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抬頭,剛想說什麽,卻在看到紀令月從袖中拿出的長命鎖後,眼眸一凝。
心跳隨著從她手中垂落的鏈子上下起伏,阿瑤急切的開口,卻在看到紀令月抬指抵著嘴唇的動作後,強忍了下來。
紀令月漫不經心道,“可看清楚了?”
阿瑤眼神死死盯著她把長命鎖重新收回袖中,那上頭明晃晃的字,無一不知是彰顯著——
這是她妹妹身上的東西。
其實在客棧活著的人,不止她,還有被她為了不讓金錢富發現,苦心積慮藏起來的親生妹妹。
紀令月淡笑,眼底卻毫無笑意,她壓低了聲音,“是不是很好奇,分明是你妹妹的貼身東西,為何在我手中?”
阿瑤咽了口唾沫,她艱澀的開口,“她是不是在你手上。”
“能猜到這一點,看來你還沒蠢到令人絕望。”紀令月重新站直了身子,她俯視著阿瑤,眼底皆是被磨滅情義後的漠然。
阿瑤瞳眸一動,她帶著幾近懇切哀求的視線看著紀令月。
她啞聲道,“求你,救救她。”
不是放過她,而是救救她。
她知道,紀令月是個善良的人。
當初她會義無反顧的救下自己,阿瑤相信,紀令月絕對不會做出威脅她妹妹的事情。
“我重新給你一次機會。”紀令月錯開她的眼神,沒有回答,反而一字一句問道,“你究竟有沒有看到我殺人。”
大殿內沉寂著,所有視線都落在阿瑤身上。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阿瑤慢慢開口。
“郡主……沒有殺人,是我在說謊。”
她說著,在西涼景陡然瞪大的瞳孔與西涼嫵驟然變色的神情中,朝著陸靖羽重重叩首。
“草民自知誣陷郡主,罪該萬死。”
不少人都愣了,不明白短短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為何方才分明還一口咬定郡主是殺人凶手的阿瑤,居然矢口否認自己說的話。
陸靖羽眼眸一亮,他朝前傾過身子,“你為何說謊?事情的經過究竟如何?”
阿瑤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將當日發生的事情說的一清二楚。
“……草民當日故意墜馬,想逃脫嫌疑,避免讓郡主察覺倪端,隨即順理成章把郡主帶到河邊,看到西涼公主的屍首。”
“隨即我與當時被擒的暗衛裏應外合,砍昏郡主後,自己再偽裝成意外昏厥。”
紀令月淡淡道,“你身如浮萍,不過是偶然被我救出,一路上更是跟我待在一塊,哪兒來的時間認識暗衛這樣的人物。”
她這是在讓阿瑤說出幕後真凶了。
阿瑤意會到了,她此刻早已萬念俱灰,便不管也不顧了。
她道,“因為那暗衛乃西涼長公主所屬,指使我陷害郡主的是她。”
一句話,仿佛一顆巨石陡然砸入平靜的湖麵,掀起巨大振聾發聵的動靜來。
“胡說八道!”還未等西涼嫵開口,西涼景率先破口大罵、
他惡狠狠的瞪著阿瑤,那架勢恨不得立即衝上去將她抽筋扒皮了。
“說!紀令月究竟威脅了你什麽,讓你這般含血噴人!”
“當真可笑。”紀令月冷冷道,“她受西涼嫵指使說我是凶手時就是真,說你們就成了血口噴人?”
“這世間難不成真理都在你們身上,旁人說的都是謬論了?”
“既然是非黑白全在你們一張嘴上,那還對什麽峙,找什麽真凶。”
紀令月厭惡的視線從西涼盛身上掃過,從西涼景最終落在白煞著一張臉的西涼嫵身上。
她譏嘲著,“不如同最開始那般,直接殺了我好了。反正在你們眼底,無所謂真相,看誰是凶手誰便是,不是嗎?”
西涼盛眼神陡然一犀利,大殿之中的氣壓急轉直下。
“大膽,誰給你的膽子敢辱我西涼!”
一聲如虎嘯般的怒吼轟然直擊耳膜,他倏然拍著扶手而起,身下的椅子頓時炸裂成堙粉四散在空氣之中。
西涼盛抬手一揮,那強大的內勁攜著如颶風般威壓猛地朝紀令月襲去!
臥槽,還真來?
紀令月倒吸一口冷氣。
方青元嘴角的笑陡然一凝,他猛然合上折扇,如離弦之箭般衝出。
還未等他接觸到紀令月,那一抹玄色身影比他早一步到達,那手攬著紀令月纖細的腰肢牢牢護在懷中。
陸淮琛眸如利劍般掃出,那目光猛烈翻湧著暗潮,觸之隻覺得渾身冰涼。
他分明身著一襲玄黑,站在那兒,卻是一抹濃重逼人的存在。
陸淮琛拂袖一甩,那如明月般淬著森冷寒意的長劍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掌心。
如月光淬煉般瑩白的劍身,落在他手中卻莫名帶著黑暗空曠,寂滅空明的意味。
他抬劍迎上西涼盛大開大合的勁力,像是寂滅與剛烈淩空相撞。
西涼盛眼眸微眯,他漸漸認真了起來,那粗如杵的手腕一轉,拳風經過清晰可聞。
陸淮琛持著長劍,如遊龍般輕而易舉的避開。
在某一瞬間劍端一定,在旁人看不見刹那,無聲又滲人的沿著西涼盛腰腹劃上,最終定在了他心口處。
隻聽得劍刺進肉身的動靜響起,西涼朝臣臉色大變,有的人竟嚇到腿軟暈厥了過去。
西涼盛猛地後退,卻是咳了幾聲,嘔出幾口淤血來。
陸淮琛一揮長劍,劍身上沾著的心頭血淋漓的四濺在地麵上。
西涼盛不再是踏入皇城時那不以為然的態度,他捂著胸口,那血沿著他指縫交織,一點一點往下滴著。
他心中不由一駭。
久聞陸淮琛盛名,他原以為是世人過譽。
今日一試探,隻怕他要比世人所說的,還要強悍數倍!
紀令月聽到動靜結束,她連忙從陸淮琛懷中鑽出來。
她看著西涼盛那一副頹靡的模樣,心中不由一快。
她冷笑,繼續說著方才未盡的話題。
隻是這一次,她把眾人的視線移到了西涼嫵身上。
“長公主龜縮了這麽久,見自家父皇都受了傷居然還無動於衷,這份耐力當真是讓我佩服至極。”
華光搖曳的珠光與不知何時燃起的燭火交相掩映,落在紀令月不知是笑意還是譏諷的神情上。
分明是澄澈如洗的瞳眸,卻掩不住如利劍般森與涼,西涼嫵被她直勾勾的掃了一眼,身子像是剔肉除骨般泛起了痛意。
西涼嫵不由一驚。
分明是一個身在閨中的女子,為何有這般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