,這個記王非但沒有被她迷住,反而言辭嚴厲,斥責起了她?

故意衝撞皇室,這可是大指控!

處理得不好,她這輩子名聲算是完了!

腿便軟了下來,嚇得下意識想給記王周覽恒磕頭賠罪。

王氏也被嚇得不輕。

這個死丫頭,辦事怎麽這麽不知輕重,讓她輕輕去搭世子殿下的手,她怎麽還把人給弄出血了!

昨天吐到脫力的人是誰啊,要是沒病,這死丫頭那力氣得大到什麽程度,不得一屁股把世子拱翻???

王氏都快吐了出來,可還是得給宋蘭打圓場,強行湊上前,笑道:

“記王殿下,都是小女莽撞無禮,我……”

話還沒說完。

卻見宋珀走了過來,隨隨便便行了一禮,曼聲說道:

“記王殿下。家妹無禮,實在是丟人現眼,讓殿下見笑了。抱歉傷到殿下的手,容我為你治療。”

這個小賤人怎麽來了?

王氏一口氣都要背了過去,最不希望的就是在如此狼狽之時,碰到宋珀這個新晉“刺頭”。

她看了一眼在宋珀身後笑眯眯的錦瓶,心說原來是老太太叫她過來的,這也是個老不死的,平時不陰不陽的,就覺得她對自己有意見,現在看,確實如此。

“我的手被你妹妹的扇子劃破了,你先找人給我包紮一下吧。”

周覽恒好奇地看了一眼宋珀,估計是覺得她衣著樸素,說話語氣也更沉穩,和打扮精致的宋蘭,實在不像姐妹,所以覺得奇怪。

“不,就是治療。”宋珀冷靜地說道,“得罪了,殿下。”

便單手快速抓住周覽恒手腕,另一隻手手指掐訣。

眾人來不及反應。

周覽恒隻覺有涼風刮過自己的手掌,傷口發癢,再仔細一看,原來剛才劃出的那道小口子竟然合了起來,光滑如初,隻留下一些血痕,抹在原來的位置。

一息之間,傷口竟然自己好了?

雖然隻是一個小口子,但是也足夠神奇了!

周覽恒好奇地眨眨眼,想要說什麽,宋珀卻已鬆開手,退回後邊。

“你會仙法?”

周覽恒忍不住問道。

宋珀神情看著有些無所謂,卻也顯得她有幾分仙風道骨,瀟灑風流之意:

“偶得仙人指點,能夠幫到殿下便好。”

周覽恒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銀牙:

“厲害啊。沒想到國公府中,還有這般神仙人物。”

旁邊的王氏又是吃酸,又是慶幸。

酸的是讓宋珀出了風頭,慶幸的是周覽恒手上被宋蘭弄出來的傷口沒了,這事算是過去一半了。

便想厚著臉皮,上去給宋蘭說情。

誰知周覽恒又笑道:

“你和你妹妹,可真是一個天,一個地。你會仙術,她卻心思不正,當眾想對我投懷送抱,偏偏這麽簡單的事還做不好,還把我給弄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