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故意道,“茹兒,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好端端的出去一趟,三小姐能做什麽讓人非議。”

語氣中,她加重‘非議’兩個字。

紀令茹心領神會,她視線搖擺不定,似乎有些為難。

阮氏在一旁催促著,紀征還想著能從中套出些什麽朝堂局勢來,大手一揮,“怕什麽,都是一家人,況且還是家宴。”

“若是月兒真出了什麽麻煩,大家還可以一起商量。”

“這幾個賤人……”裴氏氣的咬牙切齒,麵色鐵青。

她從未如此惱怒過,頓時就要拍案而起阻止紀令茹時,紀令茹已經脫口而出了。

紀令茹餘光瞥見裴氏的動作,連忙飛快道。

“大姐姐她,殺了人。”

紀征怔在原地,瞠目結舌。阮氏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臉色一僵,“你在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紀令茹臉上流露出擔憂之色,“其實我不說,這件事很快就會被惱開的。”

“等這件事真相被公之於眾,隻怕紀家在接下來一段時間會遭遇無妄之災。”

紀令茹十分誠懇的抬頭看著紀老夫人,一副她這麽做是為了保全整個紀家的模樣。

紀老夫人這時候開口,她神情淡淡,分辨不出什麽情緒來。

“你說月兒殺了人?”

“她殺的是誰?”

紀令茹十分享受所有人把視線投到她身上的美妙感,仿佛她就站在世界的中心。

聞言,她緩緩露出一個意味莫測的笑意,極淺極輕。

“祖母,她殺的可不是什麽小廝宮女,而是一國公主啊。”

“那驕縱任性的小公主西涼丹,不知祖母是否還將記得?”

場中一片死寂,每個人臉上都流露著不一樣的神情來。

隻餘拂過的風聲呼嘯垂著,窗外響起樹葉窸窣交錯的聲音,也擾不了這一室沉寂。

那些未曾去狩獵場的人各個震驚不已。

西涼國的公主死了?凶犯竟然與紀令月有關?

是他們耳朵不好使,還是整個世界開始顛倒錯亂了。

“紀令茹,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微惱的聲音從前廳傳來,綠翹抬手撥開珠簾,就見紀令月身著一襲深藍雲錦紋裳裙,外罩羅錦長衫,麵上帶著如寒霜初臨般的冷色踏入堂中。

紀令茹就站在正堂最中央,身子保持著半回頭的姿勢,那雙眼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

紀令月緩緩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神情不虞的紀家眾人。

紀懷嶼立馬從紀老夫人身旁離開,飛奔道也是懷中。

他伸出食指抵在唇瓣,一副鬼靈精的模樣,像是要對葉氏說什麽悄悄話,扯了扯她的衣袖。

葉氏冷冷盯著紀令茹,見衣袖不斷往下被人扯著,下意識垂眸。

紀懷嶼打開掌心圈做喇叭狀放在嘴前,瞧著想對葉氏說什麽悄悄話,聲調卻清晰到每個人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娘,我跟你說,四姐姐又在汙蔑月兒姐姐了。”

這個‘又’字落在眾人耳中,就顯得十分耐人尋味了起來。

葉氏一愣,她看出紀懷嶼眸底閃過狡黠之色,那幾乎像是冰霜漫步的神情陡然回暖化開。

她配合道,“又?”

紀懷嶼點了點頭,那表情要多誠懇就有多誠懇,“是啊,可討厭了。”

兩人的對話傳到紀令茹耳中,她的表情像是被打翻的顏料,精彩不已。

紀令茹氣惱,指著紀懷嶼道,“你!”

紀令月站出身來攔在紀懷嶼身前,她厭惡道,“把你的髒手拿開。”

她嫌少在眾人麵對明確表達對一個人的喜好,素日就算是偽裝也能做的很好。

可紀令茹這一副迫不及待將自己踢入塵埃的小人嘴臉,當真惡心到她了。

紀令茹眼眶湧起淚意,她無助的望著紀令月,“三姐姐,您怎能衝我說出如此之重的話。”

“我不僅要說,甚至還想揍你這麽個口無遮攔的蠢貨。”紀令月咬著後槽牙,惡狠狠瞪了她一眼。

原先想著紀令茹應當不會如紀令霓那麽蠢,沒想到,她萬萬低估人的智商下限。

尤其是被壓在地上久了的人,為了一朝翻身,到底會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來。

紀令茹慣來愛裝柔弱,她訕訕道,“我……”

阮氏惱了,她憤然起身,指著紀令月口不擇言的罵著,“你想對我家茹兒做什麽?”

“她聽說你犯了錯,特地說出來想讓我們替你解決,本就是一片好心,你不但不感激,居然還對她咄咄逼人了起來。”

“紀令月,你倒是還是不是人了!”

阮氏以毫無邏輯胡攪蠻纏在紀府也算是出了名的,紀令月毫不意外她會說出這些相當於被扔進臭水溝滾一圈再撈出的話來。

她什麽也沒說,神色一冷,“阮氏身為妾室膽敢以下犯上,靳七,好好教教她何為尊卑。”

靳七易了容,站在離她不遠處乍一看像個相貌平平無奇的護衛,聞言他走了上來,視線朝著阮氏一掃。

這一眼,像是冰刀子颼颼的往阮氏身上刮去,刺的她遍體生寒。

這個男人,怎麽瞧著這麽詭異?

阮氏下意識想躲,卻發現自己從腳底開始像是被什麽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定在原地,讓她完全無法動彈。

阮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靳七朝自己慢慢走來,他嘴角帶著笑,那揚起的弧度愈發像是一根針般刺眼不已。

他抬手,對著阮氏就是狠狠一巴掌扇去。

“啊!”一聲淒厲的叫頓時回響在耳廓,像是強烈的音波刺激著耳膜,惹得她陣陣生疼。

眾人看去,隻見阮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臉頰迅速拱起一個紅腫的高度來。

阮氏快疼瘋了,紀令茹也沒想到紀令月對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動手

她朝著紀令月,咬牙切齒,麵上確是做難以置信的模樣。

“我本是一片赤誠,沒想到你不僅如此說我,還出手傷人!”

“喲,雜家今兒個本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來給郡主送東西,沒想到竟意外聽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令人不適的尖細嗓音響起,一名穿著深紅官袍的太監從暗處走出,眼梢用胭脂影勾勒出淩厲的弧度來。

此人便是宮中太監總管容公公。