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陰陽味十足。
紫藤也不太好接這茬,隻能無奈地笑了笑,道:“奴婢我也不知道。”
趙氏抿著唇笑笑,拍了拍宋珀的手背:
“那就是四弟妹他們沒福了。今日我帶了八珍金華火腿過來,那是我娘家哥哥出外差,從江南帶回來的,香而不膩,配著鮮豆皮蒸著吃,或是做點心吃,都很好。”
趙氏家境在京城裏,算是相當一般,父親還算體麵,開了棟私塾教書授課,算是小有名氣。
哥哥卻隻是個混市井的潑漢,到現在也沒個正經活計,或幫人看家護院,或和人商量著做些小買賣,跑南闖北,到現在也沒安定下來。
趙氏卻不喜歡別人借她哥哥的情況說閑話,逢人有機會,就會誇上自家哥哥兩句。
天空陰沉下來,仿佛就要落雨。
隻是普通的早飯,大家也都隨意。
宋珀每樣點心菜點,都不會吃第二筷子,早早停了手,坐著陪著謝氏用完,這才飲茶漱口。
趙氏看在眼裏,更加覺得這個侄女不像是被關了十幾年的模樣,一舉一動,都很大方有禮。
便也相信宋珀的仙人傳道之說,至少是有了什麽奇遇,不然不是現在的樣子。
飯後謝氏繼續閉眼養神,宋紫靠在趙氏的懷裏,趙氏崔氏二人,則和宋珀輕聲聊了起來。
基本上都是趙氏在說,說的也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雜事。
簾子忽然被打起,外頭吹來陰寒的風。
卻見宋蘭臉色烏青,怪異地站在門口,身旁又站著一個不認識的少年。
不是要侍疾,怎麽又過來了。
宋珀單手支著頭,朝他們兩人看去。
那少年大概十一二歲的模樣,比宋珀矮一個頭,卻寬兩個身,瞪著對綠豆大的眼睛,喘著粗氣就喊道:
“祖母,進兒給你磕頭行禮了,祖母身體健康,萬壽無疆。”
吹進來的風,帶著一絲土腥氣。
少年便是王氏生的兒子,名喚宋進,今年一十歲整。
本來應該在書院裏讀書,不知道今日為什麽會回來。
宋進掙紮著彎下肥碩的腰,行了一個大禮。
謝氏睜開眼,看著他,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起來吧。好端端的,行什麽大禮,今天又不是我生辰,這麽隆重,別人還以為我怎麽了呢。”
宋進麵上訕訕。
宋蘭趕緊賠笑著道:
“小弟夜裏夢到祖父祖母,孝心感應,便連夜從書院告假趕了回來,想看看二老。”
其實就是王氏昨天闖了禍,心裏有些不安。
和張媽媽商量了老半天,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拿出自己的殺手鐧——世子宋學守唯一智力正常的兒子。
隻要讓宋進在魏國公老兩口麵前晃一圈,就能提醒到他們,宋學守唯一正常的兒子可是她生的,叫他們不看僧麵看佛麵,忘記昨天的尷尬。
便譴派下人,將宋進連夜接了回來。
不就是夜裏做夢嗎,她的小弟不會做夢不成。
宋蘭措著牙花子,暗暗瞪了宋珀一眼。
都是她,害得自己昨天在周覽恒麵前丟了臉,若不是看到宋珀的臉緊張,她昨天肯定能夠發揮更好的!
誰知謝氏聽到宋進說的話,並沒有宋蘭和王氏想象中的感動。
相反,有些冷淡地點點頭:
“夜裏夢到,感應孝心?那不就更是我出了事,所以才趕著回來看我呢。”
就是不信宋進這一套的意思。
宋蘭麵色變了幾變。
宋進張著嘴,臉上露著尷尬的表情,揪了揪宋蘭的袖子,不知道怎麽回應。
還是趙氏笑著打了圓場:
“呸呸呸,母親身體健康,怎麽可以這般詛咒自己。我相信是進兒思念祖父祖母,才會偷偷從書院裏跑回來,看你們的。”
這話表麵上,是幫宋進說話,實際上,卻又暗指他不務正業,偷懶回家。
果然,就聽謝氏說道:
“年輕人,應以學業為重。你偷溜出書院,先生知道嗎?”
宋進嘴巴**了一下。
還是宋蘭勉強笑著回應:
“都是得到先生許可,用了書院裏學生都有的假期才回來的。不會耽擱到弟弟學業。”
“是啊,確實。”
趙氏抿了抿唇角,似笑非笑地說道。
那樣子,有多陰陽怪氣,就有多陰陽怪氣,就快把不相信三個字,寫在了臉上。
宋珀倒是沒有什麽表情,從頭到尾,隻是在看戲。
宋蘭心中更加怨憤,麵上卻隻能做出誠懇的表情。
她想著張媽媽囑咐她的話,深呼吸好幾下,平靜下心情。
母親情緒激動,幾乎崩潰。
隻有張媽媽還算理性,說話都很有道理。
必須得聽張媽媽的話。
宋蘭勉強笑了一下,重複一遍張媽媽教給她的話術:
“小弟在書院學習還算刻苦,性子倒是變得悶了點,所以我們才批準他回來散心。”
府裏死去的嫡長子,從前便是悶子性格。
果然,聽到這話,謝氏麵上也收斂了一點不屑,轉而招招手,對宋進說道:
“過來吧。也是多日未見你,讓祖母瞧瞧,你長高了沒有。”
宋進有些害怕地捏著宋蘭的衣角,實際上他很怕總是陰沉著臉的祖父母,但是沒有辦法,宋蘭在暗地裏推他,隻能硬著頭皮迎上去,甕聲甕氣道:
“祖母,我是真的想你。”
“好孩子。”
謝氏這樣說著,臉上卻沒有什麽慈祥關愛的表情,反而顯著一股特別的勁,像是在透過他看別的人。
簾子又被打起,幾滴細雨飄了進來。
隻見錦瓶喜色在眉梢,捧著一個箱子,笑眯眯地走進屋裏,見到宋蘭和宋進,稍稍有些吃驚。
不過還是先穩當地對謝氏行了一禮,再對著宋珀笑道:“昨日大小姐吩咐買的東西,都已到了。”
宋珀點點頭,笑著道了聲謝。
裏麵都是她開壇施法需要的家夥,現在沒有修為,更需要在工具上下功夫,有了趁手的家夥輔助,她的道法才能穩定起來,也能更有威力。
外麵下起了小雨,浠瀝瀝的聲音從窗邊和門簾外傳來。
宋珀關心了錦瓶兩句,錦瓶也笑嘻嘻地應了,宋蘭倒是一直掛著要死不活的冷笑,好似在等著什麽。
簾子再一次被撩起。
這一次,是餘媽媽行色匆匆地走了進來,雨水飄進,打濕了門口的毯子。
她蹲在謝氏身邊,低聲說道:
“老夫人,大公子那邊出了事。說是高燒不退,不停地說囈語!大夫來了,都沒有辦法!”
宋蘭心內一喜,勉強壓住嘴角。
來了!
張媽媽的安排來了,等的就是宋珀的親哥,癡子宋瑜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